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小屋,黑暗,陰冷。
屋角結了一張鬆散的蜘蛛網,掛滿了蚊蟲與塵埃,一隻巨大的蜘蛛縮在蛛網之間,蟄伏不動。
何小白孤零零的佇立小屋中央,整個人已被一種歇斯底里的恐懼綁架,想呼救卻喊不出,想逃離卻動彈不得。
喵嗚——
一聲淒厲的嚎叫,蟄伏的蜘蛛撲面而來,幻化成一個漆黑的貓,幽蘭的眼,血紅的口,白森森的利齒,泛着幽光的一雙利爪。。。。。。
何小白一聲絕望淒厲的驚呼,腳下一軟,跌入了一個旋轉的黑洞,跌向了無盡的黑暗,一雙手絕望的亂抓,卻什麼也抓不到。。。。。。
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將他從跌落的噩夢喚醒。
“爺爺?”看着爺爺一臉慈祥的站在身後,他我失聲驚呼,一頭撲入了爺爺的懷裡,嗚嗚的哭泣起來。
“噓!”爺爺制止了他,牽着他的手慢慢退出了那一間幽暗的小屋。
“孩子,記住,疲憊和恐懼是生命大忌。身體疲憊時,病魔就會侵入;內心恐懼時,邪氣就會滲入。
體過勞,心太累,邪氣就會乘隙滲透侵入。
爺爺可以幫你一次,不能守你一世,以後爺爺不在了,你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爺爺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腦袋,緩緩轉身離開,消失在一片恍惚深處。
“爺爺,不要走!”何小白一聲哭喊,伸手試圖拽住離去的爺爺,卻抓了一個空,發現自己直挺的坐在土炕上,周圍圍了一圈焦灼的目光。 小白胸口一陣噁心翻涌,他急忙爬倒炕沿,一口污穢噴射而出,接着一陣狂吐,吐的天昏地暗,一地綠污。
嘔吐之後,他的意識恢復了清醒,接過老媽遞上的熱水簌了口,疲憊的靠在了鬆軟的靠枕之上。
“小白,你終於醒了。”老媽一把抱緊了他,開始嗚嗚咽咽的哭泣。老爸輕吁了一口氣,顫抖着手點燃了一支菸,深深的吸了一口。
“沒事了,留兩個女人將地上收拾一下,其他人都出去入席。”二爺將屋裡閒雜人等驅散,開始招呼安排酒席,招待各路親朋入席開宴。
按照鄉俗,家裡死了人也要辦酒席,俗稱白喜宴。
“媽,我們啥時候回來的,我怎麼不記得。”何小白深深靠入背枕,有氣無力的提出了心中疑惑。
“一定是這兩天太累,晚上休息不好,又受了驚嚇。今天出殯路上,突然就暈倒在地,人事不醒,高燒不退。
你嚇死媽了,你爺爺也是,自己家獨苗孫子,也不保佑愛護,臨走還這樣折騰孩子。”老媽愛子心切,言語之間流露出對死者的不敬。
“媽,別這樣說,是爺爺救了我。”何小白立刻開始替爺爺辯白,化解老媽心中的怨念。
“傻孩子,你說啥呢?這兩天怎麼神神叨叨的?”老媽雙手抓緊他的雙肩,緊張的關注。
“雅娟,別折騰孩子了,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們得出去招呼客人,鄉下人講究多,別讓人挑理。”老爸見他已恢復健康,便叫老媽一起出去招呼客人。
“你先
去,我再陪一下小白,等他情緒穩定了再說。”老媽拉長了臉,拒絕了老爸的安排,堅持要守護兒子。
何小白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很快就進入了深度睡眠。
一覺醒來,賓客已散盡,只剩二爺跟幾個老人留下來,聚集在他睡覺的正屋,藉着酒勁兒開始商討爺爺的遺產分割。
“明哲,這些年你不在家,都是你二爺一家人照顧你爸。你爸生前唸叨過幾次,要將這一處老宅留給你二爺。
他走得太突然,也沒留個字據,這事兒現在也說不清。
這種鄉下地方,你以後也不會回來住,老宅空着也就廢了。再說鄉下房子也不比城裡房子,不值幾個錢,就留個你二爺吧。”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爺慢條斯理的替二爺表達了想法。
“二叔,我多年在外,不懂鄉下行情,這老宅子能值多少錢?”何明哲並沒有草率表態,而是詢問起房子的價值。
“這種老房子,白送都沒人要。只是這宅基地值一些錢,大概也就兩三萬的樣子。”二爺臉色很難看,故意將老宅的價值壓低了很多。
“二爺,既然我爸說過把房子留給你,那這房子就歸你。不過我有一個請求,我想拿出三萬塊,將這個宅子買下來。
有一處老宅,我在何家灣的根就沒有斷。要是這老宅也沒了,我們這一支就徹底沒了根。”何明哲一臉肅穆,不顧老婆的拉扯暗示,居然要掏三萬塊留住這處破院子。
“嗯,既然明哲有這份心,我看就這麼定了。”何明哲的宗族情結,感化了德高望重的太爺,他出面替二爺答應了這樁交易。
二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點頭接受了提議。
“二叔,你留個銀行賬戶給我,等我回了城裡就給你打錢到賬上。這宅子空在這裡也不好,麻煩二爺搬進來打理照看一下。”何明哲保有了老宅的產權,便做了一個順水人情,補償了老宅使用權給一臉不悅的二爺。
“行,就這麼定了。明哲,你爸留下的貴重東西,你收一下。能拉走的都帶上,拉不走的都鎖小屋,二叔幫你照看着。”二爺除了三萬現金,還得到了老宅的長期使用權,態度立刻緩和了很多。
“我爸收藏一輩子的那個老箱子我帶走,留一個紀念。其他的東西,二叔你看着處理。”何明哲只挑了一個綠皮軍旅箱,其他的都留給了二爺。
這是一隻軍綠色的長方形老式密碼箱,樣式卻酷似最新流行的高端拉桿箱,只是顯得有些古樸厚重。
何明哲吃力的拖着它,跟父老鄉親們告別,來到了車尾箱。
打開車尾箱,他彎腰想將它搬上車,吃力的搬起箱子,擡到一半便泄了氣,將箱子放回地上,一臉漲紅,不停的喘息。
送出來的二爺立刻趕上前,一隻手拎起箱子,拎一隻手配合扶住,輕輕的擱進了車尾箱,車後負重,一陣顫抖,兩隻後輪胎明顯壓癟下去。
“嘿嘿,你們城裡人,沒力氣。”二爺搓着手,一張皺巴巴的臉,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二爺至少也有60歲,一隻手的力道卻比正值壯年的何明
哲兩隻手都強大,是二爺老當益壯,還是何明哲未老先衰?
告別了鄉親,他們一家三口匆匆踏上了規程。
當車離開村莊時,太陽已偏西,時間已接近下午5點。窩在後座的何小白長長的吁了一口氣,終於離開了這個鬼地方,心情一下子清爽了很多。
卷着滾滾煙塵,半小時後便進入了繁華的清河小鎮,擠入了亂竄亂撞的車輛行人之中。
“爸,停一下車。”那間熟悉的路邊報刊亭一滑而過,何小白立刻大聲衝着老爸叫停。
“小白,快跑幾步,明天爸還上班,今晚得早點趕回去。”老爸這次沒有發飆,而是將車輛貼邊停了,顯然他以爲兒子要上廁所。
何小白飛身下車,直奔那家路邊報刊亭。
“老闆,還記得我麼?昨天在您這兒買彩票,給了錢,彩票沒打印。”他趴在小窗口,儘量將一張臉探近,讓老闆看清他的樣子。
“哦,是你呀。你剛走,網絡就通了,彩票已給你打印了。”老闆一眼就認出了他,將白紙和彩票疊在一起遞了出來。
“謝謝老闆,謝謝,謝謝!”何小白激動的結果彩票,連連道謝,轉身飛一般跑回車邊,拉門上車。
老爸黑着臉沒有吱聲,立刻踩油門啓動了座駕。
“小白,你大學畢業半年多,也該找份工作上班,整天宅在家裡鼓搗彩票,這樣下去可不行。”老媽也拉下了臉,一臉嚴肅的開始訓導。
“媽,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一股莫名的興奮情緒罩住了何小白,連說話的語氣都充滿了躁動。
“何律師,你在H市政法系統混了半輩子,也積累了不少人脈,得給兒子找找門路,安排個位置。”見他這麼“懂事”,老媽立刻將他的就業壓力轉嫁給了老爸。
“當初我讓小白學文科,將來考法律專業。你偏偏讓他選擇理科,說學文科將來跟我一樣沒出息。
現在他一個數學系畢業生,怎麼安排到政法系統?
再說,現在的公務員,都得參加統一招考,小白又不願學那些行政類公共知識,怎麼考?”何律師一邊開車,一邊又將責任推脫給老婆和兒子。
“小白,從明天開始,你給我好好學習那幾本考公務員的書。”老媽自覺理虧,立刻又將矛頭轉向兒子。
“老爸是資深公務員,老媽也是資深的事業編制。你們辛苦了半輩子,還住在十幾年前單位分配的老房子。
我纔不走你們的老路,一輩子過得窩窩囊囊,整天抱怨收入低,卻又整天擔心失去了這份低收入的工作。”見父母一起針對自己,何小白也毫不客氣的點了他們的死穴。
每次點到死穴,他們就會閉嘴,陷入了一種沉重而尷尬的沉默。
沉默之後的何明哲,將憋着的鬱悶化爲了坐下捷達的無限動力,破車又發了威,加速到了120邁。
女人也默然不語,凝視窗外,沒有制止何明哲的瘋狂。
趁着夜色,高速路上一路飛馳,八點多一點,他們便提前回到了闊別兩天的家,陳舊而溫馨的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