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清從自己的兜裡掏出一包沒有多少根的香菸,給自己找了個火機點上,滿足的砸吧了幾口。
然後,將火機和香菸遞給了身旁的劉天齊:“給,來一口放鬆放鬆,等下小鬼子的坦克來了,就看你的了。”
劉天齊輕鬆的笑了笑,毫不客氣的接過香菸,也來上了一根兒,然後傳給了下一個戰友,回答道:“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我這人可不會給別人找麻煩。咳咳……咳咳……”
由於很久不抽菸的他,在這種緊張得彷彿空氣都快凝固的環境下,再一次叼起了那根讓人放鬆的香菸。結果,給嗆得直咳嗽,那滑稽的樣兒,逗得其他幾人哈哈的一笑。
所有戰士在這輕鬆的氛圍裡沉醉了,他們沉迷在這和諧、友好的氣氛裡。在這硝煙瀰漫、炮火連天、生死不明的戰場上,幾個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大家能聚在一起抽抽菸、拉拉家常話,倒也挺不錯的。
雖然,他們幾人此刻只是爲了大戰來臨前的放鬆而閒扯淡,避免自己到時候因爲緊張得拉不開步槍送了性命。不過,在這種友情瀰漫的氛圍下,在那戰火滔天的戰亂下,在這動盪的末日中,一切都是顯得如此美好,誰也不知道,等下的戰鬥過後,這面前之人,是否依然存在!
……
“轟……轟……”
一陣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傳來。
張燕清臉色一變喊道:“快!快!快!快!!全都把煙給掐滅了,敵人的坦克來了,準備戰鬥!”
幾支奄奄一熄的菸頭,被人生生的給掐滅,躲在凹地的二十幾人,全都目不轉睛、神情嚴肅的看着前方不遠處,那一輛輛發出巨大轟鳴聲的龐大機械。
坦克上蓋的日軍機槍手,一雙賊眼來回的掃視着四周的環鏡,彷彿嗅到了危險的信息,“突突……突突……”
爲了保證絕對的安全,小鬼子們扣下了機槍的扳機,對着四周一通胡亂的掃射。子彈成線條型的在地上的草叢、凹地、石塊兒等隱蔽的地方一一掃過,壓的躲在後方的張燕清幾人,趕緊壓下身子不敢輕易的露出頭來。
“突突”的槍聲在持續一會兒便停歇了,彷彿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情況,一陣嘰裡呱啦的日語過後,坦克排氣管的巨大吼聲再次響起,裝甲車隊也就繼續的向前推進。直到這時,張燕清他們幾人纔敢悄悄的露出頭來探查情況。
“嗚轟……嗚轟……嗚轟……”
日軍的坦克一字排開,已經推進到了埋放炸藥的溝塹當中,卻因爲當中又溼又滑的稀泥而出現了打滑現象。鬼子的坦克車駕駛員,一腳高過一腳的猛轟油門,轉動的履帶飛濺起了一片又一片的黑泥,卻只能在原地空轉。
“好機會,簡直是天助我也!趁現在炸死這幫混蛋!”張燕清見機會不可失,激動的扯着脖子大聲下令道;他的這突然的一嗓子,讓溝塹中的小日本嚇得魂飛魄散、冷汗直冒。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有要塞的軍人,而且此刻自己的坦克陷在了這滑不溜秋的稀泥中,很明顯自己已經中了敵人的圈套。
“八嘎呀路,吉普力、吉普力!”一時間,坦克的炮火和漫天的機槍子彈,不斷的朝着那道低矮的凹地攻擊而去。泥土大片大片的被炸飛而起,田春幾人抱着頭,全都蜷縮的擠在了一起。
“嗎的,劉天齊!!我不是叫你引爆炸彈嗎?你想害死大家呢?”張燕清氣急敗壞的一把扯過劉天齊的衣領破口大罵道。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張燕清憤怒的一把推開了劉天齊,自己搶過引爆閘閥並摁了下去。
但是,那令人振奮、驚天動地的巨響並沒有如期望中的那般響起,“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劉天齊!劉天齊!!”
“轟!!”一顆炸彈在不遠處開了花,漫天的黑土從地上到天上,再從天上回到地上,鋪天蓋地的重重蓋了下來。
劉天齊冒着不斷穿梭的子彈,匍匐着爬了過去。他雙手並用從鬆軟的泥土中將張燕清給掘了出來,然後解釋道:“隊長,電源無法通過!剛纔小鬼子的機槍在胡亂掃射之時,我就想告訴你,他們將引爆的電線給打斷了。”
“呸”,張燕清全身除了剛纔的稀泥,又加上此時的黑土,已經完全成了漆黑的一片,用力的吐了吐口中的滿嘴爛泥,破口大罵道:“混蛋,你他媽的怎麼不早說,害得我們的位置都暴露了。”
“我……你……你也沒給我機會說啊”劉天齊一臉委屈的說道。
“好了,好了。我不想聽你的廢話,你現在趕緊告訴我,斷開的電線在什麼地方?”張燕清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焦急的詢問道。
“就在離這裡幾米遠的一處草叢內。”
“所有人給我集合,趕緊來我這集合!”張燕清聽完急忙大呼一聲,其他的幾個戰友在槍林彈雨、炮火連天中,匍匐的向着他靠攏了過來……
田春深吸了一口氣,看着這一張張熟悉、年輕的面孔,心裡百感交集。因爲自己的叫喊,而將衆人的位置暴露了出來,從而使大家陷入了危險當中,他感覺到心中非常的愧疚和難受。
猶豫了良久,他總算下定決心拍了拍身旁劉天齊的肩膀,衝着衆人說道:“炸彈的引線在幾米開外的草叢中被鬼子的機槍給打斷了,我現在準備衝出去將它給接上。等下,你們儘量躲開爆炸後的衝擊波,千萬別露出自己的身子。”
張燕清決定一個人衝出去將電線接上,當下他拾起步槍慢慢的站了起來,轉身準備離去之前,他滿目深情的看了所有的戰友一眼,然後傷感的說道:“很高興與你們一起同生死、共患難一起並肩的戰鬥過。如果有來生,我張燕清下輩子還要跟你們做戰友!兄弟!”
凹地裡面的20個人,全都震撼的看着面前這個只有1米78左右的男子。誰都不傻,他們自然清楚的明白,在日軍如此密集的機槍和炮火下,要想活着衝出去簡直比登天還難。就算真的能創造奇蹟,到達了目的地。可是……
一旦,將炸彈的引爆線給接上,身處爆炸範圍內,那也將是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吶!此時此刻,面前這個人的身影是那麼的高大,讓人只能匍匐在地上擡頭仰望,卻永遠、永遠的遙不可及。
“不!”
劉天齊突然衝了出來,一把將張燕清撲到在地,雙眼紅潤的說道:“你不能這麼的自私,現在鬼子的大軍壓境,弟兄們需要一個人能帶着大家活着回去,你懂嗎?那個人就是你啊!”
劉天齊看着張燕清的面孔,然後流着眼淚笑着說道:“炸彈是我安放的,我去引爆它!你記住一定要帶着弟兄們活下去!”說完,不等張燕清的回答,他猛的一個躍身,自己衝了出去替代張燕清執行這有死無生的“任務。”
“啊!!”
抱着必死之死的劉天齊,在密集的炮火和漫野的彈雨中,咆哮着向前衝去。小鬼子見有人敢衝出來,頓時所有的機槍都瘋狂的朝着那個幹練男子射去。
“掩護,掩護!大家快開槍掩護他!”
一時間,所有的士兵忘記了恐懼,全都露出頭來,朝着日本人的坦克,玩命兒的射擊和扔手榴彈。
眼見對面那個瘋狂不要性命的男子,居然敢在自己的面前橫衝直撞。小鬼子大怒之下,更加喪心病狂的朝着他瘋狂射擊,機槍的子彈殼就像潑水一般,傾瀉而出。
就在,衆人都爲劉天齊捏一把冷汗之時,他總算衝到了那片草叢之中。也就在同一時刻,幸運之神不再眷顧他,血光飛濺;劉天齊的身上被一梭子掃過,在極度的不甘心中,他慢慢的倒了下去。
“該死的,這幫畜生!”張燕清看着那個前一刻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戰友,這一刻卻就這樣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忍不住大聲的罵道。
“嗚轟……嗚轟!”眼看鬼子的坦克就快駛出溝塹之中,張燕清咬了咬牙,一狠心便準備自己衝出去,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卻被其他的隊員給攔住了,“快看,劉天齊!劉天齊還活着,他還沒有死!”
順着隊員們所指的方向看去,卻見那個男人全身沾滿了鮮血,在草地上慢慢的向前艱難爬動着。他緊緊的閉着雙脣,停止了自己的呼吸。五根手指抓住地上的草叢,一點兒、一點的向前艱難挪動。
張燕清看着劉天齊那張由於長久的憋氣沒有呼氣,已經變成了紫色的臉龐,留下了傷心的淚水。
他知道劉天齊是在憋着這最後的一口氣,不願意就這樣輕易的死去。因爲,他的戰友還活着,他的任務沒有完成。他想用自己這苟延殘喘的最後一點生氣,來換取大家活下去的機會啊!
一條長長的血跡在劉天齊的身下越拖越長,他依然緊緊的閉着雙脣向前艱難的爬動,鮮紅的血液順着他的嘴角慢慢的流了下來,但那個頑強的漢子依然在堅持,死死的憋着這口氣不願意散去。
此時,遠處都戰友們,都已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們一一的低下了自己的頭,爲這個堅強的“英雄”而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