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局勢,如果是李斯璐用前世的語言來形容的話,就是一個火藥桶,只差最後點燃引線了。大戰一觸即發,大鏡湖對面的吉菲爾帝國軍,明顯地在不停增兵,事先跟阿爾瓦關係不錯的帝都官員,都跟常青樹家族斷絕了一切的往來。甚至有消息說,軍部裡當年收了阿爾瓦重禮而向他透露軍情的那名少將軍官,都已經被羈押下獄了。
阿爾瓦倒是長出了一口氣,從新年之後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的軍師埃拉沒有再向自己提起那個老皇帝敕封賜婚的那件事情。而從表面情況看來,埃拉只是在執行克雷孟特五世給自己留下的命令,既然阿爾瓦不同意,那也就算了,她本人對阿爾瓦是毫無什麼感情可言的——魔法師麼,基本都沒什麼兒女私情,尤其埃拉還是宮廷魔法師。
不過阿爾瓦還有一個比較“偉大”的構思,那克雷孟特五世敕封的卷軸上,傳達了不止是賜婚這一條信息。還有更重要的,如果吉菲爾有不利於克萊拉民族政權的行爲,阿爾瓦可以以先皇之名,起兵推翻他!阿爾瓦雖然有了利用這個卷軸的構想,但無論如何也沒勇氣把那捲軸拿出來跟埃拉一起討論方略,這個感覺非常之彆扭。
三月二十四日。草長鶯飛。
這一天的上午,沿江的常青樹士兵沒有任何的懈怠,照例在大江南岸的大鏡湖範圍內進行認真的巡視,瞭望哨在認真地使用望遠鏡——這東西阿爾瓦適當批量生產了一些,雖然難免會把工藝泄露出去而被對面的吉菲爾軍學了去,但戰爭中,這種東西用來哨探敵情,在這個世界裡是有非常大用處的。
“正北江面!有異動!”一個舉着望遠鏡的哨兵大聲地喊。
瞭望塔共有三層,最上面的一層發出報告異動的警報之後,二層馬上吹起了警報號角,並打出了旗語。瞬間,一層的哨兵放出了響箭,隔壁的瞭望塔中也作出了相應的動作。
“不是敵船來襲,有什麼人過江來了,”這個位置的守將統領聽到號角的聲音,也立即作出了反應,“快派人去報告臨科將軍,親兵第四、第六隊,馬上隨我到江邊察看!”
年前常青樹大軍退回獨角城的時候,對面的大軍不是沒動過佔領南岸大鏡湖的心思。但是後來,阿爾瓦從賓陸回來之後盛怒之下,兵發大鏡湖,吉菲爾軍一來沒有得到軍部開戰的命令,二來常青樹軍的態度異常堅決,三來的確有些怕,就又退回了北岸。大江南岸的守將,此時是臨科,雖然洛克再三請命,阿爾瓦還是選擇了臨科——洛克報仇心切容易冒進,而臨科是原來南海軍團的師團長,熟悉水戰,爲人又比較把細。
江面之上,在大約十來米的高度上,一個黑色的人影從對岸風一樣地掠過了江水,在距離南岸水寨寨門大約百米之外停了下來,憑虛御風而立。這個人一襲灰色的魔法師袍子,低着頭,長長的頭髮遮蓋了半邊臉,但掩飾不住爍爍放光的晶亮雙目,擡頭望去,這人身形瘦長,個子應該比較高。魔法師袍子上佩戴的一枚銀色魔法師徽章顯示着來人的身份。
不過讓這名通過克萊拉魔法公會認證的中級魔法師驚訝的是,面前的這些常青樹軍,沒有絲毫的畏懼,連作爲克萊拉帝國裡常人對魔法師的敬畏感都沒有,水寨中,成百名全身輕甲的水軍,目光冷冷,手中的中號神武機弩齊刷刷地指向了自己。
“我是魔法公會的註冊中級魔法師,來這裡是要見你們的主母、常青淑德夫人艾薇兒!”雖然驚訝,但來人的語調之中仍舊帶着一絲的輕蔑。
“我是常青樹軍第四師團第九水軍團統領,有什麼話跟我說!”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將領快速馳馬趕來,身後跟着約有三四十名親衛,這些親衛都是細甲內襯,帶着圓形的鋼製檐帽,遠距離看不見眼睛,身後一襲錦緞披風隨着江風飄揚。
“我來找你們主母的,你一個統領,快告訴我她在哪裡!”魔法師有些不耐煩了起來。
“現在大江嚴防,我再說一遍,你有什麼話就跟我說,要是有什麼信物,我來給你轉交!”中年統領話語也不太客氣,右手一舉,身後那些親衛嘩地一聲,同時擡起了神武機弩,對準了空中的魔法師。
魔法師這下真的火了,我知道兩軍大戰一觸即發,但好歹我也是個中級魔法師,看對面這個架勢,你們半點也沒把我放在眼裡嗎?魔法師不再多說,隨手抽出魔杖,低聲又快速地念了句什麼咒語,腳下的江水迅速地凝成了十來道白練,朝着水寨的士兵和這個中年統領拍擊了過來。
統領雙足一點,迅速後躍,水寨中的士兵巋然不動,神武機弩上數千支弩箭朝着魔法師攢射了過來。
魔法師一聲冷哼,常青樹軍真是狂的可以,就憑着一兩百名普通人,就打算跟我一箇中級魔法師抗衡嗎?別說我可以放魔法防護盾出來,就是稍微飛高飛遠一點,你們這些弩箭,又怎麼可能射得到我?
魔法師懶得跟這些士兵糾纏,眼見水寨中的士兵被水練衝得東倒西歪,也不打算傷人,迅速地用御風術拔高身形,使得那些攢射而來的羽箭紛紛從自己腳下掠過,就要強行突破江邊的防線。
一個錯誤!
阿爾瓦經常教育自己的屬下說:“錯誤是我們誰都會犯的,但有的錯誤是不能犯的,犯了,就會馬上使自己瀕臨絕境。尤其不能過低地估計自己的對手,那會使你看來非常愚蠢,愚蠢到甚至可以送掉你的性命!”
噗!一道血光帶起,魔法師感到自己的右肩驟然一痛,一支羽箭已經貫通了肩膀,這種突然的打擊使得自己手一鬆,魔杖從空中掉落了下去。
不好!魔法師一驚,受傷還是小事,魔杖一失,自己的魔法就算丟了大半。驚訝擡頭——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對面,對面的空中,密密麻麻地飛起了幾十人,手持機弩,披風飛舞,他們......全都是魔法師!!??
魔法師快速地壓下御風術,打算在空中伸手去撈自己那根正在墜落的魔杖——這是本能的反應——但剛剛在空中做了個轉身,感覺背後兩個位置又同時一痛,眼前一黑,身子重重地栽進了滔滔的江水中。
......
“好了好了,醒過來了,沒事了。”魔法師睜開眼睛的時候,耳朵裡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張帶着微笑的臉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西緒亞在笑:“傷藥已經起作用了,傷口開始癒合,你太莽撞了,露絲麗。”
這個從江北渡江而來的中級魔法師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阿爾瓦、艾薇兒和西緒亞的魔法學院同學露絲麗,也是艾薇兒的昔年好友,在同學聚會那個扭曲空間裡共患難過的露絲麗。
“誒,你的傷不輕,躺着別起來!”艾薇兒見露絲麗要掙扎着坐起來,急忙從牀旁邊的椅子上站起來扶住了她。
“西緒亞師兄說得沒錯,”阿爾瓦也走近了牀邊,“露絲麗,你一定是有急事才過江來找我們的,可是的確也太莽撞了,怎麼能硬闖我常青樹軍江邊的水軍防區呢?要不是我的蓋世太保看你無意傷人,又孤身一人才手下留情的話,你這個中級魔法師,我的好同學,你已經糊里糊塗地死在大江裡面了。”
露絲麗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艾薇兒扶着她重新躺了下去,嗔怪地瞪了阿爾瓦一眼:“你還好意思說,臨科手下那些蓋世太保,不問青紅皁白地就把露絲麗姐姐傷得這麼重,你得好好罰他們。”
阿爾瓦咧嘴笑了笑,沒說什麼,艾薇兒不像李斯璐那樣,成婚之後還是嘰嘰喳喳的,艾薇兒還真是有幾分主母管家的樣子。其實這件事怎麼也怪不到手下,他們的職責就是嚴守江邊,在沒接到任何上級命令之前,對任何強行越過防線的人予以狙擊,是盡職盡責的表現。
看着艾薇兒輕輕地喂露絲麗喝了口水,阿爾瓦衝她輕輕地擺了擺手,低聲說:“現在你放心了,她已經醒過來了。咱們出去吧,別打擾她休息,這裡留給西緒亞照顧就已經足夠啦,有什麼話,明兒等她的傷都好了慢慢再說吧。”
西緒亞等阿爾瓦和艾薇兒出去之後,再度用魔藥給露絲麗療傷,他的話不多,都是露絲麗問一句他才答一句。
“我受了這麼重的傷,阿爾瓦的常青樹軍這麼厲害!”
“要感謝蓋世太保手下留情啦,你中了六箭,還好都沒傷到要害。”
“他們都是魔法師嗎?爲什麼都會御風飛行呢?”
“呵呵,這個事情嘛,公爵大人說算是軍事機密,我可不能私自向你透露。”
“我就是一時疏忽,想這麼些個普通人有什麼了不起,纔沒放魔法防禦盾,也沒用殺傷性的魔法攻擊。”
“是啊,公爵大人常說的,一時疏忽有時候就會送掉性命。你呀,晉級五級之後明顯地什麼都不放在眼裡了。這也算是個自大的代價吧!”
“......”
翌日清晨,阿爾瓦和艾薇兒來看露絲麗的時候,她的傷勢已經明顯地痊癒了,雖然因爲失血過多造成的臉色蒼白非常明顯。她之前也跟西緒亞聊了不少的時間,雖然還是沒搞明白爲什麼常青樹家族裡會有這麼多的魔法師,但至少清楚了兩點。第一,常青樹家族真的很厲害,厲害到已經可以單憑几十名水軍邊防,就可以在突然襲擊的情況下輕易幹掉一名沒有思想準備、託大的中級魔法師。
第二,阿爾瓦說的真對,一時的疏忽真的是會送掉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