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四月的雨
外篇:四月的雨
許褚除掉了曹操墳墓附近所有的雜草,又給曹操上了黃紙和香,祭拜了一番,便靜靜地站在墳頭前,呆呆地看着曹操的墓碑。不一會兒,他的目光落到了,墓碑旁邊的那束月季花的上面了。
每一年的清明,許褚都會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曹操的墳前,替曹操掃墓。當然,有時候他也會在曹操的墳前遇到一些人。
有時候是曹彰公子,有時候是滿寵,有時候是荀彧叔侄,還有的時候是別的一些曹魏的老人們。這些人,有的人,許褚喜歡看到,有的人,許褚並不想要看到。
比如說,許褚就不願意見到荀彧。雖然荀彧並不恨荀彧叔侄,可是卻對他們也沒有辦法喜歡上來。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愛恨分明,而且還是一根筋的。他這一生自認一個主公,那就是曹操。
至於現在給他官職,讓他負責在渭南屯田的劉備,那只是因爲劉備是天子,他不得不聽劉備的命令。
今年,清明已經過去將近一個多月了,許褚才抽得空閒來給曹操掃墓。他來這裡發現,在曹操的墓碑前,放了一束盛放的月季花,而在墓碑旁邊明顯有酒水的痕跡。而且還是溼漉漉的,空氣當中還瀰漫着酒香味,似乎那個來祭奠的人也是剛剛離開。
可是是誰會用月季花來祭奠主公?
許褚想不明白。不過,他也不用想明白,因爲他知道這個人一定是主公的舊人,而且還是很瞭解主公的人。
風吹過來,突然間天那邊吹來一片烏雲,不過一會兒,天空竟然下起了雨,嘩啦啦的雨水落下來,顯得格外的冰冷。許褚打了一個冷戰,趕緊收拾一下東西,拉起馬兒的繮繩,翻身上馬,找地方躲雨去了。
一番急促的奔跑,許褚終於在山邊看到了一個小茶館,他當下馬牽着馬到茶館避雨。拴好繮繩後,許褚將手裡的東西放到一邊,自己坐在一個小桌邊上休息。
這個時候,一個年輕人微笑地跑過來,躬身說道:“客官,你要些什麼茶水?”
“隨便。”許褚當下說道。
那個年輕人聽了,當下吆喝着:“你稍等,好茶一會就給你上來。”
就在許褚看着外面的春雨,思考着要做的事情的時候,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桌邊來了一個人,他擡頭望去,便看到桌邊上的那個人正露齒一笑望着自己。
“是你”許褚當下忍不住站起來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手裡忍不住去摸尋腰間的劍,似乎要和這個人火併一般。
雖然那麼多年沒有見過這個人,可是許褚一眼就能將這個人認出來。
那個人憨厚地摸着頭笑着說道:“仲康,你還記得當年你我打架的事情啊?”
“我自然記得,哼……”許褚哼了一聲說道,他當下放了腰間的劍,坐了下來,然後不耐煩地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俺?”那個人摸着頭說道,“俺是來看望俺家的小子,順便替莊主來拜祭曹操的。剛好下雨,所以纔在這裡避雨的。”
聽到這話,許褚看向那個人說道:“那月季花是你給丞相送的?”
那個人點了點頭,他說道:“是莊主讓俺送的。你怎麼會在這裡的?”突然間那個人似乎想到了什麼,不由說道:“你也是來給曹操掃墓的?”
“哼。”許褚不高興地轉頭看向茶館外面的大雨,他說道:“最可恨,這天氣剛剛還好好的,現在這雨卻越下越大了。”
“大了纔好,要是稀稀疏疏的下,只怕就很難天晴了。”那個人當下說道,“仲康,難得我們在這裡相遇,我請你喝酒如何?”
那個人說着,就從腰間將一個很大的酒葫蘆拿了出來,然後放到了桌上。
“典韋,你別以爲你去祭拜了丞相,我就不揍你。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離我遠一點。”許褚當下拿着拳頭在那個人的面前晃盪了幾下,然後威脅地說道。
這個時候,一個十分臃腫的婦人從茶館裡走出來,她當下忍不住說道:“當家的,你好心請這個人喝酒,他不識擡舉,你就別理他了。我們進去吧,這裡飄雨,你在這裡做什麼?拿着熱臉貼別人冷屁股嗎?”
不用問,這個人就是典韋的妻子許翩翩。
許褚聽到這話,當下忍不住看向來人一眼,當他看到來人的時候,整個人都驚訝得站起來了,他死死地看着來人,滿臉的驚訝,眼睛一紮也不眨的。
而許翩翩也看着許褚,好久兩個人才回過神來。
“你是二哥,你是許康,是二哥許康?是不是?”許翩翩激動地看向許褚問道。
“你是三妹翩翩?你是翩翩嗎?”許褚也有些激動地一把抓住許翩翩的手說道。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在找尋當初因爲黃巾之亂而走失的家人,今日可算找到了。
“二哥我是翩翩,我就是翩翩啊……”許翩翩當下忍不住哭泣,她一把抱住了許褚,大哭起來,她說道:“終於找到你了,終於找到你了,二哥,我還以爲你死了呢嗚嗚嗚……太好了,二哥,你沒有死,太好了……”
“翩翩……”許褚當下忍不住抱着妹**哭,好一會兒,他纔想到了什麼,他將妹妹推開,然後說道:“翩翩,小虎呢?小虎可還好?”
“小虎很好,他如今成了家,還有了孩子,不過他現在在朱崖。我們一家子都在朱崖。只有我們的兒子滿兒在長安太子府當司馬。”翩翩當下十分開心地說道。
典韋看向許褚又看向許翩翩,突然間他似乎有些明白地說道:“原來你們真是兄妹,怪不得我第一次看到翩翩就覺得眼熟,原來竟然是因爲我見過你呢!”
“二哥,這是我的夫君,你們應該認識的。”許翩翩當下有些害羞地看向兄長然後介紹道。
許褚當下忍不住看向典韋說道:“你這黑熊,竟然娶了我妹妹,哼……我妹妹嫁給你,簡直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二哥,你怎麼那麼說,子孝他對我很好。”許翩翩當下忍不住說道。不得不說,典韋對許翩翩確實好得不得了,既沒有納妾,也沒敢在外面偷腥,可是一個典型的一心一意的好男人。
“他要是敢對你不好,我非劈了他不可。”許褚當下憤慨地說道。
典韋有些惱了,他說道:“當年若不是因爲莊主,讓我不和你打架,你以爲我打不過你嗎?我典韋的婆娘,我典韋自己會疼,用不着你多管閒事。”
許褚當下說道:“打就打……”
看到自己的兄長和自己的夫君劍駑拔張的,許翩翩當下忍不住說道:“你們兩個在做什麼?今天難得一家人相聚在這裡,你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我和他沒有什麼好說的。”許褚當下馬上說道。
典韋也不甘於後地說道:“我和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二哥,不許你和子孝打,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二哥。”許翩翩當下嗔怒地說道,她說我這個又看向典韋說道:“也不許你和我二哥打架,否則我也不理你了。我馬上帶着孩子改嫁他人。”
聽到妹妹這麼說,許褚當下忍不住拉着妹妹的手,一臉討好地說道:“不打、不打,我們剛剛相認,二哥還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呢怎麼能因爲這個黑熊破壞了我們兄妹之情呢你說是不是?”
許褚的話當下讓典韋忍不住發出一聲冷笑,他說道:“翩翩,你放心,俺將軍肚子能夠跑馬,俺也不會和他計較的。”
許翩翩當下忍不住說道:“走,我們進去再說,這裡雨大,你們的衣服都要被這雨水飄溼了。”
茶館的老闆在許翩翩的一吊錢的攻勢之下,用不了多久,就給他們上了一桌好的飯菜。在飯桌之上,許褚將他當年離家之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翩翩。
原來當年許褚爲了生計,不得組織了一幫江湖人,專門打劫貪官污吏和不良奸商爲生,雖然是劫富濟貧,可是也是強盜行爲,因爲怕被官府認出來,所以就化名爲許褚,字仲康。所以這些年,許翩翩並不知道自己夫君口中那個“黑廝”就是自己的兄長。
“兄長,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很好。妹妹,你如果有空的話,可以到渭南去,你的嫂子和兩個侄兒都在哪裡。我們一家過得都很好。你兄長我如今雖然沒落了,可是還是虎威將軍。雖然現在不帶兵了,只帶人種田,可是手底下還有三千多人”
旁邊的典韋聽了,忍不住說道:“你這算什麼?告訴你,俺要是想當將軍,官職絕對要比你的大,你才三千人,俺可帶過三萬人的隊伍。俺當年跟着軍師,那可是平定過鮮卑,平定過烏桓,平定過羌人的。你要跟俺比,你差遠了。”
聽到典韋這話,許褚當下忍不住說道:“你……哼,你不過是跟在林若的身邊,撿了便宜,如今林若又不當官了。你不過是一個普通百姓罷了。”
“如今陛下就要去攻打魏國了,少不得要用莊主的計謀,莊主肯定要出山相助,到時候,俺要個將軍噹噹,那不是一句話的問題?你呢?你不過是魏國的一個降將,這些年來,你只會對着一座墳墓空嘆氣,你能有什麼出息?”典韋當下毫不遮掩地說道。
“你說什麼?陛下要攻打魏國?”許褚當下腦子轟地一聲作響,當下忍不住說道。
“當然。你不知道罷了。如今關張二位將軍,只怕已經開始點兵了。”
許褚有些失落了,他當下說道:“沒想到,這麼快就過了七年了……”
“二哥,你沒事吧?”
許褚當下擡頭看向妹妹說道:“我沒事。只是心裡難過。”
“二哥,這天下只有統一,纔不會再打仗。你又何必難過呢再說了,你如今已經是漢臣了。陛下對你也算是好的了。”許翩翩忍不住寬慰道,“其實你又不是不明白,百姓都盼着天下一統呢”
許褚嘆氣說道:“我知道。我只是難過而已。”
看到許褚這個樣子,典韋也不好再說什麼話刺激他了,他當下忍不住說道:“二舅哥,俺剛纔說話多有冒犯,請你見諒。不如這樣,俺向莊主舉薦你,讓你也隨軍當一個將軍。這樣你就可以建功立業了。”
許褚看向典韋,他疑惑地說道:“林若會信任我嗎?”
“莊主的脾氣,俺最瞭解。只要你真心實意地爲他做事情,他肯定會信任你的。你不用擔心。”典韋當下說道,“俺敢保證,莊主會重用你的。”
許褚當下抱拳說道:“如此多謝你了,妹夫。不過,我還是決定,安心的屯田。我不能親手毀滅了主公建立起來的基業。”他說完之後,更是黯然傷感。
“二哥,你以前不是說大丈夫在世要立功名的嗎?如今這麼好的機會就在你的眼前,你就這樣放過了嗎?”許翩翩忍不住看向兄長問道。
許褚看向翩翩說道:“翩翩,大丈夫在世,有些事情是可以做,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做的。我既然當年受了主公的知遇之恩,就當以死相報,可是我如今不僅沒有死,還做了陛下帳下的將軍,雖然只是負責屯田,可是那也算是叛變了主公……如今如果還要親率人馬去毀滅主公當年創下的大業……這我是做對做不到的。”
“翩翩,算了,兄長的心情俺能夠理解。就像是有人讓我們背叛莊主是一樣的。我們是寧可死也不會背叛莊主的。”典韋當下忍不住說道。
許翩翩有些感慨地說道:“二哥,你還是那麼固執。小妹也不勸你了。雨準備停了,小妹和子孝也要去看望滿兒了。”
“翩翩,你有空的話,可一定要去渭南……我不方便去看望你,只有你來看望我了。”許褚當下看向許翩翩說道。
許翩翩點頭說道:“小妹知道。二哥不用多說。”
卻說許褚和典韋等人分手後,便直接回渭南去了。雖然和妹妹相認,找到失散多年的親人,可是此刻的他絲毫快樂不起了。
而典韋見到兒子後,又見到了太子妃林伶,便匆匆忙忙趕回朱崖去了。他走的時候,帶了林伶寫給林若的一封家信。
典韋並不知道信上寫了什麼,他只是知道林若看了那封信之後,整個人久久不語,最後竟然忍不住嘆息道:“我當年就不該讓你嫁入皇家……”
“莊主……”典韋奇怪地看向林若說道,“小姐,如今是太子妃,難道不好嗎?”
林若看向典韋,他搖了搖頭說道:“無事。你說說,你這次去長安的所見所聞吧我想聽你說說。”
當下典韋就將在長安所見到的一切,所經歷的一切都告訴林若。
林若聽到最後,不由說道:“如此看來,還有一部分的曹操的舊部還是念着曹操的好的。這次陛下只怕還真的不敢用曹操的舊人了。”
聽到這話,典韋以爲林若要懷疑許褚,他不由說道:“仲康他絕對沒有想要作亂的心思的,莊主,你不要……”
“他自然沒有。很多人都沒有,可是有一些人卻還有吧不管如何,陛下沒有讓那些舊人領兵,那是對的。我想,荀彧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孔明也可以應付得來。”林若當下說道。“我不擔心這些。我是擔心另外一些人。”
“莊主,你擔心什麼人?”典韋不明白地看向林若問道。
“沒什麼。我等了他那麼多年,他如果這次不趁這個機會鬧出一些事來,我又怎麼收拾他呢況且他如果不趁這個機會鬧出一些事來,他不是白等了那麼多年嗎?”林若當下自言自語地說道。
“莊主,你說什麼,爲什麼俺一句也聽不明白?”典韋撓頭說道。
林若看向典韋說道:“你下去休息吧過不了幾天,你還得和我去中原一趟。”
“是”典韋當下抱拳退下去了。
典韋退下去之後,旁邊的李新不由地看向林若說道:“莊主,你是要動那個人嗎?他已經隱忍了很多年了,我現在有些擔心,這個人不會動的。”
“他如果這一次再不動的話,他沒有機會了。別忘記了,上一次陛下身處險境,他就迫不及待地動手了。如今他如果不動的話,那是絕不可能的。”林若冷笑地說道。
“可是這一次他能做什麼?如今周公瑾已經去世了,他沒有了依靠。他還能做什麼?”李新忍不住說道。
“若是公瑾還在,我倒是不用擔心了。起碼公瑾不會讓他這麼做的。可是如今公瑾去世了,我想已經沒有人能夠約束得了他的野心了。”林若當下說道,“還好,那三個孫家老將如今都徐徐老矣。他們的兒子們都是忠心於陛下的人。他們幾個造反的機率太低了。不過,也不能忽視了。”
“那人的手裡還有一批司馬家的殺手。這些人的作用不能忽視。而且這個人這些年來,在荊州上蹦下跳的,倒是籠絡了不少世家。不過就憑這些力量,想要在荊州舉事,是不是太難了?”
“如果陛下死了呢?而殺人兇手是太子,你想想,這將是什麼樣的混亂?”林若看向李新說道,“別忘了,如今封兒可是手握重兵,駐守遼東。”
聽到林若這話,李新倒吸了一口冷氣。
李新當下看向林若問道:“那莊主,你的意思是……”
“我這次去長安,會路過襄陽,到時候,我會去見見他的。必要的時候,我會用非常手段處理這件事情的。”林若說這話的時候眼裡冒出了一股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