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季時奕這般諷刺,時笙並不覺得難堪,他說的是實話。
“我確實配不上季總,但相比之下,對您是有利的,他會以爲穆小姐是被我逼走的。”
“我逼走一個自己不滿意的兒媳婦,卻要因爲怕他恨我,同意另一個我不滿意的人嫁給我兒子。”季時奕眼尾的紋路很重,是經常眯眼的緣故,“時小姐,你是覺得我時間太多,閒得慌?”
他叫她時小姐,而非時秘書,就代表着,如果今天時笙說服不了季時奕,別說嫁給季予南,就是繼續留在季氏上班也是不可能的。
“我和慕小姐不同,您不滿意她的原因除了因爲她家世平平,對商場上的事一知半解,且沒有半點能幫上季總的能力,更重要的原因是,您怕慕小姐會成爲季總的軟肋,季總身邊保鏢成羣,他自身能力也非常優秀,如果真遇到什麼特殊情況,自保不成問題,但如果身邊帶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情況就不一樣了。”
季時奕眉讓她閉嘴,時笙鬆了口氣,“如果換了是我,季總肯定不會拼着自己的命來救我,並且我和季總只是假結婚,爲期一年,而這一年,我會承受季總因爲慕小姐離開而引發的一切後續問題,到時候即便季總知道是您逼走了慕小姐,恨的情緒也已經差不多消失殆盡了。”
季時奕一直眯着眼睛看着時笙,也不說話,但明顯是在思考她的提議。
良久,他淡淡的問:“目的。”
“我想成爲美國的永久居民,和季總假結婚,是最快的方式。”
這個理由簡單粗暴,沒有任何陰謀的味道,但卻是好多在美國打拼的人費盡心思想得到的。
季時奕什麼都沒說,直接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時笙長吁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估計是瘋了纔會提這麼大膽的要求。
和季予南結婚,去查一樁有可能永遠都找不到證據的懸案。
她已經能夠想象,以季予南的脾氣,如果知道今天的事,估計能直接把她給拆了。
……
時笙去送慕清歡的那天下着小雨,她從副駕駛下來,打開後備箱,將慕清歡的行李從後備箱裡拿下來,纔去開後車門。
慕清歡下車,她在車上哭了一路,眼眶紅的厲害,她咬着脣,看着時笙。
雖然時笙一慣不喜歡她,覺得她太能裝,但是此刻,她心情還是很複雜的。
她提着慕清歡的行李,機場的臨時停車點很擠,“慕小姐,走吧。”
“予南會原諒我嗎?”慕清歡站着不動。
時笙覺得這女人真的是矯情的過分,自己答應要走的,現在哭着問她季予南會不會原諒她。
她又不是季予南,怎麼會知道他什麼想法。
說不定她一走,他轉身就喜歡上另一個女人了。
但對上慕清歡尋求安慰的目光,她又覺得說不出太狠的話,“我不瞭解季總,慕小姐,走吧,時間來不及了。”
……
季予南開着車,一路臉都是繃着的。
平時他很少超速,但今天,已經開到一百五了。
等他趕到機場,只看到時笙一個人在機場大廳站着,手裡拿着手機在看。
他走過去,用力拽住時笙的手臂,將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
女人被他拉的往後退,不小心崴了腳。
她疼的‘噝‘了一聲,回頭,看向身後站着的,全身裹挾着風雪的男人,“季總。”
“她人呢?”他咬牙,神色冰冷,恨不得將時笙捏碎了一般。
“您來遲了,慕小姐已經走了。”
季予南狠看了她一眼,轉身,拿出手機打電話。
時笙淡淡的道:“季總,慕小姐的飛機已經起飛了,就算您現在進去也沒有辦法了。”
“時笙。”
他咬着牙喊她的名字,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繃起,一條一條,如果仔細看,似乎還有突突跳動的跡象。
時笙毫不懷疑,他是在剋制心裡想掐死她的那股衝動。
即便在收到季時奕的答覆時就已經做了完全的心理準備,但這一刻,時笙還是有幾分害怕和畏懼的。
她從來沒看過季予南發過這麼大的火。
她往後退了兩步,崴傷的腳踝火辣辣的疼。
“季總。”
季予南冷笑一聲,“這麼費勁心思的嫁給我,時笙,我當真是小看你了,你他媽就是自甘墮落,下賤。”
時笙心裡一窒,半晌沒說話。
季予南將她的沉默看作是默認,“想我娶你,你做夢。”
機場來來往往這麼多人,時笙卻像是置身在一個沒人的荒地,連呼吸聲都被放得很大。
她不是臉皮厚到別人說什麼都不在乎的人,相反,她很在乎。
只是習慣了用不在乎去掩飾。
所以,雖然知道自己的反擊只會讓季予南更加的厭惡和抗拒和她結婚,但她還是挑釁的擡了擡下顎,“好啊,不如我們打個賭。”
她其實並沒有任何贏的勝算,但就是不願意乖乖的承認。
季予南咬了咬牙,只覺得面前的這個女人十足的惹人討厭。
“看來,我也有瞎眼的時候,結婚是嗎?行,明天去辦證,但在這之前,我當初給你的二十萬,包括百分之一的上浮利息,一分不少的打到我賬戶上,要不然,別管是誰說的,你都休想我會娶你。”
時笙:“……”
當初的二十萬,她還清了欠醫院的錢,辦了母親的身後事,搬了房子,還剩下十萬。
她本來想湊夠了錢一次性還給季予南的,他現在這麼急的要,一晚上的時間,她去哪裡湊這麼多錢。
“季予南,你這是強人所難。”
“讓季董事長來替你當說客,難道你不是強人所難?時笙,嫁個有錢人是大部分女人的目標,但是我勸你,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別到時候吃不了還要兜着走。”
他轉身去打電話,“幫我查一下,慕清歡是坐的哪班飛機。
時笙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全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乾了。
季予南已經走出了她的視線。
她摁亮手機屏幕,上面還顯示着季時奕的信息。
“我同意你的提議,但一年後,你必須和予南離婚。”
從機場出來,外面的雨還沒停。
時笙去停車場開車。
機場到停車場有一段路是露天的,時笙看了看雨勢,拉起衣服上的帽子戴上。
過馬路時,一輛黑色的車從她面前呼嘯而過。
速度太快,距離幾乎是貼着她的身子過去的,路上的污水濺了她一身。
汽車溫燙的尾氣刷過她的小腿,時笙嚇得退後了幾步。
一擡頭,那輛車已經淹沒在了車流中,別說車牌,連車型都沒看到。
她剛剛纔崴傷了的腳因爲這一下,似乎更嚴重了些,一動就疼。
時笙試着挪了兩步,腳踝處立刻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再有動作。
停車的地方離的不遠,時笙單着一條腿站在原地緩了一會兒,才勉強挪了過去。
幸好傷的是左腳,開車沒問題。
今天週末,時笙從機場出來就直接開車回了家。
路過藥店時,買了瓶治跌打損傷的藥油。
到了家,時笙將所有銀行卡的餘額加了一遍,連同她上個月的工資,總數才十一萬零六百多。
現在月末,離下個月發工資還有半個多月,她得留六百塊的生活費。
一晚上的時間,她去哪裡湊九萬塊,還是美金。
難道又去找徐琰借?
但季予南既然用錢來爲難她,徐琰那邊估計也不會借給她。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爲自己匱乏的人際關係感到頭疼了。
第一次是因爲沒錢租房,露宿街頭時。
在美國這些年她除了上班就是睡覺,身邊的朋友都是以前大學時期的,現在不是已經回國就是嫁做人婦,許久沒有聯繫了。
想來想去,在美國的也就只有唯安了。
時笙給唯安打電話之前也是有過猶豫的,因爲兩人的關係嚴格來說,不算朋友。
他只是她給南喬找的心理醫生,由於南喬當初情況特殊,所以都是她去和唯安溝通的。
時間久了,兩人就成了朋友。
但九萬多美金不是一筆小數目,她不確定唯安會不會拒絕,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的情況,借了錢,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上。
所以在母親住院最困難的時候,她都沒跟唯安開過口。
怕自己唯一能談得上話的朋友都因此弄僵了。
今天週末,唯安沒去心理診所,接電話的速度很快,“時笙?”
他好像還沒睡醒,聲音裡還帶着朦朧的睡意。
“唯安,我想問你借點錢。”
那邊沉默了幾秒。
他還沒睡醒,有點反應不過來。
“多少。”
“九萬美金。”
唯安打了個哈欠,從牀上坐起,“你等一下把賬戶發到我手機上,我現在有點事,先掛了。”
“那個……”時笙急忙開口叫住他,
“我可能,近段時間沒錢還你。”
“好。”
時笙將帳號發過去,幾分鐘後,錢就打過來了。
她盯着手機上的轉款信息走了幾秒的神,回了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