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涼月點點頭,緩緩道:“如今那就最好不過了,只是我想奉勸雲姨娘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若是旁人不害你,你因爲自己的私利去害了旁人,老天爺是看得見的,因果報應這句話可不是假話。”
說着,她瞥了一眼惴惴不安的雲姨娘,反倒笑了笑,繼續道:“雲姨娘,你別這樣子看着我,好像不曉得我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似的,太太是什麼人,我比你清楚,如今我只與你說一句話,小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話畢,她也不看雲姨娘面上的神色,站起來走到了牀邊,含笑道:“太太一直是個謹慎的人,先前發現了身子不舒服,怎麼沒安排人好好檢查一下小廚房中的飲食?若是太太仔細些,只怕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局面罷!”
“瞧我這張嘴,如今說這些做什麼?還請太太原諒我太着急了,所以亂說話起來了。”
她站在宋元嘉前面,所以宋元嘉壓根就看不到她面上寫的滿滿的不屑。
梅氏已曉得她猜到了,心中暗道一聲果然聰明,卻依舊打起太極來了,“涼月,你素來是個孝順的孩子,我怎麼會怪你呢?若真的要怪,就要怪那下毒之人了,若是真的看我不順眼,一瓶鶴頂紅灌下去了也算是了事了,偏生這般折騰我,折騰大傢伙……”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宋元嘉就面色不悅打斷了她的話,“阿如,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周大夫都說了,這病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當務之急是你不要胡思亂想,養好自己的身子纔是。”
夫妻二人自然是情深意重,看的一旁的雲姨娘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當初她知曉自己要來宋府與人爲妾的時候,心裡多少是有些不願意的,更別說當自己知曉那人是自己姑母的丈夫後,心底那更是一萬個不願意,那人年紀大不說,宋府還是一個危險之地。
只是父命難爲,她哭過也鬧過,卻依舊於事無補,當她踏入宋府,瞧見那闊氣的做派之後,心裡的擔心與懼怕就微微褪去了些,更別說當她看到宋元嘉的時候,瞧着眼前那個玉樹臨風,倜儻儒雅的男子,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動了一動。
原來,這世上也不全然都是他們村上那般野蠻粗俗的男子。
漸漸地,她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全部放在了這個男人身上,但這個男人卻不屬於她,如今瞧見這個場景自然是更加難過了……
她的心裡百味雜全,等着她聽見耳畔吵吵嚷嚷的聲音回過神來的時候,見着宋安都已經回來了。
宋安手中捧着一個白瓷罈子,氣憤不堪,“……爹爹,您看,着罈子裡裝的是燕窩,孃親是每日都要用一碗的,這麼多年來從未斷過,方纔周大夫說着燕窩裡就被人下了逍遙丸的粉末!”
宋元嘉點頭,吩咐道:“來人啊,把小廚房的管事婆子帶過來,將小廚房的那些人也都得抓起來,一個都不能放過,細細審問,看能審出什麼來!”
這件事,的確是非同小可。
等着管事婆子進來之後,嚇得那是渾身如篩抖,一個勁兒求饒,“老爺饒命,太太饒命啊,這件事奴婢真的是不知情啊,就算是給奴婢十個膽子,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宋安想要上前踢她一腳,可走了兩步,這纔想起宋元嘉也在這兒,便冷冷說道:“你好意思說你不知情?這燕窩是何等珍貴的東西,平日裡放在小廚房那都是由你照管的,鑰匙也都是放在你手上,若是沒有你手中的鑰匙,歹人怎麼能下毒?”
那管事婆子倏地跪倒在地下,聲音早已經變了,“大姑娘,您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啊,奴婢雖管着鑰匙,但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將這鑰匙給帶在身上,譬如奴婢洗澡睡覺的時候,這鑰匙奴婢一般都會放在櫃子裡,若是有心人想要動手腳的話,一樣是可以的。”
“這樣說來,你與這件事倒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呢?”宋安語氣極爲陰冷。
那婆子微微一愣,瞬爾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不是,這件事說到底也和奴婢有關係,若不是奴婢掌管鑰匙不當,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別的罪名,她可是一個都不認的,也不能認。
還是躺在牀上的梅氏有些看不下去了,虛弱道:“罷了,安兒,你就別爲難她了,若是她真的想下毒的話,又怎麼會傻到在燕窩裡頭下毒?”
這婆子掌管着稻香村小廚房十多年了,也算是忠心耿耿。
宋安卻板着臉說道:“娘,就算是這毒不是她下的,可這件事也和她有關係,要是這稻香村的丫鬟婆子們都謹慎些,哪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就算是再怎麼小心謹慎,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敢在我的飲食中下毒啊!”梅氏依舊擺出平日裡那副溫婉賢淑的模樣來,好像她纔是天底下那個最善良無害的人似的,“好了,安兒,我知道你着急,可你爹爹都已經派人下去徹查了,想必這件事很快就能查出來的,你跟着擔心了這麼久,快坐下歇一歇罷!”
宋安彆扭着一陣,終於還是坐在了牀畔。
宋元嘉帶着人早已出去了,因害怕太多人吵得梅氏不能好好休息,出去之前沒忘了讓周瑞家的將不相干的人都帶出去,如此一來,這屋子裡就剩下了幾個女眷了。
在場的人大多都心知肚明,如今只等着消息傳來。
可證據到底不是那麼好找的,都過去了一兩個時辰,宋元嘉依舊沒逮着人回來,還是雲姨娘有些忍不住了,嘟囔着說道:“這樣等,也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去!”
她的聲音很小,可依舊架不住屋子裡太安靜了!
宋安冷冷瞥了她一眼,譏誚道:“若是雲姨娘實在是困極了,不如派人與爹爹說一聲,就說你累了,想要回去歇着,想必爹爹看在你肚子裡孩子的份上,會應了呢?可別到時候雲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賴到我們身上來呢!”
雲姨娘忙說道:“奴婢……一點都不困。”
這宋府上下,若說她最怕的,那就是宋安了。
至於此時的梅氏,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還是假睡着了,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並沒有開口解圍。
宋涼月更是懶得攙和她們之間的事兒,歪在胭芳身上打盹,她素來睡得着,就算是如今擔心自己地安危,可不免還是有些犯困。
半夢半醒之間,她又憶起了很多上一世的事情,宋安如何敗壞了她的名聲,自己那悽慘的處境……正當她睡得冷汗涔涔的時候,外頭卻傳來了“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
宋涼月睡得極淺,一睜眼,就看到了宋元嘉那張嚴肅的臉。
宋元嘉環視了周遭一圈,目光落在了宋涼月身上,淡淡道:“涼月,你跟我出來。”
宋涼月並未多問,也沒多說,擡腳就跟在了宋元嘉身後,夜深了,雖已到了春天,但外頭還是冷得很,但父女二人都像是沒有感受到似的。
等到了偏廳,宋元嘉終於問道:“太太中毒這件事,和你有關係嗎?”
宋涼月搖頭,“沒有。”
“可有人卻在胡嬤嬤的屋子裡搜到了逍遙丸!”頓了頓,宋元嘉想從宋涼月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來,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這才繼續說道:“當時我還覺得不相信,畢竟胡嬤嬤是你孃的陪嫁丫鬟,伺候了你娘和你一輩子,就算是平日裡有些沒分寸,可我總覺得她到底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人。”
“但我萬萬沒想到,有人搜到了胡嬤嬤與你外祖母的來信,信中的的確確是提到了逍遙丸這東西,雖然這信乃是多年之前的,但白紙黑字仍在,你可有什麼想說的?”
雖心中早已猜到,但猜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件事,倒沒有出乎宋涼月的意料之外,她淡淡一笑,擡眸問道:“那爹爹覺得這件事會是我做的嗎?”
“可若不是你,這府中上下還有誰能得到逍遙丸?”宋元嘉別過頭去,不忍看她那雙清亮的眸子,“逍遙丸乃是宮裡頭的禁品,想要得到這東西,怕也得費一番功夫,這府中上下怕是沒誰會有這本事呢!”
“更何況,我認得你外祖母的字跡,那字跡的的確確是出自你外祖母之手,就連胡嬤嬤,都已經承認了當初你外祖母的確是捎過逍遙丸來揚州,只是當年,你娘並未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宋涼月卻是慘慘一笑,道:“我一直以爲,娘在您心裡一直都是歹毒的,沒想到還能從您嘴裡聽到孃的好話……想必爹爹這會兒子來找我,心中已經認定是我做下了這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想再說什麼了。”
百口莫辯的滋味,上一世她已經體會過太多次了,就算是再多一次,又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