吊蘭長勢旺盛，一條條莖串着一片葉，從盆子裡抽出來，掛在空中。虞泡沫看見有幾條紅繩，纏在吊蘭藤上。盆下放的中心位置，由數根紅繩穿過一個半透明的藍紫色鈴鐺，鈴鐺還連着一隻展翅欲飛的紙鶴。
盆子被掛在陽臺的壁頂上，有風吹過“沙沙”聲和鈴鐺聲很合得來，莫名安心，清涼。
與泡沫幾乎和往常一樣閒，只是平時閒來無事，他會上網繪圖追番，一樣不差，偶爾上傳一些照片，而今他除了呆坐着，只剩思考人生。
“喂――”陌沐陽故意把聲音拉得很長，“見笑了。”
虞泡沫一臉疑惑，不自覺站起來。
傻了，他感覺自己傻了。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病。
在虞泡沫的注視下，他一口一口啃完梨子酥白的區域，一股酸味突然襲來。
他皺了皺眉，其實沒有這個意外的話，梨還是挺甜的。
虞泡沫再次坐一下，東張西望，無所事事。
“去你房間看看？”
“哦好，麻煩了。”
陌沐陽沒想到他的回答竟如此自然，總算是有事可做，還算不錯。
說是給他住的房間，其實更像是書的臥室，四面牆，有兩面釘了書架上去，書毫無順序的排列着，一部分並不待在書架上，桌上又是一列兩層，牀頭牀尾各疊着幾本。最上面的書，封頁與紙頁並不貼平，一些折線和夾在其中的便籤無不告訴着他，這些書是確實給人看的，而且似乎不止一次。只有那一張張素白而平坦的書頁才能體現其主人對其的珍惜。
這樣打擾人家，不好。
他的包靜靜掛在書架的側面，木質的一整面，黎黃色到淡清，是書香在室內飄蕩。
其實房間也不單調，所謂四面牆，是整體來看這樣。
書架與書架的接角空檔，那裡還有個小房間，兩張不算大的桌子，一張椅子，一隻凳子，一盞檯燈，一架空調，半掩着的窗戶上有一盆多肉。
外側的房間裡照樣是兩張桌子，靠近牀的那張上安了電腦，充電器插頭充電寶樣樣俱全。
虞泡沫注意到筆簍裡有幾隻掛有吊飾的筆，他猜是陌葉放的。
書桌上方的牆上並不一片空白，各色的便利貼混着各樣的筆跡話語，近看雜亂無章，遠看像是一個人的側臉，模糊不清，還只是半成品。
“26 2018.6.29 考完了…好吧，其實還有一年，加油吧，爭取在上高中前把這裡半面牆填滿，空着難受。”
“47 2018.8.14 快開學了，是時候好好玩一下了（雖然語文作文還有5篇，且一字未動）。”
……
粗略在房間裡轉一圈，虞泡沫就停在了這面牆前不肯輕易挪動半步，伴着小心翼翼，一本正經地瀏覽着一張張時光秘語。
爲了看得方便，虞泡沫把頭髮捋到耳邊，他的臉，陌沐陽頭一回在毫無遮擋的情況下看清了――
細長而繁密的睫毛間鑲着如寂月下的潭水般的眸子，雖是背光而立，仍映着少許光點，高挑的鼻樑及薄薄的嘴脣，和陌葉的美感是不一樣的。
他的冷峻充斥着生人勿近之意，過長的劉海如霧，遮了美意，疏遠人心。
沐陽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其實他知道，這一牆便籤很惹眼，由於時間不夠充分，只好泡沫看到了，本想着也罷，卻料不到會這樣認真。有點彆扭是肯定的，但此時他確史無前例地慌神。
虞泡沫突然轉過來，只是一直看着他。
“怎，怎麼了嗎？”
“這些都是你寫的嗎？”
他最怕聽到的一句還是來了。
“嗯，見笑了。”他憋了一口氣，又長舒掉，告訴自己要放平心態，極不情願道，“很幼稚吧。”
“嗯。”虞泡沫走向掛在書架上的包，從中取出一本有些厚度的書來，“不過挺好。”
虞泡沫翻開那本書，一頁一頁的翻，不急不緩，然後從中抽出一張小紙條來遞給他。
“不許笑。”
虞泡沫把書蓋上，坐到電腦桌前，靜靜看着陌沐陽的反應，一表情變化，他的神經就繃緊一層，好在他沒有（在他面前）笑。
“還我。”
“嗯，哦。”
陌沐陽的手顫抖的厲害，他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剛把紙條交出去，就飛也似的衝向門。
“不許說出去！”
“嘭！”
門被重重關上。
紙條落到地上，虞泡沫輕輕撿起，夾入書中，繼而把目光停在了書上。
門內和門外，有兩人的臉皆如揩了粉般，誰知道他倆看到了啥。
真是蠢爆了，爲什麼要給他看那張紙呢？
羞恥至極。
這個世上，總有些人因爲某事而感到羞恥，同時偷偷快樂着。
我想，陌沐陽也感同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