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交戰前,江誠啞着聲叮囑陸櫻:“我看人手足夠,你就站一邊看着,別動手用毒了。”誠然,江誠看不到自己此刻的臉色,但陸櫻發白的臉色以及額角的虛汗他卻看在眼裡。
陸櫻仰起頭盯着江誠足以稱得上可怖的面孔,憂心不已,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道:“看情況。”
江誠沒再說什麼,撫弄了一把陸櫻的髮絲,便隨同貪狼幾人衝向了特殊喪屍。
接下來的戰況正如江誠所言,八名貪狼成員再加一個江誠,饒是特殊喪屍的力量再如何強勁,行動反應再如何迅敏,戰局仍然在不知不覺中呈現出一面倒。特殊喪屍被打得節節敗退,貪狼衆與江誠乘勝追擊。而就在這時,對於曾經歷過中醫院一役的幾人,熟悉的一幕出現了。特殊喪屍退避到了一個離攻勢相對比較遙遠的地方,然後就只見它伸長了脖子,高昂起頭,大聲嘶嚎了起來。
特殊喪屍的嘶嚎聲未落,大道兩邊相繼跑來了人。特殊喪屍的嘶嚎會招來普通喪屍,江家地處山頂高位,四周空曠沒有阻擋物,這也就使得特殊喪屍的聲音傳得極遠。普通喪屍對於特殊喪屍的維護,幾乎是超出極限的,完完全全不要命的。所以此時此刻,江家前後門的兩條山道上已經開始聚集喪屍,並且越聚越多。
聽兩個跑來通風報信的巡邏員話裡的意思,這次聚集而來的喪屍的數目可能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江大少已經命人打開了江家圍牆上遍佈的電網,不過爲求以防萬一,此二人還是跑來尋求增援。
兩個巡邏小隊分別和兩名報信員離開,餘下不多的人則照舊觀望着那隻以呈苟延殘喘之態的特殊喪屍,場地因爲人數的驟然減少,一下子空曠了。
這個小插曲令陸櫻分了一會兒心,再回首看去的時候,剛好就看見江誠一拳把特殊喪屍的頭顱打飛出去的畫面。頭顱飛出,帶起的黑色粘液在半空中畫出一條弧線。
因爲恰好是背對着的,陸櫻並不能看到此時江誠的臉色,只見八名貪狼成員倏地四散跳開。陸櫻整個人具是一震,難道江誠他……喪屍化了?
陸櫻下意識的朝江誠走了過去,張口喚道:“江誠。”沒有發現自己的聲線在顫抖。
江誠就好像沒聽見一般,沒有回頭,事實上他甚至沒有任何的反應。陸櫻的心情落到了底谷,盯着江誠異常陌生的背影,她只覺遍體生寒。
“別過去,江誠那小子不對勁,他喪屍化了。”單揚大聲衝着陸櫻喊道。
而也就在單揚喊話的同時,江誠猛地回頭。目光所及,陸櫻被駭得腳下一頓。眼前的江誠已經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了,他的面色呈現出一種死屍般的青灰,上面遍佈暗色的屍斑,額角暴起的暗紅色血幾乎撐破他的皮膚,就好像是兩團突兀而虯結的詭異圖騰,江誠的雙眼赤紅,然而他的瞳仁卻變成了獸類一般的亮黃色。
不,不是喪屍化!看清了江誠的面目之後,陸櫻幾乎是立即作出了結論。只是若非喪屍化,江誠眼下的這副模樣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待陸櫻想明白,江誠已然扭回了頭。令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他突然衝向了剛纔喊話的單揚。單揚顯然一直對江誠有所防備,江誠向他攻來的間隙,他反應很快,有意識的想要閃避,然而卻被他的那條傷腿累及,行動跟不上反應。
眼看着江誠就要一擊得手,一旁的周自立突地閃身至單揚身前,抄起腰間的雙截棍橫欄於眼前。
‘鐺’的一聲響,江誠手上柺棍撞上橫攔的雙截棍,金屬與金屬的碰撞,也不知雙方在這一碰撞中角力多少,竟是火星四濺。
周自立順利的截下了江誠的這一擊,被他護在身後的單揚輕輕吁了口氣,僥倖之於他的心裡卻又是不甘的,瞥着自己裝飾物般的殘腿,然而事已至此,他就算不甘亦無力迴天。
一擊不成,江誠立刻改變攻勢,糅身半旋,以左腳爲支撐,跳空而起,右腳一個進180°的橫踢。周自立立刻曲臂護頭,格擋江誠橫掃而來的腿腳。
“噗”的一聲悶響,周自立緊蹙眉頭,臉色鐵青,感覺用於格擋的前臂處傳來折斷一般鑽心的疼痛。之前爲了擋住江誠的柺棍,他的虎口生生被震裂,鮮血直流,而眼下他更是爲了緩衝江誠踢來的力道,俯下/身連連後退,只是成效卻微乎其微。他的前臂雖不至於真的折斷,但憑他多年的實戰經驗,卻失少也已經骨裂了。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力量!周自立在心中暗忖。可若要說他是喪屍,周自立卻又覺得並非。記憶中他所遇見過的所有喪屍,哪怕特殊喪屍有着再靈敏的閃避能力,它們的攻擊也是雜亂無章的。然而江誠卻不同,雖然只有堪堪兩擊,但卻還是能看出其中的佈局。
什麼時候連喪屍也懂得佈局進攻了?周自立心想,如果每隻喪屍都如同江誠這般,只怕人類早就滅絕了。
而就在周自立這一檔一格之間,貪狼的其他人已經就位,秦雄瞥了眼周自立猶在顫抖痙攣着的手,問:“怎麼樣,斷了?”
周自立苦笑着搖了搖頭,“還行,骨裂而已。”
“恩。接下來你就跟單揚、小九他們一樣,負責策應。”秦雄冷眼掃着被幾個貪狼成員圍着攻擊的江誠。
周自立彙報自己的切身所感,“很厲害,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要比特殊喪屍更勝一籌。而且,我覺得他可能並不是喪屍化。”
“你是說……?”秦雄露出狐疑的神色。
“意識。”周自立虛點了一下的太陽穴,“他還保留着部分人的意識。”與江誠貼身相抵的時候,周自立曾對上過江誠的眼睛,亮黃色猶如獸類一般的眼睛,雖然不甚清明,但卻區別於喪屍的渾濁。
秦雄的視線從江誠轉向已經跑到近前的陸櫻身上,盯着陸櫻他若有所思的說:“看來想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們只能問問當事人之一了。”
秦雄走到陸櫻身邊,這個曾一度被他們看清的小女孩,卻不止一次的令他刮目相看。
“我想現在只有你能告訴我,江誠到底是怎麼回事?”秦雄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陸櫻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這個人以及他的問話一般,仍兀自朝着江誠的方向走去。這一刻,她是無措的。江誠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更想弄清楚。
江誠的一樣她其實早已發現了,不是嗎?可是她找不到異狀的源頭,所以,她抱起了萬一的心態,萬一江誠是真的好了呢?畢竟‘以毒攻毒’的法子她再次之前從未用過,也從不曾親眼見人用過。然而,江誠的平安甦醒就已經是一個萬一了,這世上又有幾個萬一能同時發生在一個人身上。
秦雄見陸櫻全不理會自己,一味徑直向前,便伸手一把鉗住了陸櫻瘦削肩頭。
“別過去,他現在認不得人。”
陸櫻擰着肩膀便想掙脫秦雄的鉗制,就在這時,被貪狼數人圍攻的江誠突然發出一聲哀嚎,不同喪屍異樣的嘶嚎,那是仍然是人的聲音,卻似夾雜着無盡的痛苦。
哀嚎之後,他突然直挺挺的倒下了,毫無預兆,正如同他的‘喪屍化’,讓人連錯愕的時間也無。
“怎麼回事?”有巡邏員詫異問道。
然而,沒有答案。
倒在地上的男人,卻並沒有就此消停,仍然斷斷續續的哀嚎。他的身體彷彿不受自身控制,時不時的就會出現抽動和痙攣。他的面孔猙獰而扭曲,一雙紅黃夾雜的恐怖眼睛,瞪得幾乎脫眶而出。
幾乎任何一個人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都能立刻判斷出他在痛苦!
是的,他在痛苦。
兩股毒性在他體內相抗所引起的深入骨髓的痛苦,不是消失而是延後,且竟然在此刻爆發了。
想通這一點,陸櫻再顧不得許多,用力揮開了秦雄鉗制着她肩膀的手,飛奔着朝倒地不起的江誠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