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凝不知道林素然複雜的心緒,回到清秋苑,她忽然覺得一陣茫然。
爹爹和姐姐他們當真這麼討厭她嗎?當年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覺得既委屈又心酸。到底是什麼樣的過錯,才讓血脈相連的家人對她如此冷漠?
藍凝呆呆的坐在八角涼亭裡,一時間思緒紛亂。
日漸西沉,陸琛披着滿身霞光來到清秋苑,看見藍凝趴伏在亭子裡的石桌上睡着了。
晚風輕拂,送來清淡的花香,她的青絲自頸畔滑落,在風中輕揚。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她睡得不甚安穩,眉頭輕蹙,臉頰上有着淚痕乾涸的痕跡。
陸琛心頭一緊,憐愛的抱起她,向着她的臥房走去。
藍凝被驚醒,張眸看清師兄的側臉,不知道爲什麼眼淚便流了下來,她將頭埋進陸琛的懷裡,嗚嗚的小聲哭泣起來。
陸琛的眸中閃過一絲慍怒,因着那位清冷高傲的女子,使得他心愛的小師妹如此傷心,簡直是豈有此理!就算她是小師妹的姐姐又怎麼樣,既是姐姐,就更應該好好呵護妹妹纔是!
黃昏的清秋苑是寂靜的,素娘還在正殿與衆長老商議正事,那位高傲的碧落仙子帶來一個勁爆的消息,然後施施然的回到住所去休息,留下一羣震驚的長輩忙得焦頭爛額。陸琛心中掛念着藍凝,找了藉口出來看她。
臥房中,陸琛本想將藍凝放在牀榻之上,可藍凝環住了他的頸項,悶悶的聲音帶着濃濃的不安:“師兄,不要丟下我,我會乖的!”
陸琛呼吸一滯,感覺心肺間一陣疼痛。他溫柔的摟着藍凝的身子,坐於牀沿,一手強行扭過藍凝的臉,使之與自己正視。
“凝兒,你記住,無論什麼時候,師兄都不會丟下你的!你永遠是師兄最心疼的小師妹,這一點一輩子都不會變!”
藍凝淚眼朦朧,看着陸琛認真的神色,心情稍霽,隨即又想到了什麼,沉默了一陣,幽幽的說道:“可是秦越師兄說,你日後會娶妻生子,那時候,凝兒就不能粘着你了……”
陸琛一怔,隨即哭笑不得:“你別聽秦越胡說八道。師兄永遠會是你的師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變的,相信我!”
陸琛的嗓音沉穩醇厚,有着讓人信服的力量。藍凝看着這個守護了自己十年的人,終是選擇相信,她展顏一笑,撒嬌般的將面上的淚水悉數蹭到他月白的衣襟上。
陸琛溫柔一笑,滿眼的寵溺好似一汪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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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明媚,風中尚帶着夜的清涼。
藍冰在院中打坐,功法運轉了一個大周天後,她睜開雙眼眉頭輕蹙,眸中帶着些無奈。
這凌霄城地處高山,護山大陣所聚的大部分是庚金厚土及青木之氣,水靈力甚少,她一個大周天修煉所得,竟還不如在碧落島時的一個小週天。
如此低的效率,讓藍冰放棄了繼續修煉的想法。她自草地上起身,一轉眼看見院門邊上,有抹碧色的衣角,心頭一驚,冷喝道:“是誰?出來!”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邊探出半顆腦袋,綰得整齊的髮髻,碧色耀眼的髮簪,絕美的猶帶着稚氣的面容,不是藍凝又是誰?
藍凝面上帶着怯生生的笑,慢慢的立直身子,幾乎是一步一挪的走進門來。她小心的看着藍冰的面容,好似生怕她露出不悅的情緒一般。
“姐姐,是我!”她說了一句,趕忙舉起手中的食盒,“我是來給你送飯的,素娘師叔燒的飯菜可好吃了!”
藍冰不語,靜靜的看了她半晌,清冷的眸子無波無緒,盯得藍凝心頭忐忑。
“凌霄城的授業講師,還需要親自動手燒飯菜嗎?”藍冰嗓音清冷,淡淡道。
“呃,素娘師叔喜歡親力親爲!”藍凝見姐姐終於肯跟自己說話,面上一喜,腳下步伐加快,誰料正巧踩在一顆圓溜溜的石子上,腳下一滑,身子毫無防備的撲向藍冰。
藍冰眉頭皺了一下,猶豫了一瞬,果斷的身子一側,任由藍凝結結實實的摔了個狗啃泥,藍凝手中的食盒也摔散了,菜餚和白花花的米飯散了一地。
撐在地上的手掌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痛,而更讓藍凝心痛的是藍冰的冷眼旁觀。她咬着脣,自地上爬起,腦海中卻浮現出兒時二人相親相愛的情景,她記得那時她還小,可偏偏喜歡到處跑,姐姐便經常跟在她身後,在她碰到危險的時候護着她……
眨眼間,一切不復當初,是不是,只有她還對那些過往念念不忘?
藍凝俯身去收拾地上的食盒,藍冰皺起眉頭,不悅的道:“你在做什麼?這些事情讓雜役弟子做就行了!”
言語間,藍冰對藍凝使了個淨塵咒,藍凝衣衫上的污跡瞬時消失不見。
藍凝的手頓了頓,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可藍冰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你是碧落島二小姐,雖然拜師於凌霄城,但怎麼的也不能丟了碧落島的顏面,你看看你,總是這般風風火火冒冒失失,如何能讓人放心!”
藍冰的嗓音依舊清冷,好似天生就帶着涼意一般。她上前拉起藍凝,轉身喚來雜役弟子收拾地上的狼藉。
藍凝愣愣的回不了神,姐姐方纔的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她……這是在表示,不放心她嗎?
“愣着做什麼,進來!”藍冰冷冷丟下這一句,轉身朝着屋內走去。藍凝終於回過神來,面上笑容綻放,明媚得如同三月的桃花。
藍凝亦步亦趨的跟在藍冰身後,進了大廳,藍冰不知爲何驀然止步,藍凝一個不察,一頭撞了上去。
“對不起對不起……”藍凝想到之前藍冰總是避免與自己接觸,現在她竟然結結實實的撞了她,心頭一陣惶恐,忙不迭的後退兩步。
“小時候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六丫頭,怎麼如今這般膽小了!”藍冰迴轉身子,淡淡的望着她,眸中有些嫌棄,冷冷道。
藍凝心頭一熱,瞬間紅了眼:“姐姐,你還記得小時候……”
“不準哭!都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平白的讓外人笑話!”藍冰皺眉呵斥。
“我不哭,我不哭……”藍凝手忙腳亂的抹了抹眸,仰起臉笑得傻呵呵。
藍冰眼看着她猶帶淚痕的笑臉,清冷的眸光中終於參雜了一絲柔光。她探出手,藍凝以爲她會像陸琛師兄那般揉揉自己的發,卻見她指尖亮起柔光,卻是對着她又使了個淨塵咒……
好吧,藍凝想,姐姐可能是有些潔癖的吧!聯想到藍冰之前幾次避開自己的,心中越發肯定這個猜測。
藍冰從儲物手鐲中取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箱子,隨手放到桌案上,淡淡的說道:“這是大哥二哥三哥和小弟非要我給你帶的禮物,自己拿去吧!”
“哥哥們還記得我?”藍凝眼眸一亮,既驚又喜。
藍冰忍不住睨了她一眼,語氣中帶着責備:“說什麼傻話呢!”
藍凝俏皮的吐吐小舌,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箱子。
一柄手工拙劣的木製彈弓,兩隻竹蜻蜓,一束枯萎的花枝,一串貝殼串成的項鍊,還有一枚珍珠攢出的珠花。
藍凝愣了愣,聽見藍冰冰冷的嗓音在說:“當年你走的太急,哥哥姐姐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都沒來得及送。大哥一直保存着,這次我奉命過來,大哥特意翻出來叫我帶給你的!”
藍凝聽得心頭一酸,瞬時紅了眼眶。
“我記得……這彈弓是大哥最喜歡的,我問他要了好久他都不給……”藍凝小心的撫摸着箱子裡的物品,聲音哽咽。
“這竹蜻蜓,應該是二哥做的吧,他雖然是男孩子,可是長的比女孩子還好看……”
“這貝殼項鍊定然是三哥做的,他一向大大咧咧,連做出來的東西也是這麼的……粗獷……”
“這花……是紅顏花,長在蒼藍島後山的絕壁,是四哥去摘的吧,他自小就喜歡冒險,因此還闖過不少禍呢……”
“這珠花,是姐姐六歲生辰那天,孃親送給姐姐的……”
藍凝擡頭,淚眼朦朧的望着藍冰:“這些年,你們還好嗎?”
藍冰別過臉,淡淡道:“挺好的!”
她看了看天色,冷冷道:“我還需去給林師叔請安,你……若是想呆在這裡,那就呆着吧!”
“姐姐,我等你!”藍凝笑靨如花,想也沒想的道。
“隨你!”
正午時藍冰回到居所,眼見着藍凝雙肘支在桌案上,雙手捧腮,正望着那小箱子呵呵傻笑。
藍冰眸色微異,沉默着走到她對面坐下。
藍凝這才注意到藍冰的到來,揚起笑臉脆生生的喚道:“姐姐!”
藍冰哼了一聲,冷冷道:“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傻!”
“啊?!”藍凝面上的笑僵了一下,小心的看了看藍冰的眼色,見她眸光雖冷,但卻沒有不悅,心下稍安。她心裡疑惑,小時候姐姐性子很是開朗,怎麼如今卻這麼冷呢?
“姐姐,孃親身體可好?”
“很好!”藍冰惜字如金。
藍凝猶豫了一下,櫻脣囁嚅,終是問出了心中最爲關切的問題:“爹爹……還在生我的氣嗎?”
“不知道!”
藍凝神色一黯,幽幽道:“那……”
“方纔林師叔忽然告訴我,爹爹命你同我一起回碧落島!”藍冰垂下眼眸,掩住眸中的一抹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