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大家?虞秘監?以前倒是聽柳二條說起過,像是當代了不得的兩個書法名家。柳二條那小子還是他們的粉絲呢,書房裡整了不少關於他們所書寫的拓貼,每天都要臨摹上兩張,就像當年柳一條練習龐中華的鋼筆字一樣。
“有耳聞,但卻一直都無緣一見。”柳一條也站起身,他已然想到這兩位名家要請他所爲何事了。宋體字出現在唐朝,字形字體的嚴重差異性,難免會引起那些酷愛書法之人的關注。
而像是歐陽詢這樣的名士之流便是首當其衝。
“公孫叔叔還不知曉麼?”房遺愛起身向公孫武達說道:“前些日子長安城興起了一種新的書法,深得歐陽大家和虞秘監的讚歎,現在聽聞創出此等書法的宗師來到了長安,這兩位大家投名刺相請,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書法宗師?是一條賢侄?”
果然,這公孫武達這老頭並不知曉。
不過,這也難怪,他一個將軍府,裡面的下人,護院,或是別的一些人,大都是一些只懂得舞槍弄棒的武夫,識字的不多,就是有,書法上的東西也不會知曉很多。沒有聽說過柳氏書法倒也正常。
房遺愛點頭應是。其實,他們家老爺子今天派他過來,目的不也就是爲了請柳一條過去一敘麼?
“公孫伯父,一條現下還要爲明日醫治皇后娘娘而靜思良方,不便出行,還請公孫伯父能代小侄去回絕一番。有勞公孫伯父了。”柳一條彎身向公孫武達施了一禮,表明了他的態度,這些邀請他不想去。
倒不是柳一條在擺譜,而是他知道,士人好名,仕人也好名,但這也只是好而已,就好比葉公好龍,好的是你的名氣,而不是你這個人。
就像是這個時代的人們對待商人,雖然會對你的商品會多加讚歎,甚至是爭相購買,但對你這個人,卻是從心裡面鄙視。
柳一條的思想或是有些偏頗,有一棒子打死一船人的嫌疑。但是,嗯嗯,打死就打死了,他柳某人又不想靠這種虛無的名氣過日子。
柳一條彎身向公孫武達,楊伯方,還有房遺愛三人告罪一聲,便轉身出了客廳,向後院廂房走去。
“一條,等等爲叔。”楊伯方從後面追來,與柳一條走個齊肩,笑着說道:“陪爲叔閒聊一會,不妨礙賢侄苦想良方吧?”
“楊叔說笑了。”柳一條苦笑着向楊伯方說道:“剛纔那番言辭只是一條的推諉之詞,楊叔難道還看不出麼?走走走,楊叔請隨小侄到客房,多日不見,小侄也正好想與楊叔敘敘。”
柳一條跟在一旁侍候的小廝要了一幾道小菜,便同楊伯方一起,在他的廂房裡喝起酒來。
柳一條提壺將酒給楊伯方斟上,舉杯說道:“楊叔,來,小侄先敬您一杯!”
楊伯方伸手接過,衝柳一條擺了擺手,笑着說道:“這裡就咱們叔侄兩人,你在爲叔的面前就不必拘禮了,咱們隨意就好,你且坐下吧。”
待柳一條坐好,楊伯方舉杯向他示意,叔侄倆碰杯對飲。
“一條啊,”楊伯方提壺給自己斟上,然後又給柳一條也倒了一杯,開口說道:“楊叔一早看出來了,你跟楊叔是同一類人,呵呵,不喜受拘束,所以纔會無心仕途,纔會拒絕剛纔的那個讓很多人都夢寐以求的大好機會。所以,楊叔纔會覺得你很對脾氣,呵呵。”
“楊叔明鑑!”柳一條接口說道:“名利場上的事情太過虛幻,勾心鬥角又不是小侄所善長,所以小侄只能選擇遠遠地避開。”
“嗯,”楊伯方點頭,端起酒杯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道:“不過,你搞出了這麼大的動靜,要想避開,只怕是會很難。想一想,房玄齡,歐陽詢,虞世南,還有皇上,太子,都已經注意到你。而且你還有一個潛在的敵人,魏王李泰。嗯,如果你醫好了長孫皇后,你潛在的敵人還會更多,比如其他的幾位娘娘,和她們的皇子?”
“所以,如果現在不想想辦法,以後你再想避開,難!”
“呃?”柳一條以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提起酒壺爲楊伯方滿上,小心地問道:“那楊叔以爲小侄該如何?柳氏書法的事情已經傳開,小侄避無可避。長孫皇后慈愛賢德,她的病症,小侄又不能看着不管。小侄的頭腦有些迷糊,還請楊叔能夠教我。”
“很簡單,藏拙!”楊伯方又把酒灌下,看着柳一條講道:“利用你這副年輕的外表,把自己深深地隱藏起來。你的優勢就在於你年輕,而且還是一個平民小地主,沒有半點功名在身,初見你的人都不會把你往書法大家上想。就是有人說你是,也不會有太多的人相信。所以,以後你儘量不要寫字,就算是要寫,也要改變筆跡,柳氏書法暫時不要用了,隨便再換一種,就是寫得醜點也無所謂。重要的是不要讓人認出來。”
“至於長孫皇后的病症,一個字,拖!你不是已經向皇上推薦了孫道長麼?一直拖到孫道長來爲止。只要在孫道長來之前,你能保證長孫皇后不死就行了。相信有孫道長在,長孫皇后的病一定不會有問題,你就不必太掛懷和內疚了。”
楊伯方接着說道:“還有就是那個李泰,他之前之所以要殺你,除了是因爲你救了太子之外,可能還有忌憚你的醫術之意。你能救太子於命懸,難不保你就能再一次地救回長孫皇后。”
“這一點在皇室之中很正常,你用不着太驚小怪的。”看柳一條臉上露出了震驚地神色,楊伯方說道:“雖然長孫皇后是李泰的生母,但是她卻也是李泰登上皇位的最大絆腳石。所以說,這個李泰很可怕。心毒可飼母,你日後對他,要多加小心。”
“不過現在他已被公孫老頭難拔掉了牙齒,暫時還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你不必太過擔心。”
“楊叔說得是,一條受教了。”柳一條衝楊伯方拱了拱手。楊伯方的話給了他很大啓發,雖不能全聽,但是大部分卻還是可以借鑑的。
至於李泰,柳一條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冷意,從今天李泰百般陰撓他爲長孫皇后看病的情況來看,這李泰,竟還真有飼母之心。對於這種人,柳一條冷冷地笑了笑,他倒是不介意找個機會往他的身上潑一些髒水。
“柳少爺,老爺請你到前面去一趟,說是宮裡邊又來人了。”這時一個長孫禮從前院進來,彎身向柳一條稟道:“好似說要接柳少爺入宮暫住,好隨時能爲皇后娘娘瞧病。少爺您快去瞧瞧吧。”
“哦?還有這種事?”柳一條納悶道,宮裡不是不允有別的男人入住嗎?還是唐朝的規矩跟別地兒的不同?
柳一條衝楊伯方點頭示意了一下,說道:“楊叔,那您先在這兒坐會兒,小侄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嗯,你去吧,莫要顧及爲叔,還是辦正經事要緊。”楊伯方點了點頭,揮着手把柳一條打發走,自己坐在那裡獨自喝起酒來。
宮裡來的人是小德子。
小德子見柳一條出來,便躬身向柳一條行了一禮,道:“小人小德子,給柳先生見禮了。”
“內侍大人有禮了,”柳一條拱手還禮道:“不知大人此刻來尋小民,可是有什麼吩咐?”
“柳先生客氣了,您以後稱小人爲小德子就成。小德子就是一個閹人,您這樣大人大人的叫,小人可生受不起。被人聽見了,也會說小德子沒規矩的。”小德子躬着身向柳一條說道。
呃,柳一條這纔想起,唐朝時的太監貌似就是一個傳話筒式的人物,並沒有多大的權力,身份地位還不定能高得過他一個平民。
“那,小德子公..,嗯,小德子,”柳一條很彆扭地叫一聲,問道:“不知小德子此刻來尋柳某,所爲何事?”
“哦,是這樣,”小德子恭聲向柳一條說道:“皇后娘娘吃了您給開出的那道藥膳,感覺好了很多,皇后娘娘心中感激,這不,便吩咐小的來向先生道謝來了。”
“皇后娘娘客氣了,這些都是柳某應該做的。”柳一條彎着身子應了一聲。
“另外,”小德子又接着說道:“皇上怕皇后娘夜裡再發病不好照應,便想召柳先生暫住進立政殿的侍衛房內,一來是省去柳先生將軍府與皇宮之間的來回的奔波,二來是皇后若是有什麼意外,柳先生也好方便救治。所以,現在就請柳先生快去收掇收掇,跟小人進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