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秋猛然回頭,盯着顧天白的眼睛亮的嚇人。“你是怎麼發現的?”
“氣味。”小七吸吸鼻子,“越來越臭了。黑炭頭,你等會餓了會先吃誰?”
“白芷吧,她看上去比較……可口。”海風秋又露出他的酒渦,“我會省着點吃的。”
“顧天白,你們不會真是來送死的吧。”藺雲來走過來,彎腰盯着最後排的兄妹三人。顧天白和小七對他微笑,白芷在他過來的時候已經偏頭看着車窗外,不耐煩和厭惡的情緒沒有半點掩飾。
顧天白從衣袋裡掏出一隻盒子,打開給他看,盒子裡有六枚紫瑩瑩的藥丸。“早期服用一粒,效果很明顯。”
“條件。”藺雲來笑的陰沉極了。
“我五妹的事,分別之後一個字都不許提。”顧天白說:“你能做到,可以拿走一粒。”
“一粒不夠。”藺雲來眯眼盯着藥盒的神情非常兇狠。
“他倆我白送。”顧天白冷笑,“你只值一粒。”
“兩粒。”藺雲來看白芷。
“只有第一粒有效。”顧天白說。
“不吃它,”藺雲來盯着白芷,惡狠狠的,“我變成喪屍會先吃了你妹妹,一口一口,慢慢咬碎她的骨頭。”
“你沒機會。我妹妹自己就能把你滅了。”顧天白收起盒子,盒蓋扣上的聲音非常響亮。
海風秋撫摸虎口,“藺雲來,我忍你很久了,你很莫名其妙你知不知道?”
“藺雲來,你在遊戲裡勾搭的妹子是怎麼拋棄你的?我這兩年特別好奇這個事。”小七橫插一刀,又狠又穩又準。
公交車在那一剎那似乎偏離了正常的方向。
藺雲來對着白芷冷笑,“顧小七,答案在顧五小姐那裡。”
白芷轉過頭看他,“藺雲來,你真的很莫名其妙。 ”
“顧白芷,我爲你做的事,原來都是莫名其妙的?”藺雲來冷笑,“你撇的真乾淨。”
白芷沒好氣的扭頭。
“沒看出來。”海風秋嘟囔。
顧天白拍海風秋的肩膀,“重新認識下,我是白芷的三哥顧天白。你和我妹妹是怎麼認識的。”
“海風秋。”海風秋握住顧天白伸過來的手,“我是白芷的……朋友。”
“呵呵,有空上我們家來玩。”顧天白把女方家長的期待姿態擺的很足,“帶白芷出去玩也行。”
“三哥,別鬧。”白芷感覺無力,雖然她一直覺得三哥面對任何困難都很樂觀很好,但是在這個時候真的不恰當,“藺雲來,我覺得,我們之間可能有誤會。我可以和你談一談嗎?”
“你說。”藺雲來看了一眼在前面開車的張天照,“前面來說。”他離開座位,走到前面的縱排座位前回頭。白芷慢慢走到他對面坐下。藺雲來在她身邊坐下。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一直認爲我們在遊戲裡的關係就是玩伴。”白芷看着張天照的側臉,“和你們一起玩遊戲的頭一年,我纔到a城,適應新生活非常困難。每天上游戲的那幾個小時,是我最放鬆的時間。和師姐相處起來舒服極了。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麼合拍的朋友。我很喜歡和這樣的女孩子做朋友。”
“最初的十幾天,愛蘿莉是雲來,不是我。”張天照輕聲說。
藺雲來轉動左手小指上的戒指,“你把我當女孩子對待,我覺得又新奇又好玩。升級時我衝在前面,每次只剩一點殘血的時候,你都會默默切奶媽。很多次我故意多拉小怪,你寧肯自己被怪打死,也要把最後一口奶給我,每次都這樣。我遇見的男人和女人做人做事都很有分寸,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傻的,”他看向白芷,牽動脣角,露出懷念的微笑,“你傻得真可愛。我一邊覺得你傻,一邊又總是忍不住逗你玩,想多看你傻傻的爲我去死一次。”
白芷深深吁氣,“藺雲來,你真會玩。”
“雖然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女孩,我想勾搭你。但是愛蘿莉是一個小蘿莉,和你站在一起,看着就彆扭。青鳥是阿照的號,我就跟他換號玩。”藺雲來很沮喪,“我在青鳥號上叫你幹什麼,你總要等愛蘿莉一起,然後你自己就找機會溜了。”
“那會兒我一直以爲師姐是女孩,師傅對師姐特別好,應該是在追求師姐吧。所以三個人都在的時候,我就自覺迴避了。”白芷很無奈的看着藺雲來,“我是真的沒有想那麼多。”
“阿照發現了。他想了辦法,把你弄上yy掛着。他總是比我有辦法。”藺雲來把小指頭上的戒指撥下來,“然後他找了個合適的機會讓你知道愛蘿莉是男的,讓我適當的表達一下失望,我們都以爲你會來安慰安慰我的。可是你不照劇本走,你還是願意跟阿照走的更近一些。”
“我當時覺得你很二。”白芷斟酌再三,實話實話,“得了中二病的人,比較適合冷處理。而且我不知道愛蘿莉換人了。說好了每天升三級,我當然會找師姐一起升級。”白芷看着張天照,他的臉很平靜,沒有任何變化。那陣組隊他只埋頭升級,升滿三級立即下線。她以爲他是生活中遇到了煩心事不想說。
張天照好像有所感覺,他偏頭飛快的看了白芷一眼,說:“那是雲來第一次追求女孩子,雖然是在遊戲裡,還沒有開始就失敗了,他相當的不甘心。我給他打電話,勸他先和你從普通朋友做起。我們三個一直綁在一起,打大戰,打架,切磋。開始你只和我說話,但是慢慢的你總算開始和他有話說了,後來還能跟我們一起開開玩笑,進展很順利。我們蹲洛陽插旗,你的目標是他的時候,你不知道他有多高興。”
“真讓人感動。”白芷冷笑。
“他和你聊別人見面現實在一起的時候,其實是想跟你表白,”張天照說,“你回他傻b。兩個字打擊得他他找我喝了半夜酒。第二天酒醒了,他又上yy蹲着等你上線。打擊多了,他在你面前越來越二。每回我們開團遇到小兩口來打本,他讚兩句愛情什麼的,你要麼沉默要麼開嘲諷,總是把人打擊找我喝酒。這麼過了一年,他實在撐不住了,他把你的帳號騙到手,研究你的ip地址,想把你真人找出來。你的ip地址每天都在變,他到處找,找到一個不是就上游戲給你砸17個煙花,整整神經了倆月。我真心受不了他這樣,把青鳥和愛蘿莉的帳號密碼全改了,還叫你把密碼改了。我還怕他找到你,我跟你說師傅a了我不習慣,我們去新區玩吧。我就把你拐新區去了。我騙你玩了個男號純陽,天天和你綁一塊,遊戲時間同步,上線就掛yy。雲來找不到你,時間長了他肯定就算了。姑娘遇到他總是前仆後繼貼上去,他根本不缺女人,沒準過兩三個月他就把你忘了。”
“張天照你這個人渣。”藺雲來罵,“我就想認認真真找個傻姑娘談一場單純的戀愛,你幹嘛防賊一樣防着我。”
張天照沒說話。白芷也沒有。她沉默着,重新理他們三個在遊戲裡的關係。她回憶遊戲裡和師傅的相處,真的找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師傅和師姐對她差不多,每天晚上她上線打個招呼,組隊大戰,打戰場,打羣架,打競技場,三個人都是綁一塊的。
現實裡和男孩子交往她確實沒有太多經驗,但是遊戲里人家怎麼談戀愛她還是看見過的,幫會裡的小兩口們根本就不是這樣好嗎?人家都是兩個人在一起,從來沒有三人行的啊。
人家玩切磋都是男的脫光給女的揍,女的半天打不死男的,男的還會自斷經脈。她總是被師傅和師姐虐的像條狗。師傅的絕技是任她砍到剩最後幾滴血絕地反攻弄死她。師姐的招牌是砍她追她砍她追她,追到她沒有藍,再砍她一下。不管是誰,邊打邊嘲笑她技術渣都是主旋律。
別人打團本,男票給妹子拍裝備眼都不眨一下,各種關愛各種寵。不會打本不要緊,不耐煩打本也不要緊,找個朋友來幫忙上號,妹子只要負責美美的撒嬌就好了。她師傅師姐開團,pvp窮三代,拍不起副本裝備她撿人家不要的倒沒什麼。可是最開始的時候,沒插件,大家都不大會打,最苦最難活兒都是她上,她出了錯打完本師姐能訓她半小時,跟她小時候三哥輔導她功課似的。師傅永遠在旁邊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就從來沒幫她說過好話。
打羣架的時候就更不要提了,她被集火,這倆傢伙都在忙着搶人頭,就沒有回來救她的,只要不耽誤他倆搶人頭,她完全可以死了再跑回來。師傅的淵和師姐的探梅總是互相丟的,團隊裡有和尚給她丟捨身,師傅都能把人踢出團,就是不慣着她。
雖然她是女孩子,但是他們並沒有把她當女孩子對待過。她回憶裡沒有一件事能跟男女之情掛得上邊。
白芷攤手,“我就是覺得和你們一起玩遊戲很愉快,我沒想過別的,也不知道藺雲來有那麼糾結。放煙花的事還是早上任曉南和嶽洞庭跟我說的,之前我根本不知道。”
“咳,我能插句話嗎?”顧天白走過來坐白芷身邊,“我大約知道問題在哪了。白芷你回去吧。下面的話我覺得你不需要聽。”
白芷聽話的站起來走後面去了。
顧天白壓低聲音說:“雖然真相讓人很不愉快,但是吃過了尼羅河邊的椰棗,再吃別的棗子都不會覺得甜。”
“汪承鵬?”藺雲來問,不等顧天白回答,他哈哈大笑起來,越笑越大聲。
顧天白點頭,“我妹妹看捲毛的眼神有點不對,但是她顯然對你沒想法。”
公交車突然撞上了隔離柵欄。
一直追在車後面的幾隻喪屍撲上來撓車廂,刺耳的刮擦聲中,車側面立刻出現了一個大洞,一隻尖頭喪屍的頭伸進來,它亮開獠牙,朝着活人方向吼叫。海風秋的金刃立刻旋轉着飛了過去,削斷它的脖子。腥臭的黑血在地板上流淌。
張天照打開前後車門,第一個跳了下去。顧天白跑回後座,小七給他背上火焰噴射器。他們倆護着白芷下車。海風秋立刻跟着下去了。藺雲來下車的時候,公交車附近的喪屍已經全被消滅了。幾百米遠的地方,有一羣七八隻喪屍搖搖晃晃朝這邊來。大片的雪花落在街道上,地面的積雪蓋住了車轍,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沒人知道幾十米之外那一團白色是垃圾筒,還是縮成一團的喪屍。
“跟我走。”張天照說,“我家離這裡只有一站路。”
“你指方向,我開路。”顧天白的操縱噴射器噴出一條長長的火焰,“燒過去。”
這種開路的方法很有效。藏在積雪底下的喪屍在幾米之外就會被發現。他們走過的道路,積雪化成雪水,失去頭顱的喪屍*的臥倒在路邊。
到張天照家花了二十多分鐘。他的家在一棟老式多層住宅樓裡,樓道的防盜門是完好的。有幾戶人家的房門大敞,裡面很亂,但是沒有血跡和喪屍的臭味。看上去主人走的非常匆忙,連門都忘記關。張天照打開防盜門和房門,把他們讓進一塵不染的客廳裡,小心的把防盜門和房門都鎖上了。
藺雲來對他家很熟,拉開鞋櫃給大家拿拖鞋。每個人的鞋子都溼了。藺雲來把襪子全脫了,光着腳穿上拖鞋,進臥室給大家找衣服。
張天照進了廚房,很快他就喊:“白芷,你來一下。”白芷過去,看到他把一個液化氣鋼瓶提出來,默默掏出兩個鋼瓶。張天照蹲下來給鋼瓶接管子,說:“我父母家不在這裡,你們隨意。”
白芷沒說話,掉頭出去,但是她馬上又退回廚房。客廳裡的幾個男人正在換衣服。張天照停手看着她,“有事嗎?”
“沒有。”白芷走到水池邊提水龍頭。水龍頭是乾燥的。她又默默提出兩桶水。窗外雪花綿綿,對面人家的窗戶上,有一大團已經發黑的血漬。白芷出神的看着那扇窗戶,一動不動。
“對不起。”張天照走到白芷身後,輕聲說:“我騙你了,我不是真的師姐。”
“你喜歡我也是騙我的嗎?”白芷轉過身看着他的眼睛。
“我喜歡你是真的。開始我只是想把你和雲來的徹底隔開。可是在新服的那幾個月,我每天總有好幾個小時和你在一起。從下班到睡覺。不知不覺,我們走的太近。yy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開着自由麥忘了關的時候,我聽見你在家裡走來走去的聲音,我能聽見你炒菜的聲音,還有水開時的哨聲,你的鄰居敲你家的門,你和鄰居說話的聲音。爲了聽這些聲音,我每天下班都飛奔回家。”張天照走到白芷身後,聲音非常非常輕,“我發現我沉迷的時候,很惶恐。我不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一個人住,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我。我又想和你在一起,又覺得對不起雲來。我對你有好感,說不出口,又無法控制這種感情。我交了新女朋友,很快又分手了。再交女朋友,半個月又分手了。我把你和雲來隔開,我自己卻陷進來了。真可笑,是不是。”
白芷回頭看他,“那陣我確實覺得你有點不對勁。但是你有女朋友,你每天都和我聊女朋友的事,再說那會兒我心煩的事情很多,我的精力有限。真心沒朝那上面想。”
“你當時在煩什麼?是不是一直在想念雲來?”張天照退開半步。
白芷冷笑,“遊戲裡的師傅人很好,又二又抽。老實說,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玩的時候很愉快。他走了之後,我確實蠻懷念三個人在一起玩的時候。但是我從來沒有想念過藺雲來這個人,他和遊戲裡的青鳥是完全不同的,在昨天之前,他在我的世界裡根本不存在。”
“他只在你面前又二又抽,只對你好。”張天照深深嘆氣,“男人不是對隨便哪一個女人都那麼好的。
白芷怔怔的看着他。她說的這麼明白了,怎麼他還是沒聽明白?
小七神出鬼沒的湊上來,“五姐不要理這個傻b。藺雲來那個傢伙翻出來一瓶酒,喝兩口去。”
藺雲來拿着半杯酒過來遞給張天照,他沒有看轉身離開的白芷,“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
“她看到你之後,非常難過,哭了。”張天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心裡沒有你,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