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不是放鬆的時候,陳琦強打起精神,把喪屍的頭掰開,發現了裡面的晶體。
那是一顆血紅色的晶體,只有花生米大小,但裡面蘊含的能量比之前陳琦所吞噬的所有晶體的能量都大的多。陳琦略微思考,選擇回到家裡再吃掉這枚晶體。畢竟在這末世之中,一切還是小心爲上。
陳琦走着走着,感覺眼前的世界突然變成了黑紅色,她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看到自己滿手的血。
對了,她的頭皮被削掉了來着。
陳琦晃了晃自己的右手臂,下臂軟軟的甩着,右手肘因爲劇烈的撞擊,已經完全碎掉了。
一個喪屍,死去的身體能夠讓這些傷口癒合嗎?陳琦感到深深的擔憂。
終於拖着失力的身體回到家裡,陳琦關上門之後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皮漸漸沉重了,飢餓感從胃部升騰,叫囂着,折磨得她有些神志不清。
手裡的晶體現在對她而言就是一席滿漢全席,香甜的食物氣息勾引得她什麼防備之心都沒有了,嗷嗚一口吞下了晶體。
還是甜甜的口感,與以往不同,這次的晶體在甘甜之外還充滿了血腥氣。陳琦即使已經成爲了喪屍,嚐到這股血腥氣的感覺也還和人類一樣不適。
這個晶體帶來的快感與舒適無與倫比,她的肚子一點也不餓了,身體的疲勞也無影無蹤,整個屍就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溫泉裡,巴適得很。
陳琦懶懶地伸展一下身體,而後陷入了沉沉的夢鄉。
說是夢也不盡然,陳琦只是看到了很久以前發生過的事情。從她記事起,一直到她打敗這個強大的喪屍結束。十八年的種種經歷快速閃過腦海,像極了人死前的走馬燈。
陳琦時而蹙眉,時而勾脣,過往的一切喜怒哀樂在她心頭劃過,隨後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留一絲痕跡。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次睜開眼睛之時,陳琦只覺視力越來越好,身體也越來越有勁,原本還有點僵硬的身體,現在已經完全能被得心應手地使喚着。
她輕鬆地站起身來,仔細觀察着自己的右手肘。骨頭粉碎的情況已經完全恢復,熨帖得像是沒有碎裂過一般。擡手摸了摸頭頂,隱隱約約有一些觸感,頭上被削去的頭皮已經長回來了。
陳琦呆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不敢相信自己重新擁有的觸感。她掐了掐自己的右手,有很難察覺的刺痛。雖然觸覺極爲微小,與她還是人類之時的感受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陳琦走到房間的鏡子前,專注地端詳自己的臉頰。依舊蒼白,毫無血色。嘴脣也是死人獨有的烏青,整張臉看過去依然滲人。不過那雙呆滯無神的雙眼已經靈動些許,至少在陳琦刻意表現之時,看起來似乎有些活人的樣子。
心臟處隱隱傳來一種快樂的感受,陳琦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慢慢扯起一邊嘴角,笑得僵硬詭異,女鬼一樣。
是不是隨着實力的增強,她最終可以變回人類?陳琦心底暗暗猜測着,希望的火苗微小的燃燒起來,久違的喜悅之情漸漸從心頭暈染。
夜已經深了,不知是因爲白天睡多了,還是喪屍本來就不需要睡眠,陳琦沒有半點睡意。在牀上翻來覆去許久之後,她無奈地離開柔軟的大牀,想要找些東西消磨時間。
陽臺上父母的屍體已經被她擦拭乾淨,身上的衣服也都換了新的。陳父被剖開的肚子被她細細縫合起來,外露的腸子和器官也都被塞進腹腔。
一個星期之前,她絕對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夠如此坦然從容地做出這樣的事情。雖然手中的屍體是她的父親,然而真正面對之時,死寂的心臟只有微弱的鈍痛。
陳琦心情有些複雜,她繾綣地撫摸父母失去血色的臉龐,不期然看到父親頭上的傷口已經有些腐爛。
畢竟天氣已經開始轉暖,屍體的腐爛速度會越來越快的。現在電力早已經停止供應,沒有能夠儲存屍體的條件。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父母腐爛了嗎?
陳琦俯身趴在母親冰冷的懷裡,心裡有了決斷。
塵歸塵,土歸土,靈魂已逝,軀殼就成了毫無意義的容器。那兩具充滿喪屍病毒的身體,想必父母也是厭惡的吧?
懷抱着這樣的想法,陳琦在陽臺上清理出一片空地,而後把父母放在空地上,澆了一些食用油,然後一把火扔到了兩具屍體上面。
火焰“呼”地燃燒開來,純淨的紅色在這安靜的夜色裡肆意跳躍,兩股火焰忽而分離,忽而纏綿,如精靈一般躍動着。
空氣中漸漸瀰漫了糊味,陳琦聳了聳鼻子。喪屍的嗅覺比人類敏銳得多,她討厭這股味道,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
有趣的是,喪屍已經失去了呼吸的能力,它們捕捉味道時,都是用鼻子吸進去,然後嘴巴吐出來。這也就是喪屍獨有的“赫赫”聲來源。
火燒了很久,陳琦一直坐在石凳上呆呆地注視着這束火焰,大腦不甚靈活的轉動,似是思考了很多,又像什麼也沒有想。
終於,地面上僅剩了零散的火星,因爲溫度不夠,火焰只是燒盡了屍體的血肉,被燻烤得漆黑的骨頭架子還躺在地上。
陳琦上前,撿起了兩枚透明的晶體。稍微大一些的是媽媽的,小一些的是爸爸的。
月光如水般涼薄,在陳琦身上灑下清冷的銀沙。手中的晶體在皎潔的月光中反射出柔和的光澤,一如父母生前看向自己的眼睛裡晶亮的光芒。
陳琦突然覺得這兩枚晶體滾燙如火,燙得她的靈魂都要融化了。
冥冥中,古老神秘的歌聲響了起來。血紅的火焰在陳宇的腦海裡,心靈裡,靈魂裡,放肆的燃燒起來。
就像是有什麼緊握着的最珍貴的東西,從指尖滑落,再也無法抓住,再也無法觸及。
爸爸,媽媽……別離開我,別離開我……
內心悲傷的小人拼命吶喊着,縱然一切呼喚都是徒勞。
陳琦毫無表情的臉龜裂,眉頭緊緊地皺起,感受着兇猛襲來的痛苦。
自從變成喪屍,她的一切感受都是淡淡的,難以體會到種種情緒。可是現在,各種強烈到絕望的情緒突然出現,在她的心頭交織着,衝擊着她脆弱的神經。
喪屍不會流出眼淚,它們的淚腺已經喪失了一切功能。陳琦也沒有流出眼淚,她的眼角滑下的,是黑紅的血。
月入中天,四周靜悄悄的。一來因爲電力停止供應,二來倖存的少數人害怕引來喪屍,不敢燃起蠟燭,現下整個小區都是漆黑一片,也沒有一絲人類的聲音發出。陳琦手捧着兩枚晶體呆坐在陽臺上,只覺整個世界就剩她一個人,孤單地、毫無希望地、墮落地,以死人的身份活下去。
一些佝僂僵硬的影子似鬼魅一般在夜色中游蕩。低沉的嚎叫此起彼伏的響起,讓黑暗中瑟縮的人們,瞪大了恐懼的眼睛。
陳琦的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暴虐,她如同利劍一般衝出家門,對沿路看到的所有喪屍大開殺戒。揹包漸漸被晶體裝滿,她的內心才稍微平靜一些。
陳琦回到家裡,在陽臺上枯坐了一夜,第二日的朝陽升起之後,她方纔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手捧兩枚父母的晶體站起來。
自從昨夜情緒爆發之後,陳琦的心越發死寂,她對情緒的感知也漸漸遲鈍。那樣強烈的痛苦,現在回頭想想,倒像是人類感情的最後反撲。
陳琦想要把父母的晶體用繩子穿起來隨身攜帶。她拿出針線,衝着晶體用力按下去。
怎料晶體的硬度超乎想象,她費了半天力氣也沒有成功。
無奈地瞅了瞅手中的晶體,陳琦艱難地轉動小腦瓜,終於想到一件大殺器。
“刷”的一下,長長的指甲憑空出現,尖銳的指尖輕鬆在晶體上戳了個小洞。陳琦把兩枚晶體用紅繩串起來,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她還是跟昨天那個喪屍戰鬥的時候才發現這一利器。那烏黑的指甲輕鬆削下自己頭皮的場景依然歷歷在目,陳琦每次想起都會後怕不已。
脖子上的晶體親密的依偎着她,皮膚有一些模糊的異物感。就這樣把爸爸媽媽帶在身邊,給予自己面對未來的勇氣,也能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作爲人的良知和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