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琮有些不明白地看向父親說道:“父皇。那嚴新難道還裝病不成嗎?”
劉表笑了,嘆氣說道:“傻孩子,那嚴新雖然體弱多病,可是爲什麼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而且剛好,林若也在這個時候回荊州?這其中的關係,你難道沒有想過嗎?”
劉琮似乎有些明白,也似乎有些不明白,好一會他才說道:“父皇,你是說他和姐夫是串通好的嗎?姐夫和他是不是約定了什麼?”
劉表微微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姐夫雖然怨恨朕,可是畢竟還是不忍心看到荊州生靈塗炭,看到朕死於非命,朕猜他可能和嚴新約好,讓嚴新裝病,給他時間來說服朕吧!”
劉表並不是笨人,他知道林若回荊州,又從斥候哪裡得知了嚴新病的消息後,他馬上想到了林若是來當說客的。當然,他並沒有點破林若來這裡的目的,畢竟他能感覺到自己這個女婿來這裡。還是心存好意的。
“父皇,姐夫想要說服你,讓你獻城投降嚴新嗎?”劉琮當下站起來說道,“父皇,這荊州可是您多年的基業,你說過了,你要光復漢室的江山的。姐夫這樣做,簡直就是大逆不道,你不生氣?”
劉琮這個孩子還是很單純的,他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忠君愛國,尊敬長輩的,如今突然間聽到這樣的消息,他難免會一下子接受不了。何況,就劉表登基以後,在他身邊的人一直對把他當成太子來看待。而十三歲的他,正是一個愛幻想的年紀,他總是幻想着自己有一天,會穿着鎧甲,手持寶劍,胯下騎着駿馬,威風凜凜地帶着軍隊,馳騁沙場,當秦皇漢武這樣的君主。
如此美好的夢想,早就在他的心裡的土壤當中生根發芽了。如今讓他投降嚴新,無論如何他也接受不的。
看待兒子這樣的反應,劉表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劉琮是一個聰明的兒子。還是一個有理想的兒子,可是偏偏就看不到現實是殘酷的。劉表對劉琮說道:“琮兒,你記住,你不是太子,朕不會立你爲太子。這點你記住了。朕只想讓你看清楚,如今我們荊州的出路。”
“父皇,難道你想要成爲一隻籠中的鳥嗎?就像那個被殺了的皇帝那樣,被曹操囚禁在許都,成爲一個籠中之鳥嗎?”劉琮看向劉表說道。
“朕說過了,朕不會讓你成爲太子的。朕要撤銷帝號,改爲襄陽王,而你就是世子,這樣朕就算不得是皇帝了。朕當不了這大漢的皇帝……琮兒,你也當不得這個太子。”劉表突然間很嚴厲地看向兒子說道。
劉琮看到父親如此嚴厲對自己說話,好久不說話。他最後無奈地說道:“父皇,你今天累了,先休息吧!這藥都冷了,我叫人給你熱一下,你喝了藥再睡吧!”
“你姐夫說了,空腹吃藥不好,讓朕吃些塘角魚煮的粥。你去給朕準備一些粥如何?”劉表看向兒子說道。
劉琮點了點頭說道:“父皇。你等等,我馬上叫人給你去準備粥。”
劉琮說着就站身起來,走了出去。
而劉表看到劉琮站身起來的時候,拿着旁邊的藥倒到一邊的花盆裡了,然後再把藥碗放到了桌上。
不一會兒,劉琮從外面回來,看到父親逼着眼睛挨在椅子上躺着,似乎閉目養神,而藥碗已經空了。他當下不由輕聲說道:“父皇,你把藥吃了?”
“父皇有些口渴,所以喝了藥……”劉表微微睜開眼睛說道,看他的神色似乎很是疲憊,也對,今天他可是說了許多話,這些話加起來比他一個月說的還要多。
劉琮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苦笑說道:“父皇,你口渴可以說一聲,這藥都冷了,喝了對你的身體不好的……兒臣已經讓人給您準備了塘角魚粥了。”
“琮兒,父皇突然間想起來,你姐夫說的,朕現在這個時候適合吃的是雞蛋的蛋清煮的粥,你讓人給父皇去換一下。哦,記得,朕還想吃一些綠豆甜湯。”劉表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道。
“父皇,姐夫還對你說了什麼?”劉琮當下忍不住說道。顯然,突然間要吃這個,突然間又要吃那個的性格不是劉表該有的。這些天。劉表都不喜歡吃東西,沒想到林若一回來,劉表一會說要吃塘角魚粥,一會說要吃蛋清粥,一會兒又說要吃綠豆糖水。
劉表搖了搖頭說道:“你姐夫說了許多東西,朕一時間想不起來了,暫時給朕準備這兩樣吧!”
這兩樣是林若告訴劉表的,是解毒的。在聊家常的時候,林若曾經暗示過劉表,說他們家鄉有一個孩子被繼母虐待,下毒要謀害,中了毒,結果用蛋清和綠豆湯解毒……
“父皇,你稍等一下,兒臣就去給你準備。”劉琮當下說道。
看見兒子離去,劉表的心情有些沉重。他開始懷疑是蔡瑁或者蒯良他們下毒,可是思來想去,若是他們下毒,自己應該有所察覺的。而且,自己的飲食一向很注意,唯有自己的兒子給自己端來的甜點或者藥之類的東西,自己一直很放心地吃。
那麼有可能是兒子這邊出了問題。
若說是兒子下毒,那是絕不會的。那麼只有兒子身邊的人下毒了。兒子身邊的人會有誰?細細想來,只怕不僅有蔡瑁的人,還有蒯良他們的人,或者江東,或者許都的人都有可能。哎,此刻自己還在生病當中,一時間也沒辦法查證。
如今自己故意把林若來這裡的意圖說給兒子聽,目的就是要看看,兒子身邊到底有誰的人?兒子會倚重那幫人?
若只是蔡瑁知道的話,那麼兒子就只是和蔡家走得近,若是蒯家也知道的話。那麼證明蒯家的勢力也參透到了兒子的身邊,而且還是兒子的心腹。若是曹操和江東的人都知道的話,那麼證明一件事情,自己身邊已經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想到這裡,劉表不由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嘆氣地說道:“林若,林若……朕要看看你到底有什麼樣的手段?比起你那個師弟,你究竟如何!”
話分兩頭,林若從宮裡剛剛回到驛館,人還沒見驛館的門,馬上就見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蔡瑁。
“晚照!”蔡瑁看到林若當下欣喜地叫道。
“德珪兄!”林若當下馬上跳下馬車,抱拳說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派個人等在這裡?反而是自己親自來了。如今你可是太尉大人,位居三公。我這個小小的郡太守可是擔當不起。”
“晚照,我這太尉……不說也罷!驛館太過簡陋,到我家去做客如何?要不,就到你們嫣然山莊的諸仙停雲去。”蔡瑁當下苦笑地說道。自己這個太尉……做得太累了,自從劉表病後,所有的事情都壓在自己的身上。首先是劉琦公子那邊的軍糧問題,荊州富裕的世家很多,就是劉表自己也有很多的糧食,可是偏偏荊州的府衙就有很少的糧食。
荊州的世家都是很自私的,所謂公私“分明”,他們不會答應拿出自己的糧食來給軍隊當軍糧的。正是因爲如此,上一次霍峻的軍糧被燒後,蔡瑁就在爲軍糧奔波。
而如今荊州戰火吃緊,不少世家大肆收購糧食,囤積起來,還有些世家把荊州的糧食偷偷地賣出去,賣給曹操,暗通許都……
這只是糧食問題,還有更重要的是軍餉。
江陵有整個荊州的一半的糧餉,可是江陵在悄無聲息當中,就被周瑜偷襲了。不僅是江陵的百姓全部被周瑜掠奪到了江東,還將整個江陵的錢糧府庫全部都搬空了。一時間。整個荊州的財政損失了一半。
錢糧少了一半,可是軍隊的用度因爲都在用兵,那軍費的支出,那可是大大地增加的。這讓富裕的荊州一時間竟然捉襟見肘。
更爲重要的是,由於荊州由戰爭的陰影,不少世家和百姓都四處逃難去了,這讓荊州的天地荒蕪了不少。
這讓整個荊州的繁華的光景,一時間竟然蕭條了不少。
既然蔡瑁來請自己,而且自己多年沒有和蔡瑁喝酒了。林若當下也不客氣,笑着說道:“還是到太尉府去吧!”
蔡瑁的太尉府建設得果然是華麗非常,硃紅色的兩根大門柱,門外兩隻活靈活現的石獅子左右分坐,門邊立着一隊護衛,十分的威風,整個太尉府從府邸到府門外的護衛隊,都快趕得上皇宮了。
隨着蔡瑁進去,七拐八拐地就到了後院的花園的涼亭裡。蔡瑁讓人備齊酒菜,就和林若喝了起來。菜過五味,酒過三巡。蔡瑁便向林若倒苦水。
林若是一個很好的聽衆,只是靜靜地聽着,時不時點頭或者說幾句表示贊同。
“晚照,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要再回朱崖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了。那蠻荒之地,苦得很,不如回荊州吧!剛好,小公子一直想要找老師學兵法,你就教小公子學兵法。我明天就向陛下推薦你,讓你教小公子兵法。”蔡瑁半醉半醒之間拉着林若的手說道。
林若一陣無語,怪不得是君臣,就連計量都是一樣的。
“我今天見過陛下了,陛下也有這個意思。”林若當下說道,“不過,我來荊州只是想看看陛下,如今看到陛下身體無恙,我就放心了。至於教小公子的兵法,雖然我已經答應了陛下,可是我卻不想留在荊州。待陛下身體好些了,我便回朱崖去了。”
蔡瑁一聽當下忍不住說道:“晚照,不是我說你,你怎麼就只想回朱崖,朱崖那個地方有什麼好的?我聽說,那個地方經常有大風,還有大雨,十分的悶熱,這樣的一個地方,怎麼能住人?而且那邊的人還未開化……我聽說,那些的男女婚配都是自由的,子女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可是真的?”
林若聽了當下不由笑了,然後說道:“在某些地方確實如此。不過,這些年來,因爲中原的戰爭太過於頻繁,那邊倒是有不少從中原逃難到朱崖的漢人,那邊的人已經漸漸地和漢人融合……大家的日子倒也過得相安無事。”
其實自從林若的嫣然山莊到了朱崖,並不都是太平的,和那邊的土著百姓打了兩場,把那邊的土著百姓打怕了,他們才逐漸服軟,承認了林若爲朱崖太守。開始聽從了嫣然山莊的號令。
無論是在哪裡,拳頭大,纔是硬道理。“權利”就是“拳力”打出來的。
“晚照,我聽說,你要將嫣然山莊全部都搬到朱崖去?”蔡瑁問道。
林若點了點頭說道:“是有這樣的打算,若是荊州避免不了一戰,我爲了嫣然山莊諸人的安全,確實打算將山莊全部搬到朱崖。”
“嫣然山莊少說也有萬餘人吧?這麼多人遷徙,時日一定不短,而且花費巨大。你不覺得這有些勞民傷財嗎?而且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將嫣然山莊搬到朱崖,那個地方遠離中原,到時候,生產出來的酒、茶、紙張等物,都要經過長途跋涉才能運到中原……這運費可是巨大的,無形當中,就會讓嫣然山莊生產出來的東西價格漲了幾倍。”蔡瑁當下說道。
林若當下無奈地嘆氣說道:“我也知道。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若是把嫣然山莊留在這裡,這襄陽離許都並不遠,而且我聽聞曹操已經在對荊州用兵了。這次雖然在宛城被張繡打敗,可是下一次可沒有那麼好的機會了。”
“宛城失陷,荊州不保,這是遲早的事情。”林若苦笑地說道。
雖然林若說的是實話,可是在蔡瑁聽來,卻十分的刺耳。因爲他是劉表的任的太尉,荊州若是失陷了,那麼就是他失職。
“晚照,你可知道荊州每一個世家都想要投靠曹操?我聽人說過了,曹操曾經下令,說歡迎你到許都去,還說只要你開口,要什麼官職隨便你。就算曹操攻佔了荊州,似乎對你嫣然山莊沒有什麼損害吧?”蔡瑁當下說道。
“德珪,問你一個問題,你也想要投靠曹操嗎?”林若看向蔡瑁說道,“我聽人說,你們蔡家和曹家可是世交。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蔡瑁愣了一下,然後說道:“投靠曹操……不得已,或者會這樣做吧!”
林若明白蔡瑁的意思,一旦投靠了曹操,那麼將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他蔡瑁如今在荊州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劉表之外,就是他蔡家說得算了。若是投靠了曹操,那就要被曹操身邊的那些人踩在腳下。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蔡瑁的心情,林若能夠理解。他當下同樣笑着說道:“德珪,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曹操親自到朱崖去請我,我也絕不會出仕他的。任他的條件再豐厚,我也絕不會心動。曹操是漢賊,而我林若是大漢的臣子。就這一點,我也絕不會當曹操帳下的臣子。”
蔡瑁一聽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撫掌說道:“只怕是因爲曹操帳下的程昱曾經設計陷害過晚照你,害死了你的妻子,你恨他吧!你是什麼人,我蔡瑁還不知道?你心裡什麼時候有過大漢?你就是一個生意人,只要對你有利的,你都會去做。可是偏偏,你又是一個最愛記仇的生意人。而且你還是一個只和自己信得過的人做生意的生意人……”
“其實我們都是生意人,我們都想要找一個主公,把自己賣一個好價錢……”蔡瑁最後喃喃地說道。他說完之後,便趴在桌上睡了過去了。
林若一臉無奈地看向這個蔡瑁。蔡瑁是真醉還是假醉,林若不用想知道,也不用知道,不過林若知道蔡瑁最後那一句話絕對是有心說過自己聽的。
看來自己到荊州的目的,每一個聰明的人都知道了。
這樣也好,省了自己多費口舌。
想到這裡,林若的嘴角不由浮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