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涿光湖實在無任何美景可言,四周山峰高聳入雲,除非月在中天,否則到處都是黑漆漆的,風起時茂密深林亂哄哄的聒噪聲盤旋在谷底久久不散,真跟修羅地獄差不多,膽小之人嚇破膽都是極有可能的。
同樣黑漆漆的涿光湖畔燃着一團篝火,篝火上架着一隻烤得滋滋冒油的燒雞,噼裡啪啦的火星飛濺在夜幕裡多少驅趕走了幾分陰森恐怖的氣氛。
篝火前,一襲月白錦衣的男子手持象牙摺扇立於湖畔,男子身形頎長,面如冠玉,微鎖的長眉下一雙含情脈脈桃花眼,輕搖摺扇時一派儒雅蘊藉的味道,實乃一位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幽幽吟罷,似心有不甘地嘆了口氣:“如此良辰本該與佳人相伴,我爲什麼要在這種黑漆漆的鬼地方陪着你守着這一片破湖水呢?又無美人出現。”
他言罷,更重地嘆了口氣,回身自篝火旁拿了一罈酒,索性一邊飲酒一邊舞起醉扇來。
篝火旁傳來一個疏朗中帶着一絲無奈的嗓音:“你別掉湖裡,我還得去撈你,說實話,我挺不愛動彈的。”
聲音的來源是一位玉白錦衣的男子,他半曲着一條腿閒散地側臥在草地上,一隻手臂撐着頭,另一隻手拿着酒。
灼灼火光映出一張驚世駭俗的英俊面孔,英俊到什麼程度?無以復加。若是一定要形象到幾個詞語上,那就是面若刀削,鬢似刀裁,眉若利劍,目似朗星。
他意興闌珊地喝了一口酒,脣角勾起一抹沒什麼意味的淡淡笑意,修羅地獄轉瞬間就變成了逍遙仙境。
那邊月白錦衣男子舞夠了醉扇跌跌撞撞走了回來,愁眉苦臉地坐回篝火旁:“我說軒轅公子啊,還有兩個多時辰纔到子時,咱們來這麼早幹什麼?花影樓的煙絮姑娘還在等我呢,你知不知道讓佳人傷心是要天打雷劈的。”
軒轅一揚坐直身子衝着他勾了勾手指:“南宮閣主,在下有四個字想要鄭重地送給你。”
南宮子珩湊過去問:“哪四個字?”
軒轅一揚一本正經地回答:“色字頭上一把刀。”
南宮子珩愣了愣,掰着手指頭數了半天,皺着眉頭問:“這好像是七個字吧。”
軒轅一揚安心似的拍了拍南宮子珩肩膀:“兄弟,幸好,還有救。”
南宮子珩不耐煩地拂開他手臂:“煩死了,不跟你鬧了。你說黃金寶盒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咱們派來探查的人沒一個是完好無損回去的,非得逼着咱們親自出山。”
軒轅一揚笑意淡淡:“誰知道呢。”
南宮子珩喝了口酒,神秘兮兮地道:“前幾天峰頂的那個黃金寶盒事件雲馳跟你說了吧,跟墨封一起掉下去的竟然還有一個小姑娘,墨封身邊除了冷血青鸞之外什麼時候出現過姑娘,即便冷血青鸞也極少跟墨封同行,難不成墨封開竅了,終於想體會一下什麼是風花雪月了?”
軒轅一揚輕輕搖着青瓷酒罈,眉目深邃:“墨封?風花雪月?怎麼都覺得跟他無半分關係,他怎麼可能允許自己有軟肋。”
南宮子珩想了想,點頭:“也對。不過一揚,我覺得你除了比他多那麼一點點人情味之外,好像跟他也差不多。”
軒轅一揚勾脣冷笑:“南宮閣主,你如果不想活了可以直說。”言罷,目光一凜,轉頭望向草木深處,冷聲道:“誰在偷聽。”
草木蔥蘢的漆黑深處,一襲橘色長裙的上官心心慢悠悠分花拂柳走出來:“本姑娘本就先於二位來到此地,來得早了本想小寐休息片刻,怎料竟被二位少俠的閒言碎語擾得不得清淨,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觀火閣雙俠竟然喜歡在背後嚼人舌根,還真是令本姑娘刮目相看。”
軒轅一揚的目光在上官心心的眸子裡凝注了片刻,轉而淡淡一笑:“姑娘似乎誤會了,在下的話可有一字不堪入耳了?”
南宮子珩卻笑得滿臉桃花開的模樣:“竟然真的出現美人了。”
軒轅一揚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子珩,你的眼睛什麼時候瞎的?”
上官心心笑得明眸豔豔,一步一步踱步上前:“既然軒轅少俠言明南宮閣主患有眼疾,小女子不才,剛好出自考槃宮,不如讓小女子幫南宮閣主診治診治如何?”
南宮子珩頻頻點頭:“那自然是最好的。”
上官心心在靠近南宮子珩的時候,突然手腕翻轉,一道冷光直衝對面軒轅一揚而去。
電光火石間,軒轅一揚輕身而起,足底運力,挺拔身形急速向後掠去。
風聲四起,劍氣震碎一路花草枝葉,紛紛揚揚散在黑暗的山谷裡。
軒轅一揚也不出手,只在劍氣每每逼近身體的時候不緊不慢地避開劍鋒,連衣角都不曾被劍氣擦傷過。
幾個回合下來上官心心便失了興致,收回軟劍落回篝火旁:“真沒勁,若不是我身上有傷今晚有你好看。”
軒轅一揚迎風立於樹尖,玉白衣袂在風中飄揚,俊逸絕倫的面龐上浮起一抹疏淡的笑容:“姑娘果然好身手。”
上官心心撇了撇嘴:“站那麼高幹嘛?顯得你很好看嗎?”
軒轅一揚也不說什麼,閃身回到篝火旁拿了一罈酒,飛身落在樹杈上獨自飲酒去了。
上官心心冷哼了一聲,隨手在烤得滋滋冒油的燒雞上撕下一個雞腿遞給隨後走過來的阿芷:“阿芷,快吃,吃飽了纔有力氣對付壞人。”
南宮子珩看着她的隨性行爲,一時間神色怔怔的:“姑娘,這……不告自取謂之……”
看到上官心心明明含笑卻冷意森然的目光,南宮子珩清了清嗓子,溫文爾雅地笑着問:“在下的意思是……姑娘這樣是不是不太妥當……”
上官心心把雞腿塞到阿芷手裡,自己又撕下另外一根雞腿咬了一口,點頭表示味道不錯,然後想起來回答南宮子珩:“這雞又不是你家的。”
南宮子珩哭笑不得:“可卻是在下抓的啊。”
上官心心不以爲然:“我又沒看到。”
南宮子珩按住心口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努力吸了口氣,笑着問:“那至少也要告訴在下姑娘的芳名吧。”
上官心心瞥了他一眼:“爲什麼要告訴你?到處桃花債的風流公子哥兒。”
南宮子珩繼續按住心口,表示劇痛難耐。
上官心心坐在篝火旁一邊啃雞腿一邊發表看法:“一個是風流|成性紅顏遍地的放浪公子,一個是見之誤終生狂妄寡情的冷血公子,沒一個好人。”
南宮子珩徹底絕倒。
子時剛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便在衆人眼前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黑漆漆的涿光湖面上就那樣憑空的現出萬道光芒來,通天徹地得將整個谷底映成白晝,另一個神秘的跟上一個一模一樣的黃金寶盒優哉遊哉地飄浮在萬丈光芒深處,湖水四周浮動着水波般盪漾開來的結界。
軒轅一揚飄身落在湖畔時,手中已多了把閃着凜冽寒光的長劍,他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坐在篝火旁的上官心心:“姑娘還是避在遠處比較好,在下怕連累姑娘。”
上官心心誠懇地擺擺手:“不不不,軒轅公子言重了,是我怕連累軒轅公子纔是。”
軒轅一揚也不再說什麼,手起劍落,三道劍光閃過,結界意料之中的轟然碎開。
那邊南宮子珩已經飛身掠向湖心上空飄浮的黃金寶盒,然後在手指輕而易舉穿過黃金寶盒之後,愁眉苦臉的無功而返。
軒轅一揚微微蹙了蹙劍眉,下意識看了一眼上官心心:“是幻象?”
上官心心坐在篝火旁緊抿着脣看着也不說話,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軒轅一揚垂眸沉吟了一下,收了長劍,玉白身形瞬間化作一道光掠向黃金寶盒,耀目光芒之中修長手指漸漸觸向黃金寶盒,然後,漸漸穿了過去。
篝火旁的上官心心再也繃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我跟你們說啊……這個鬼東西不是什麼人都能拿到的……哈哈哈哈……”
軒轅一揚眉目冷淡地落回湖畔兀自沉思。
南宮子珩卻搖着摺扇眉開眼笑地問:“想必姑娘的意思是隻有姑娘可以拿到嘍。”
上官心心站起身子拂了拂衣襬:“那是自然。”然後轉頭囑咐:“不要怪本姑娘沒有提醒兩位公子哦,還是避遠一些比較好,我真的不想連累你們。”
軒轅一揚和南宮子珩似笑非笑對視一眼,然後就是一副饒有興致的模樣看着她不說話。
這邊阿芷已經緊緊握住上官心心手腕,語帶哀求:“姑娘,求你了,別冒險了,若是……若是……”
上官心心安撫地拍了拍阿芷的手背:“這一次我速戰速決,你要對我有信心,你家姑娘我已經有經驗了。”
阿芷還想說什麼,可是看着自家姑娘執着堅定的神色知道說什麼都無用,只能垂下眼眸點了點頭。
一道橘紅色光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了出去,不久之後湖畔就爆發了南宮子珩驚天動地的大笑。
隨後落回湖畔的上官心心面色發白地看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掌,絕美的眸子里布滿了鋪天蓋地的不可置信。
她竟然,也同樣什麼都沒有抓住,也可以說,她觸到的也是一抹幻影,爲什麼?
只有阿芷安心地籲出一口氣。
南宮子珩的大笑漸漸止住,之後傳來軒轅一揚疏疏淡淡的含笑嗓音:“意料之中。”
南宮子珩聞言又捧腹大笑起來。
上官心心已明顯有了幾分惱意,冷冷擡眸掃了他們二人一眼:“原本以爲墨封那種性子最是惹人討厭,如今看來我還真是大錯特錯了,真希望你們兩個得了失語症。”
“上官姑娘,背後言人恐怕不太好吧。”
隨着幽冷的嗓音傳來,一襲玄衣的墨封自頭頂斷崖垂直飛落而下,身後跟着一臉冷漠的流火。
上官心心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墨封:“你不是說不來嗎?”
墨封挑眉:“我何時說不來了?”
上官心心想了想,他好像的確沒說不來,但也沒說來呀,這會兒心裡正煩着呢,也懶得跟他爭辯,低頭踢了踢腳邊石子兒,聲音悶悶的:“我也拿不到寶盒了。”
墨封語氣淡淡:“我知道。不過,我倒覺得是好事。”
上官心心氣得翻白眼:“什麼好事啊,我已經被牽扯進來了,原本以爲至少通過我可以抓到始作俑者,現在呢?又把我給踢出去了!這不是戲弄人嗎!那個殺千刀的始作俑者還怎麼找?”
墨封眉目深邃,也不說話。
上官心心眼珠轉了轉,擡頭看墨封:“不如你去試試。”
墨封回視她:“我拿不到,你也是親眼所見。”
上官心心不耐煩:“再去試試嘛!死馬當活馬醫了!”
墨封微眯了狹長雙眸,低沉嗓音漸漸上揚:“你說什麼?”
眼見黃金寶盒的光芒已經衰弱得越來越厲害,時間緊迫,上官心心愈發急了:“哪有那麼多廢話,快去啊!”
流火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墨封,又極快地垂下眼眸迅速隱了氣息。
那邊南宮子珩用摺扇敲了敲軒轅一揚肩膀,嗓音意味深長:“是不是有點兒意思?”
軒轅一揚的目光裡也隱約帶了一絲玩味,勾脣笑了笑:“是有點兒意思。”
失去了黃金寶盒的璀璨光輝,整個山谷開始昏暗下去,漸漸又變回了那個修羅地獄的模樣。
墨封擡眸掃了一眼湖中心光芒微弱的黃金寶盒,閃身飛了出去:“拿不到別怪我。”
其實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已不抱希望,然而恰恰此時,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墨封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穿過微弱光芒竟真真實實握住了黃金寶盒。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唯恐一喘氣墨封手中的黃金寶盒就會消失。
即便墨封自己都是難以置信的。
爲什麼,這一次是他?
就在墨封拿到黃金寶盒安然落回湖畔的一剎那,平靜的湖水突然巨浪翻滾,湖中心驀然出現一個極速流轉的巨大旋渦,那是另外一隻張開血盆大口的怪獸,呼嘯着勁風將湖畔的所有人統統捲了進去。
“啊——我要殺人!我要殺人!咳咳……王八蛋你給我出來,我上官心心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上官心心再次全身溼漉漉地趴在山洞裡的水潭畔,一邊咳嗽一邊咒罵,氣得都要瘋了。
“姑娘,你千萬不要動氣,你身上還有內傷呢。”
同樣全身溼漉漉的阿芷一邊安撫上官心心,一邊將她扶到一處石柱前坐下。
上官心心氣呼呼地環顧四周,這裡還是一處山洞,雖然同上一個山洞一樣都由水晶石構成,卻又大不相同,因爲四周都是數不清的幽深小山洞,像蜂巢一樣密密麻麻鑲嵌在洞壁之上,遠遠望去,噁心又恐怖。
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四個男子紛紛從水潭裡冒了出來,然後相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表示都找不到出口。
真是奇了,明明是被湖水捲入這個水潭,怎麼在水潭裡就是找不到出口呢?
四個人紛紛上岸,坐在水潭邊沉思。
阿芷走過來朝四人施了一禮道:“阿芷要給我家姑娘上藥了,還請四位公子不要過來。”
南宮子珩輕笑一聲:“在下是風流,卻不下流。”
軒轅一揚聲音冷淡:“在下既不風流也不下流。”
那邊墨封已經閉目調息了,儼然又恢復了失語症的狀態。
流火自然跟着墨封也開始閉目調息。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衆人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六個人圍坐一圈探討脫險方案。
任誰也想不到,江湖上頂尖的三大門派領軍人物會被同時困在這個莫名其妙的鬼地方,說出去得多丟人啊。
上官心心想到這裡忍不住笑了,南宮子珩嘖嘖稱奇:“上官姑娘的確與衆不同,困在此等九死一生之處竟然還能笑出來。”
上官心心笑意盈盈:“如果我哭咱們就能出去的話,我現在一定會哭得梨花帶雨,特別好看。”
南宮子珩一雙迷人桃花眼漸漸籠上陽春三月的光輝,往上官心心身邊湊了湊:“姑娘對在下其實是有些誤解的,在下並非是什麼風流|成性之人,也沒有遍地紅顏那麼誇張,在下只是憐愛女兒家而已。”
上官心心眉眼含笑:“哦?所以南宮閣主這是準備將本姑娘一同收歸麾下嗎?”
南宮子珩一臉惶恐:“豈敢豈敢,姑娘膽識過人,冰雪聰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實乃令在下心折,豈敢生褻瀆之心。”
上官心心手託香腮輕聲喟嘆:“我終於明白那些女孩子爲什麼明知道你風流|成性,還心甘情願做你的紅顏了。”
南宮子珩輕咳了咳,又往上官心心身邊湊了湊:“其實在下……”
“想知道寶盒裡是什麼嗎?”
二人的對話被突如其來的低沉嗓音打斷,上官心心眼睛頓時亮了:“想知道!當然想知道!”
墨封自衣袖內摸出寶盒遞給她,上官心心急忙接了過去,平緩了一下心緒,慢慢將寶盒打開。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地盯着那個黃金寶盒。
寶盒緩緩打開,裡面靜靜躺着一卷信封,沒錯,是一卷。
那是一個被捲成一卷的信封,想必是因爲寶盒內空間有限,有意爲之。
依外觀來看是很陳舊的信封了。
上官心心小心翼翼將信封展開,然後整個人就像似被雷劈到,一動不動,面色蒼白。
信封上雋永秀逸的四個字:墨封親啓。
阿芷下意識驚呼出聲:“姑娘,這是你的筆跡!”
話音一落,整個山洞裡的氣氛就變得極爲詭異起來。
軒轅一揚挑了挑眉:“在下對他人隱私不感興趣。”言罷,閃身去後方閉目養神了。
阿芷和流火悄無聲息退到了遠處。
只有南宮子珩溫文爾雅地端坐在一旁一邊搖着摺扇一邊坦然地等待着拆信。
上官心心擡頭看了一眼毫無情緒變化的墨封:“你看過?”
墨封搖頭:“不曾。”
上官心心吸氣:“那你不能有點反應嗎?”
墨封神色淡淡:“我應該有什麼反應?”
上官心心閉了閉眼睛:“行,我不想跟你說話了。”
南宮子珩依舊氣定神閒地等待着拆信。
上官心心極爲小心翼翼地取出信封裡的信箋,實在容不得她不小心,因爲信箋明顯年深日久泛黃得厲害,已經很脆弱,輕輕展開,勉強可以看清上面的字跡:
吾生短暫,常懷一念,處處桃源,清平人間。
青籬小院,茅屋三間,前有修竹,後有幽泉。
春逐落英,夏賞青蓮,秋拾霜葉,冬聽雪煙。
濁酒半杯,詩書一卷,花開花謝,靜守流年。
若君感念相交之情,代吾完成平生夙願,吾當欣慰,長眠無憾。
而末端的字跡狷狂冷冽,字字戳心:汝若長眠,吾必隨之,平生夙願,來世再踐。
顯然,最後一句是墨封的回覆。
三個人看完信誰都不說話,南宮子珩靜悄悄地覷着兩個人的神色,卻發現什麼都看不出來,兩個人都太平靜了,連一絲尷尬的情緒都沒有。
這種極度的寂靜持續了差不多一盞茶的時間,上官心心突然開口:“依信箋和字跡的陳舊程度推斷,這封信至少有一百年了。”
她看向墨封,絕美的眸子裡隱約染了一絲諷刺的意味:“我寫給你的,你還回復了,並且在一百年前,咱們是遇見鬼了嗎?”
墨封默默看着她:“你相信前世嗎?”
上官心心默默回視他:“你相信嗎?”
墨封目光幽幽,鎖眉不語。
上官心心愁眉不展地摸出衣袖裡的小瓷瓶看了看,又拿起信箋看了看,喃喃道:“第一個黃金寶盒裡是我的一瓶丹藥,第二個黃金寶盒裡是我寫的信箋,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麼呢?這個幕後之人最終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我們就一直這樣被人牽着鼻子走嗎?”
南宮子珩終於憋不住了:“等等啊,在下也是一個大活人,你們看不見在下嗎?還有啊,前世今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你們也信,你們是不是被黃金寶盒給刺激傻了?”
言罷忍不住大笑起來,揚聲問:“一揚,你信嗎?”
然而躺在遠處閉目養神的軒轅一揚眼皮兒都沒擡一下,顯然根本不打算參與進來。
南宮子珩撇了撇嘴,繼而笑吟吟看着上官心心:“由此看來,不管日後如何發展,整件事情肯定是跟姑娘脫不了干係了,沒準兒黃金寶盒還會出現,而且下次說不好也是一封情書,還有可能是姑娘寫給在下的呢。”
上官心心拿着手裡的信箋在南宮子珩眼前晃了晃:“南宮閣主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點問題,首先,這不是一封情書;其次……”
上官心心垂眸想了想,轉而把信箋拿到墨封眼前展開,指着信箋上的內容,一本正經地道:“墨封,從這封信上看你還挺癡情的啊,不過呢,不管是不是前世,都跟現在沒有任何關係,如今的你可千萬別這樣。”
墨封擡頭與她四目相對:“姑娘不妨去水潭邊看一看。”
上官心心望了望水潭,潭邊空無一物,又不解地看向墨封:“什麼意思?”
墨封自她手中取回信箋裝入信封收入懷中,動作和語氣都不緊不慢的:“看一看自身有何長處值得他人傾心。”
旁邊的南宮子珩抿着脣抖着肩膀默默偷笑,忍得那叫一個不容易。
上官心心冷冷掃了南宮子珩一眼,言笑晏晏看着墨封:“如此甚好,還煩請玄華魔君牢記,如果你敢喜歡我,我一定會殺了你。”
墨封迎着她的視線淡淡一笑:“我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