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雲來呆了一呆,把像冊遞給張天照。張天照翻了幾頁,注意到有一張照片上顯示拍照時間是三年前。這個孩子應該有五歲左右大,可是她在像冊的最後一張仍然是一歲多的模樣。
張天照勉強笑一笑,說:“是挺像的。”他隨手把像冊交給白芷,“看看,你要有女兒,估計就長這樣。”
白芷拿到手翻開,輕輕吸氣,照片裡這個小女孩兒長的確實很像她,她把像冊從頭到尾認真翻看一遍,微笑着說,“真是很像。難怪魯人看到孔子會錯認爲陽虎。”
“笑起來的梨渦都一模一樣。”荀哥把像冊鄭重揣回去,“白芷,你真名叫什麼,家是哪裡的?”
“顧白芷,滬城人。府上是哪裡的?”白芷覺得他可能是她媽媽那邊的親戚,客客氣氣走認親的程序。
“孩子媽媽是西京的,沒聽說過她那邊有滬城親戚。”荀哥笑的很勉強,“看來真是湊巧長得像。”
“令愛最近的照片有沒有?很想看她長大一點的樣子呢。”白芷也注意到了沒有更大一點的照片,她的心跳的厲害。
“寶寶兩歲的時候夭折了。”荀哥眼眶微紅,“她媽媽再婚以後生的孩子很健康,沒事兒。”
“節哀。”白芷向前兩步,她去的是門的方向。張天照伸手帶了她一把,會議桌在另一邊。
白芷神思恍惚。海風秋和洪星亂說什麼她完全沒聽進去。她從前想都沒想過顧天白,她,小七,還有汪承鵬,他們幾個都是試管嬰兒。她沒有專門去了解過,但是她大致清楚流程中很重要的一點:爲了保證成功率,往往會凍存多個胚胎。
荀哥的女兒,和她長的真心像,有很大可能是她姐妹。這事和張天照的大伯孃脫不了關係,和她也有關係。張天烈控制她絕不是爲了好玩,必然是想研究她身上有什麼樣的變化。她是唯一一個活到成年的,而且一直到現在都活的好好的。沈阿姨一定特別想知道她爲什麼能活下來,讓她的姐妹們出生,是最方便也最有效的途徑。
荀哥和沈阿姨有關係,關係還很深。白芷擡眼看荀哥。荀哥也正在看她,他的情緒已經恢復了,他對着白芷客氣的笑笑。
藺雲來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拿着一根菸在鼻子底下聞來聞去,一直在瞄荀哥。小滿在對面一直對白芷眨眼睛,做鬼臉。白芷對她視而不見。小滿玩了一會低下頭翹着嘴拿手指繞長卷發。
海風秋根本就沒有賣魔力藥水配方的意思,事實上他連成品都沒有賣的打算。別說大藍他沒有,就是中藍,一拿出來對面仨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談判的對手其實對你的老底一清二楚,除了不賣,還能怎麼辦?
洪星亂勸說半天,海風秋立場極爲堅定,說的最多的就倆字,也只有倆字:“不賣。”
洪星亂無奈的看着對面表情各異,立場同樣堅定的五個人,說:“我拿異能提升的辦法和你們換啊,你們想想,你們1區七萬多人,男女老幼全是高手。末世裡就能建國了,指哪打哪。”
“這麼好用,你們西京早就推廣了吧。”海風秋指了指小滿,“你們出來談判,還帶着個一點異能都沒有的妹子,是爲了證實留在西京的都是高手嗎?”
“我有空間異能。”小滿跳起來反駁,“你哪個眼睛看到我沒異能了?”
“我們1區原來也有個空間異能挺厲害的姑娘。不過她身上異能的波動非常明顯,不像你,一點波動都沒有。”海風秋和滿子他們三個沒交情,說話就非常直接,“要不然你顯示一下異能給我們看看?”
小滿把手按在會議桌上,過了幾秒鐘,她的臉色變了。又過了幾秒鐘,她額頭的汗下來了。容哥驚問:“怎麼了?”
“空間異能沒有了。”小滿面色如土。容哥愣了一下,他的臉色也變了。
多麼天真單純又可愛的妹子,多麼簡單直接的豬隊友!小滿你發現自己的異能不能用了,等會揹着人再說不行嗎?市民團隊裡坑蒙拐騙就沒有一個專業的!洪星亂捂臉,從手指縫裡瞄對面全程保持客氣微笑的白芷妹子,這個也沒有經驗啊,可是人家多會坑他。
上次全程都沒給過他好臉色,就甩了一個魔力藥水給他,他就被迷的暈呼呼的自投羅網,屁顛屁顛把人家打暈帶走了。他自己乾脆利落斷了在2區的後路,和盟友汪承鵬翻臉,還給自己找了一窩,不是兩個,是一窩喜歡陰陽怪氣瞄他的對頭!
妹子西京半日遊之後,揮揮手吸乾了他的異能,還沒安好心的又丟下一瓶魔力藥水引誘他來自投羅網。現在人家坐在對面,老實的要命。他要是說他纔是上了當的那個,估計他親爹孃都不會相信。
小滿的空間異能消失恰好從側面印證了一件事:洪星亂拿來做交換的異能提升方法,絕沒有他形容的那麼容易普及。既然洪星亂的方法不能推廣,換不到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海風秋輕鬆的摸出香菸散給大家,談判結束了,接下來要和洪星亂算綁票的帳。
剝剝的敲門聲很輕。嶽洞庭過去開門,門外是小表哥,嶽洞庭回頭喊:“白芷,找你的。”
劉月年額頭帶汗,提進來兩個一米高的拖運包,“天白叫我幫你找的。”
“謝謝月年哥。”白芷掏手帕給他,“進來坐一坐。三哥幫小七去滬城植物園找樣本了,估計一會就要回來了。”
“好呀。”劉月年接過手帕擦汗,“明天你調休吧,我們一起去看緋櫻怎麼樣?”
“明天有事,你只能自己去。”白芷在兩個拖運包上按了一下,軟軟的,“是什麼?”
“衣服。”月年提着衣服包,點點頭和會議桌那邊的人打招呼,白芷指點他把衣服包放在兩個櫃子後面的小隔間裡,順手就把兩個大包收進揹包了。月年在白芷腰間的小腰包上輕輕彈了一下,出來在門邊找個位子坐下。白芷給他泡茶時順便給所有人都泡了茶。
海風秋和洪星亂這會兒每人抱着一個熱茶杯,對練眼刀傷人的新技能熟練度。張天照和荀哥比較熟,藺雲來和他們處的也不錯。他倆和荀哥有一搭沒一搭敘舊兼互掏底細。
小滿發現自己異能不能用,趴在會議桌上都不肯動,沮喪的肩頭上明明白白寫着求安慰。
他們三個是和洪星亂一起來的,而且和張天照的大伯孃有關係。白芷本能的反感任何和沈阿姨有關係的人和事,沒法過去安慰小滿。她回自己的座位理表格,收拾桌子。
嶽洞庭抱着茶杯也回來了,有洪星亂在,總要有個人離白芷近一點。
劉月年看他們在閒聊,捧着茶杯晃到白芷身邊,說:“你們辦公室怎麼沒有電腦?”
“我們的事不多,手動還處理得過來。給我們配的幾臺電腦支援實驗室了。”這種時候有個不太熟的熟人可以說一些亂七八糟的閒話非常愉快,嶽洞庭笑着說,“最近電腦經常壞,你們今天不是進城搜索電腦零配件去了嘛。”
劉月年把茶杯換來換去擡頭看天花板上的燈。電流不是很穩定,燈管隔一會就會閃一下,“總是這樣,會全部壞掉的。”他說。
燈管又連續閃了幾下,燈光比剛纔暗了一點。嶽洞庭擡頭看看,說:“電壓怎麼又不穩了?”
話音未落,燈滅了。白芷立即彈出雷球懸浮到天花板上。紫光亮度並不比剛纔的燈差。劉月年笑着說:“還是搞異能有前途。妹妹你現在就可以沿街賣燈了。”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小滿把桌子拍的乒乒響,“我的異能爲什麼會用不了?”
劉月年笑眯眯跑小滿對面坐下,“異能消失了?手給我。”
小滿毫無戒心的把手伸給他。劉月年把她的手按在桌面上,停了一會才說:“滬城的大環境還算正常啊,你的身體磁場怎麼這麼亂?注意休息,別去強磁環境。”
“學霸哥,人體磁場和異能關係大嗎?”海風秋對這個話題非常感興趣。
“異能強大的人,自身的磁場也會十分強大穩定。”
海風秋和洪星亂的眼睛都亮的跟頭頂的雷球似的。
“研究了幾十年的老東西。”劉月年站起來甩手,“以前說自己有異能的,十之□□都是騙子。現在食堂打飯的大嬸都有異能,研不研究這個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食堂·打飯的·大嬸!小滿受不了打擊,又趴桌上了。
劉月年突然說:“不對勁,磁場變化很大,都下樓,撤到空曠的地方去。快!”
房間似乎輕輕搖晃了一下,緊接着是第二下,會議桌上的幾個茶杯都倒了。地震了!
他們撤到樓下的時候,尖銳的報警哨聲此起彼伏。火系和雷系異能者拋出來權充照明的光球到處都是。有幾棟老樓房倒塌了,隔壁食堂的水塔已經歪了。
新1師的成員朝師部對面的大操場聚集。白芷跑向師部後面。嶽洞庭向海風秋比了個手勢,跟上去了。他們在半路上和沙霜她們會合。三十來個女孩排成兩隊跑向操場。 劇烈的震動一波接着一波,不少女孩兒在跑動中摔倒了,她們默默的爬起來追上隊伍。在操場的一角安靜站立。
海風秋把劉月年留下了,召集隊長們開碰頭會,嶽洞庭旁聽。藺雲來帶走兩百人手去巡查。張天照陪同洪星亂站在開闊地帶。懸浮在他們頭頂一米多高的一個火球發出桔紅色的光亮。他皺眉看着滬城發向,市區方向樓宇倒塌的沉悶響聲就沒有停過。
小滿緊緊貼着容哥,容哥抱着她輕聲安慰。荀哥茫然的看着人羣。寒夜裡,他額頭滲出的細汗在火光下閃閃發亮。洪星亂重重把手搭在他肩上,說:“鎮定。”
荀哥笑的比哭還難看。張天照輕輕拍了拍他的另一邊肩膀,說:“沈女士不只坑了你一個。想開點。”
荀哥不停搖頭,似乎想否認這一點。可是他臉上的悲傷出賣了他。
各隊隊長回小隊佈置工作。海風秋大步走向張天照,說:“滬城那邊是炸藥爆炸的動靜吧。”
“就是炸藥。”張天照說:“5區的內鬥好像開始了?”
“誰和誰?”海風秋問。
wωω ▪ttκá n ▪℃O “不清楚,誰和誰都有可能。”張天照皺眉。
又一陣劇烈的震盪開始了,小滿沒站穩,容哥也沒拉住她,她摔倒之後,輕聲哭泣着爬起來。
白芷所在的那個角落,幾個明亮的雷球升起來,大半個操場亮如白晝。很多人都摔倒了,女孩子們一個直立的都沒有,白芷從地下爬起來,把手伸向沙霜。她倆站起來之後,二帶四四帶八,很快小姑娘們都站起來了。海風秋沒有給她們指派任務,白芷就帶着她們站在那個角落裡。她們的安靜鎮定很快傳遞到整個操場,各小隊都平靜下來,在隊長的帶領下離開操場,展開援救工作。
操場的一角出現裂縫,附近的小隊長指揮隊員散開。那條裂縫越來越大,最後割裂了半個操場。中隊長帶領各自的隊員分散跑向1區的不同方向。海風秋對白芷的方向揮手,示意她把人帶過來。
白芷跑過來第一句話就問:“我們能幹嘛。”
“保證你們自己的安全,等餘震過去。白芷跟我來。”海風秋叫白芷進才搭好的帳篷,外面被雷系和火系光球照亮,裡面顯的暗很多。嶽洞庭正坐在摺疊桌邊寫東西。
“你這一陣做了多少空間腰包?四立方的。”海風秋問。
“三十來個。”白芷一邊說一邊朝外掏腰包。
海風秋把腰包一條一條收進揹包,“我們三個去研究所送腰包。嶽洞庭,這裡就交給你了。”
嶽洞庭點點頭,說:“你們注意安全。”
研究所的通向地面的通道已經塌了半邊。通道的牆壁上掛着熒光棒,衛兵依然堅守崗位。研究所裡到處是熒光棒,海珊瑚正在督促研究員把重要的資料打包。海風秋揪住她,拿出空間腰包,“四立方的,三十二個,你看着分配。”
“三十二個不夠!”海珊瑚大聲喊:“越多越好。”
“隨身帶的拿腰包裝,裝完你先撤走。剩下的交給我。”海風秋推她,“我會一個辦公室一個辦公室裝你們的文件櫃。”
“你們先去植物研究所那邊,給那邊送十六個過去。”海珊瑚把一堆腰包摟在懷裡,喊:“1科室到六科室來領空間包。七科室,給要帶走的文件櫃做記號。”
海風秋吸了口氣,從海珊瑚手裡搶回來一個,說:“走!”
植物研究所裡比海珊瑚那邊還要亂。海風秋把腰包甩給下巴和頭頂一樣光禿禿的所長,說:“四立方,你們裝最重要的資料,十六個。”
所長由愁眉苦臉變如狼似虎,緊緊摟住腰包不鬆手,“十六個太少了,給我們一人配一個!”
“就這麼多,還是海珊瑚讓給你們的,你要嫌少我還她。”海風秋說完這句被所長的幽怨眼神嚇住了,改口說:“你動作是不是快點?”
“種子倉庫在哪?”張天照掐重點。
“顧天青!”所長喊愛徒,“你姐夫來搶救種子來了!”
小七從不知道哪個辦公室冒出來,喊:“這邊!”白芷跑向他。張天照跑的比海風秋更快一點。
研究所的種子是論櫃論架裝的。大大降低了裝揹包的工作量。這活白芷一個人就能搞得定。海風秋和張天照商量了下,他先回海珊瑚那邊去了。
張天照和白芷一齊動手,所過之後別說顆粒無存,連個架子都沒剩下。
小七帶着他們把六七個倉庫搬空一共也沒花半小時。他一鼓作氣把他倆帶到溫室,指着幾千平米的大溫室說:“這些,能搬嗎?”
張天照搖頭。
白芷走過去,手指在一個大花盆裝的桂樹上彈了下,桂樹連盆消失了。“好像我可以。”
“你放哪的?”張天照驚奇的問,
“空間平地。”白芷對他說,“你要不要去幫他的忙?”
“我去找他。”張天照明白了白芷的意思,掉頭就走,出門在拐角進了一間空辦公室,把門拴上傳送進幫會領地。
白芷收進幫會領地的大小花盆都集中出現在幫會大堂前面那塊幾百平方的小廣場上,她還不是很熟練,有時候花盆和花盆會撞在一起。張天照要做的就把碎花盆理一理,用袋子把盆裡的植物裝好挪到一邊去。把不小心擠得東倒西歪的植物扶一扶。等到小廣場上沒有出現新花盆的之後,他已經滿頭是汗。
小七已經找他的老師去了。白芷從溫室出來,準確的站在門外,在他開門之後遞給他一瓶擰開瓶蓋的水。
“還有嗎?”張天照喘着氣問。
“沒了,最重要的都在這裡。小七說他們這邊的資料有十六個腰包就夠裝了。”白芷嘆着氣說,“剛纔我看了一下,植物多少都有變異,好消息是有一部分是朝好的方向變異。壞消息是你的本草白背了。”
“我的專業是路橋設計,特長是定向爆破。”張天照笑一笑,“嘗百草好像是小七乾的。”
“地下研究所會塌嗎?”白芷抹掉一篷灑到她臉上的灰。
“剛纔那種強度的地震,再來兩次。走吧。”張天照把水一飲而盡。
小七揹着一捆書跑過來,看到張天照又回來了,他愣了一下,說:“五姐,快走吧。喊第二遍撤退了。”
他們穿過已經空無一人的走道,最後走出研究所。守在門邊的一隊守衛手動關上了沉重的大門。研究所的地上建築都已夷爲平地,瓦礫堆上,有兩個臨時搭的帳篷,幾個受了傷的研究員在裡面休息。海珊瑚在挨個點名,她的聲音很大。
海風秋站在很遠的地方看了他姐姐一會,默默掉頭,向他的夥伴們走去,回新一師的駐地。
地震的時候,很多人崩潰變異變成喪屍。混亂中被咬到的人很快又變異,不清楚有多少數量,它們藏在廢墟里,縮在角落裡,也許幾分鐘之前才清過的大樹後面就有一個,普通官兵根本防不勝防,傷亡很大。
被安置在空曠地方的家屬情緒都很恐慌,來一次餘震總會有一個或者幾個人變喪屍。
洪星亂和荀哥加入了殺喪屍的隊伍,容哥留下來陪伴小滿。嶽洞庭把他倆安排和沙霜她們一起。這個女孩兒的小隊很鎮定,但是能力不行。沙霜很有自知之明,約束隊員們不許出帳篷。
白芷給嶽洞庭打下手,嶽洞庭態度罕有的強硬,他要求白芷不能離開辦公的帳篷。
“洪星亂不會把我怎麼樣的!”白芷試圖說服他。
“洪星亂把你帶走,你哄哄他肯定還能跑回來,”嶽洞庭轉動鉛筆,“我當心的是未知的危險。誰都有可能是陳旭,兩個人面對未來的危險總比你一個人強。”
地面又顛簸起來。外面傳來讓人崩潰的尖叫聲,嗓門高而粗,叫聲很快變成喪屍的吼叫。一個小隊的異能者跑過去,在帳篷上留下一串急促的影子。很快喪屍的吼聲消失了。
“今天晚上變異的人真多。”白芷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嘆息再嘆息。
“別區會更多。”嶽洞庭說:“不知道天亮之後滬城還能剩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