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瓦早知道這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這時候聽他這麼說,雖然暗自心驚,表面上卻是一派地神情自若:“怎麼?我離開這段時間裡,帝國有什麼新鮮事情,是羅蒙子爵要向我事先透露的嗎?”
“公爵大人,首先,我知道您家族的手段在帝都裡的消息是非常的靈通,甚至我的手下都說,貴家族的消息集散地是神通廣大。但是,有些事情恐怕在帝都裡面再轉,也是不會傳到您耳朵裡面去的。大人,以您之見,現在局勢如何?”羅蒙子爵這麼一問,神色凜然,全然不似一個市儈的奸商,到真像是個憂國憂民的帝國肱骨之臣,阿爾瓦微微有些納罕。
“南定賓陸,北拒雷奧,東南虎拔牙去爪,西北狼遠遁邊陲。我看帝國的局勢現在好的很那,羅蒙子爵,是不是您的軍備生意最近不太順利呀?”這副說辭,阿爾瓦估計到吉菲爾會問,因此早就準備好了的,因爲羅蒙的家族主營的業務是帝國軍備,所以說到這裡的時候順手給他扣上了個帽子。
羅蒙對阿爾瓦的取笑卻絲毫不在意,仍是正色地說:“泰倫那頭,雖然縮了編,減了糧餉,但所部三萬餘人都是忠心精銳,我倒是聽說,他最近拿出多年積蓄,在造兵買馬。這是第一件值得憂慮的事情。第二件,日前西北王伯德溫被圍,令尊安格侯爵大人親率大軍解圍,我看這件事陛下很不高興呢!我想這件事情,也是公爵大人您眼下要考慮的。”
阿爾瓦聽他所說的形勢論調,跟自己剛回獨角城時候埃拉所說的一模一樣,心裡馬上就盤算了起來:“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這兩件事都是自己眼下最爲關心的局勢,他能分析出來也不爲奇怪,可他跟自己當面點破,爲的是什麼?對他又有什麼好處?他是皇帝陛下派來試探自己的嗎?”
實際上,阿爾瓦早在幾天之前就盤算好了,吉菲爾見到自己之後,問過賓陸和南洋情勢之後,就會問到泰倫和伯德溫的事情,自己也有充分的應對之詞。可是,現在面前的並不是皇帝,而是帝國最大的軍火商!
阿爾瓦心中迅速盤算過很多的念頭,羅蒙卻已經發話了:“阿爾瓦老弟,我看你現在雖然風光無限,帝國裡不知多少達官顯貴都羨慕你羨慕得要死,但在我看來,這兩件事情不解決,你這公爵的位置,還真的不好坐穩呢!”
不等阿爾瓦回答,他彎下了腰,把身子湊近阿爾瓦的旁邊:“帝國五個師團,扇形地在艾布納平原以北、東、南三面移動排布,隱隱呈合圍之勢,你可還知道嗎?”
阿爾瓦哦了一聲:“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領地在艾布納平原以西,三面合圍,唯獨留下西方,以你之見,這五個師團意欲何爲呢?”
“這其中的意思,恐怕也無需我多說。公爵大人,我可以明着跟你說,雖然您現在是帝國內的第一紅人,可是,如不加提防,恐因令尊緣由,難以自處!”
阿爾瓦沉身不語,伸手拿起馬車茶几上的茶碗,輕輕地吹了吹,喝了口茶,淡淡地說:“你不會這麼直白地告訴我說,我家侯爵府門口那些高手,也是皇帝陛下派過來的吧?如果因我父北面戰事而使西北王獲救,皇帝陛下見責的話,您可以回稟陛下,阿爾瓦雖然開門立戶,常青樹重開一族,但艾布納始終是我的家!”
這話雖然輕描淡寫,但立場是非常清楚不過的:別看我跟老爹關係不是那麼好,但你想讓我劃清界限,是不可能的事情!
羅蒙似乎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阿爾瓦,現在我不稱呼你爲公爵大人了,我知道你年輕氣盛,同時也不太信任我。可是,我真的只是善意的提醒,現在的皇帝陛下性情如何,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我還有個消息要告訴你,這個時候你回來帝都,可能還會趕上一件大事情:舊皇克雷孟特五世陛下,就快要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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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瓦見羅蒙說得似乎有幾分誠意,卻絲毫沒有放鬆了警惕,隨手把茶碗放回了几上:“羅蒙子爵,你說的這些我都可以相信,不過我需要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
“你告訴我這麼多的事情,究竟想讓我怎麼做?而如果我按照你所說的去做,你自己又有什麼好處?”
羅蒙笑了,話說到這個份上,纔算真正地把事情談開了。他饒有興致地看着眼前這個剛滿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彷彿在端詳一件藝術品一樣:“我只知道你心思敏銳,想法新奇,卻還不知道你對人性這麼瞭解!難道說,我作爲一個商人,就只會做唯利是圖的事情嗎?”
阿爾瓦並未說太多的話,他只回答了四個字:“無奸不商!”
“啊......”羅蒙聽到這幾個字之後發出了一聲訝異的驚歎,“無奸不商”這幾個字太精闢了,眼前丰神俊朗的華服少年,怎麼會有如此精準的描述!就是自己這種常年在生意場上打滾的老油條,也不能夠......
“別告訴我你大老遠跑來我家門口等我是爲了我好,你當那些宮廷侍衛和宮廷魔法師都是吃素的麼?我前腳上了你的馬車,他們後腳就會去宮裡報告,只怕此刻,我們皇帝陛下正在研究你我會面的細節呢,如果你不是陛下派來的,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你想跟陛下做對!”
這個足以讓任何人震驚的推斷在羅蒙身上顯然是沒有起到什麼效果的,他緩緩地坐直了腰身,淡淡地說:“阿爾瓦,任何一個貴族、一個地方、甚至於一個帝國,都是要靠一樣東西來維繫的,那就是錢!”
“我知道你最初在南門之變前對我有偏見,甚至於會懷疑到我當初爲什麼能在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間兩不相幫,而雙方都在拉攏我,卻都不敢動我。”
關於這點,阿爾瓦並沒有否認,點了點頭說:“大家開誠佈公地說,我的確想過這個問題,而直到現在也沒有找出答案。我當時的境地來說,幫了四皇子,二皇子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置我於死地,同樣的,我在支持四皇子的問題上如果不夠果斷,四皇子也會想幹掉我,免得我爲二皇子所用。而你,卻完全沒有這樣的危險,這是爲什麼?”
“生存!我的公爵大人,”羅蒙認真地說,“你說的沒錯,‘無奸不商’,可是對於一個商人來說,唯一比利益更爲重要的事情,就是生存了。”
“相同的道理,當初二皇子和四皇子不敢動我,也是爲了生存。他們之間誰勝誰負都好,當時都需要依賴我繼續生存下去!我知道你也很有錢,不過......我掌控着帝國的軍備,”說到這裡,羅蒙再度壓低了聲音,“而現在,我們的皇帝陛下開始威脅到我的生存了!”
“最近帝國內雖然相安無事,但舊皇老臣,一個接一個地被罷黜,頗有一些人死於非命。帝國對北用兵,軍事調動頻繁,我手裡掌控的軍備物資,一塊塊地被皇帝陛下拿走。這是鈍刀子割肉的辦法,一旦我傷了元氣,你認爲以吉菲爾的性格,還能容忍我生存下去嗎?”
“所以你就找上了我?”
“對!你的底我調查得很清楚,我知道你是從來不相信神權的。一個月之前,我又得到了關於你的一條消息,那就是,你不經意地流露過,你也不相信什麼皇權!”
就在這個時候,阿爾瓦頭腦裡響起了一個聲音:“一條平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