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揚起一陣陣的灰塵。
戰馬疾馳而過,寥寥可數的飛鳥驚慌失措,盤旋在空中。
氣候慢慢轉冷,從官道看向四周,到處都是荒蕪的景象,戰馬疾馳一刻鐘的時間,看不見一戶的人家。
這就是戰後登州和萊州的實際情況,已經一個多月,依舊沒有多大改善。
吳宗睿臉色陰沉,沒有開口說話,身邊的廖文儒,低着頭,也沒有開口說話。
信義押司的軍士,來到登州的已經有八千人,剩餘的兩千多人,暫時留在青州,處理好善後的事宜,待到所有押運任務都完成之後,這些軍士也會全部遷到登州府城。
青州府城信義押司的鋪面保留下來,登州府城內也開設了信義押司的鋪面。
新軍重新建立起來,廖文儒和劉寧出任遊擊將軍,羅典明等人則是出任千總,巡撫衙門已經將衆人的任職上奏兵部報備,從這個時候開始,廖文儒等人就是明軍之中的一員了。
軍械和戰馬是足夠的,當初高起潛率領大軍班師的時候,幾乎留下了所有的戰馬和軍械,還有不少的糧草,只是府庫裡面看不見多少銀子了。
新軍目前的總人數一萬出頭,擁有七千匹戰馬,二十四尊紅夷大炮,兩百門弗朗機,八百門西洋火炮,近千輛炮車和雙輪車。
特謝拉依舊爲新軍總教習,科雷亞、亨利兩人爲副總教習,他們一邊教習軍士熟練操控紅夷大炮、弗朗機和西洋火炮,一邊認真研究和改進各類的火炮。
至於那些鳥銃和手銃等等,吳宗睿還真的看不上,射程不遠,殺傷力不大,灌注彈藥耗費時間,等到你一輪射擊之後,人家騎兵早就衝到跟前來了。
戰馬以及軍械的大量增加,意味着開銷也大幅度的增加,皇上有言在先,不再承擔新軍的開銷,包括萊州新軍的開銷,登州和萊州的駐軍,都是仿效衛所軍士執行,也就是實行屯田制,耕種土地得到收入,用以養活軍隊。
用屯田來滿足軍隊的開銷,根本行不通,這一點大明衛所制度的敗壞,已經說明一切。
這樣說明了,登州和萊州的新軍,地位全面下降,和其他衛所軍隊待遇一樣了。
“報,前方發現土匪的蹤跡,有三十多人,五匹戰馬。。。”
“繼續偵查,鎖定土匪詳細的位置,儘量偵查到他們的老巢。”
斥候再次去偵查。
廖文儒扭頭看着吳宗睿。
“大哥,我帶着一百名軍士,前去剿滅土匪。”
“好吧,記住,一定要徹底剿滅這些土匪,不要拖泥帶水。”
。。。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廖文儒帶着軍士回來了。
登州和萊州境內的土匪,經歷了叛軍作亂之後,也是元氣大傷,幾乎沒有什麼戰鬥力,登州新軍派遣大量斥候,四處偵查,弄清楚土匪的藏身之地,新軍軍士出擊,短時間之內,剿滅了大量零星的土匪,登州和萊州的局勢逐漸穩定下來。
俘虜有十來人,個個蓬頭垢面,乍看上去還以爲是流民。
廖文儒帶着一名土匪走過來,其餘土匪被押下去了。
吳宗睿看了看廖文儒,沒有開口說話。
“大人,這名土匪說了,他原來是登州叛軍之中的一員。”
吳宗睿的眼神瞬間變得尖銳。
廖文儒推推土匪,示意土匪開口說話,土匪身體哆嗦,顫顫巍巍開口了。
“大、大人,小的知道有五百多叛軍軍士,就在附近不遠的地方。。。”
吳宗睿冷冷一笑。
“你怎麼知道附近有五百多叛軍軍士。”
“小的、小的前不久還和他們在一起,只是、只是小的忍不住了,才逃出來的。。。”
“叛軍被剿滅已經有兩個月時間,這麼長時間,五百多叛軍軍士是怎麼活下來的。”
“好、好多人逃離的時候,身上帶着錢財,都、都是用錢財,到城池去購買的,有時候也在村鎮搶一些糧食。。。”
吳宗睿不再看眼前的土匪,而是看向了廖文儒。
“文儒,讓他將土匪所在的區域說出來,儘量詳細一些,繪製成爲地圖,如果斥候偵查屬實,則抽調兩千軍士,徹底剿滅這股叛軍。”
。。。
安排佈置好一切,廖文儒來到吳宗睿的跟前。
“大哥,五百多人,全部剿滅嗎。”
“說吧,你是什麼想法。”
“如果可能,叛軍之中的普通軍士,可以招募進入新軍隊伍之中,畢竟他們也經歷了很多次的戰鬥廝殺,能夠活下來,戰鬥力一定不錯。”
吳宗睿略微思索,搖搖頭。
“不行,這些叛軍軍士,無論如何都不能直接進入新軍之中,他們既然能夠從大戰之中脫身,作戰能力強悍是一方面,也說明他們在叛軍之中地位不一般,很有可能是叛軍精銳的軍官軍士,叛軍被剿滅已經兩個多月時間,這些人能夠堅持下來,我也挺吃驚的。”
“如果情報真實,務必徹底剿滅他們。”
“我所說的剿滅他們,並非是趕盡殺絕,如果他們之中有人願意投降,還是要饒過性命,殺俘不祥,我們新軍不能做這樣的事情。”
廖文儒有些迷糊,既然不殺,又不能進入新軍之中,那如何處置俘虜。
“文儒,你怕是不大明白,該如何的處置俘虜,我給你一個建議,登州和萊州缺人,特別缺乏耕種土地的人,將這些投降的俘虜,集中看管起來,要求他們種地勞作,播種糧食,等到他們真正有所改變,再行考慮是不是讓他們進入新軍之中,或者讓他們成爲農戶。”
廖文儒用力拍了一下額頭。
“大哥,您真的是神了,這個辦法好,太好了,新軍軍士人數衆多,登州府城內的軍營,已經無法容納,我正想着在城外挑選地方,建起軍營,這些俘虜,正好可以建營房。”
“考慮不錯嘛,在青州的時候,我不贊成大規模的建營房,現在不一樣了,你們要在登州城外,建立起規模宏大的軍營,新軍還要不斷擴大規模,若是能夠恢復到當初的四萬人規模,我們就能夠做很多的事情了。”
。。。
兩天之後。
廖文儒神色興奮的進入巡撫衙門,徑直來到廂房。
“大哥,的確有五百多名叛軍軍士,我們前去圍剿的時候,絕大部分都投降了,他們完全失去了鬥志,甚至在殺戰馬吃了。”
吳宗睿微微嘆了一口氣。
“文儒,其實這些叛軍軍士,在軍隊中的時候,戰鬥力肯定是強悍的,可一旦失去鬥志,甚至不如尋常的百姓,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這,大哥,我不是很明白,或許他們是因爲沒有人指揮作戰了。”
“不是,現在的他們,任何人指揮,都不會有戰鬥力,因爲他們沒有了信仰。”
“什麼是信仰啊,大哥,我怎麼從來沒有聽您說過。”
吳宗睿站起身來,走到了廖文儒的面前,用力拍拍廖文儒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開口。
“所謂信仰,就是對某個人的信奉和敬仰,表現出來的是無條件的服從和信任,甚至願意爲這個人去犧牲自身的性命。”
廖文儒楞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大哥,只要是爲了您,我願意犧牲生命。”
“哦,如果面對的是皇上,面對的是高官厚祿,你會怎麼想。”
“皇上關我什麼事情,我心裡只有大哥,高官厚祿我更是看不上。”
“所有的新軍軍士也是這麼想的嗎。”
“當然了,他們只會服從大哥的調遣,他們的心裡也只有大哥,壓根沒有皇上和朝廷。”
“那倒不一定,總有人想着飛黃騰達,一旦得到了皇上的注意,就能夠達到目的了,而且高官厚祿是很多人一輩子追求的目標。”
“大哥放心,這樣的人,在新軍之中沒有立足之地。”
“十根指頭有長短,每個人都有自身的想法,想要讓他們徹底改變,需要時間,不可一蹴而就,不過,文儒,新軍之中的軍官,上至遊擊將軍,下至千總、把總、守備和巡檢,都要和你的想法一致,軍官之中決不能有心懷異志之人,如果發現,堅決清除,乃至於斬殺,我說過了,每個人都希望高官厚祿,都希望富足的生活,這是人的本性,沒有人願意一輩子貧窮,甚至無法養活家小。”
說到這裡,吳宗睿的語氣變得深沉。
“你和劉寧等人跟隨在我的身邊,摸爬滾打,甚至將性命置之度外,如果不能過上好日子,我愧對你們,所以我的信仰之一,就是讓你們過上好日子,讓跟隨我身邊的所有人,都過上舒心舒適的日子。”
“這一點,你務必讓新軍所有軍官和軍士明白,他們跟隨在我的身邊,不是一輩子都吃苦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揚眉吐氣。”
“不過想要過好日子,就要讓地方富足,讓百姓也過上好日子,這需要我們努力,甚至是拼卻性命,就好比是吃飯,鍋裡有碗裡纔有,我們首先要保證鍋裡的米飯充足,才能夠保證我們碗裡的米飯也是充足的。”
。。。
廖文儒聽得特別認真,思索的很仔細,一種從未有過的認識,逐漸的在腦海裡面形成,這恐怕就是吳宗睿所說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