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區裡有家洗衣店，洗衣店裡有個辦公室，辦公室裡有面窗，窗有窗框，窗框上有個發黃的斑點，斑點在螺絲釘旁邊。它看起來像是窗框生鏽了，但又像是用指甲一扣就能扣掉的樣子。
語音眨眨眼，但她貼着我的手臂的手壓根沒動：“我們好像應該打開抽屜，把睡袋拿出來，將它鋪在地上，拉開拉鍊，然後鑽進去躺平，合上眼睛，睡覺。”
“嗯，如果你有力氣了順便將我的睡袋找出來。”我木然道。
“愚蠢的人類，休想。”語音說話的音調一點起伏都沒有。
晚好，現在是在醫院打雜的第一天晚上，我們在洗衣店。
在曦尋將我扯下樓的時候，情況是這樣的。一院送了一大批傷患過來，然而剛好相應可以救人的異能者居然不在醫院裡，於是開始集合人手來搶救，我們三個成了在後頭打雜的人員。急診室可真忙啊，忙得根本脫不開身。
然而情況並沒有多順利，中途弦意還在，而語音因爲稍微瞭解一點運作模式，去別的病房幫忙，接着弦意也失蹤了，留在急診室裡的就剩我一個。我在裡頭孤軍奮戰了半天，好容易才脫開身出去一下，找到弦意，還沒和她說上兩句話就又被喊走了。
這麼奔波地在醫院忙了好久，中途我終於找到機會出來，找一張紙，在上頭寫‘告訴我曦尋在哪’（我相信若憶應該是開着水鏡的）。
一陣子之後，紙上具現化出一行鉛筆字（銀河的幻術？），表示五樓。
當我找到會議室的時候，房間門外只有一個穿着病號服的姑娘。
我走過去，向她打招呼：“你好，你也要等人？”
她看着我，眼神很冰很冷，直到我都以爲自己說錯話，她才淡淡表示：“你好，嗯，你在等誰？”
“曦尋，我是工廠區的，有點事情要問她。”
“哦。”
高……高冷的女神……因爲對方看起來並不太想和人類交流，於是我也沒說話，直到語音拉開門將我叫進去爲止。
“風鈴風鈴，進來吧，我們在開會。”語音將自己的聲線調校成蘿莉音，她拉着我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開着窗，有說不上涼快的風吹進來，每人面前都沒有電腦或者報告，只是坐着。曦尋，語音，除了一個坐在最前的姑娘，每個人身上都彆着名牌：那個急診室的莫方，身材高瘦的是顧辭，眼角下有淚痣但離眼睛又有點遠的叫李明喻，除了那個坐在最前的姑娘和語音，全部都是男生。
這時候就體現出名牌的好處了，都不帶介紹的。
曦尋清清嗓子：“我們剛剛講到物資，語音說工廠區有很多資源，不知道風鈴你現在有沒有時間講一講？”
“嗯，有。”沒帶地圖，我看了一圈，然後那個叫顧辭、看起來很溫柔的男孩子遞了張紙給我，我順着地圖，開始刷刷刷地講，最後表示：“我們店長現在正在市區尋找這些公司的老闆，希望能獲得他們的授權，因爲看樣子軍|隊已經沒用了。”我欲言又止，“但是……”
莫方託一託眼睛，眼神清明且理智：“沒意思，因爲第三區已經基本覆沒了。”
那個陌生的姑娘點點頭。
曦尋的關注點比較不一樣：“你說你們店長在商業區？”
“嗯，我們那裡有個人叫程序，他有傳送陣。”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待會兒再講程式的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接着我們討論了一下，敲定某些事項，接着明喻輕輕咳嗽一聲：“曦尋，你還沒說電源的事呢。”他說話的聲音很輕，彷彿是在說悄悄話一樣，所以聲線似乎特別悅耳。
“……啊，對哦，謝謝你。”曦尋點頭，恍然大悟，接着指指那個陌生的姑娘：“她是然藥，姓駱，能力是還原，本來是三院那邊的。理論上來講，修復發電廠應該沒問題，不過我們還沒去過工廠區。”
我想想：“今晚我可以回店裡和店長說一下這事，同時我們一起過去考察實地情況，這樣如何？”
然藥點頭：“我本人沒意見。”聲音很冷很冷，但又不是那種沒人情味的感覺。
曦尋特別爽快：“好的，我們這邊沒大問題，有事情再來找我，或者找他們幾個也是一樣樣的——顧辭多半在手術室，明喻在精神科，可以散會了嗎？”
“曦尋你真的很討厭開會啊。”語音道。
曦尋表示這都是細節：“節省時間，救人要緊。大家加油，做得好的我可以考慮以身相許。”
所有人都笑了，莫方無奈地託了一下眼鏡：“曦尋，你真的是自降身價啊。”
“男神給我住口，”她沒有擡頭，右手將椅子推回去，她眯着眼皺眉看手裡時間表，“那麼接下來要去三零一病房……”
我們離開會議室。門口的那個姑娘看到顧辭，上去和她他走到一塊。顧辭似乎被嚇到，停下來喊她：“阿情？”
不過我並沒有接着聽牆角。
我問語音：“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語音不假思索：“哦，好啊。”
然藥關上門，回身看着我和語音，氣氛稍微有點僵。於是我道：“然藥，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她點頭，顯然重點不是這個：“你打算怎麼去工廠區？”
我想了想：“靠傳送陣？”
然藥看起來不明就裡，但是話纔沒說多久，旁邊出現一個六芒星的陣型——怎麼說，還是得趕快回去才行，我有種自己在被人偷窺的感覺，雖然若憶是個好人啦。
然藥顯然有點不太能接受這個設定，但是等她從傳送陣另一邊出來的時候，她彷彿釋然了：“你也在這裡？”
等等，她在和誰說話？
我走上洗衣店的樓梯，看到程序正坐在桌旁用紙計算着什麼，語音去拿吃的，銀河貌似在看書。
然後我就聽到了若憶的聲音：“然藥？”她看起來比然藥還要驚訝，盯着來人，久久沒有迴應。但我有種感覺，她們倆認識，而且認識了很久。
然藥剎那平靜下來，她的眼睛如同一波冬日將要結冰的水：“嗯，我果然沒猜錯，你的能力是鏡子。”
若憶淡然一笑，眼神似乎很是惋惜。良久，她問：“那你呢？”
然藥大笑起來，笑聲淒涼到了極點，是那種不顧一切的笑容（請原諒我如此說，因爲我實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你明明知道的。”
若憶沒有說話，看起來像在沉思。最終她苦笑：“你還是沒變。”
然藥沒有迴應，直直地看着地上的地磚，雙手交疊，眼神泠泠，彷彿事不關己。
然後，若憶轉頭對我道：“你們是要做什麼？”
我簡單說明情況，然後問她：“既然你們認識，那介不介意一起去發電廠？”
若憶道：“嗯，可以……辛苦你了。”接着她劃開水鏡，繞進走廊，鏡子隨她的步伐在空中移動。她們走進一個我看不到的角落，我繞回辦公室。我伸了個懶腰，坐在窗旁看風景。
——以上，就是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語音的頭一下一下往右歪，一副死撐着不肯去睡的模樣。這時候我聽到若憶的聲音，把我從回憶中喚醒：“副店長，我們去發電廠了。”
“啊？”我慌忙打起精神：“若憶，這麼晚去不要緊吧？要不要明天？”
若憶笑：“然藥覺得應該不用多久，今晚搞定的話醫院就可以救很多人了。”然藥站在她旁邊，一言不發。
“嗯，明天見，你們都是。”
她們繞到後樓梯，我聽到若憶說：“你還是一樣，一點都沒變。”
“說得就像你不是人類一樣。”
“你也是啊。”
然藥冷笑一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呵。”
但聽若憶嘆了口氣，兩人腳步聲漸弱，最後消失在空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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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若憶和然藥終於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正開着手機和店長聊天。景涼現在在商業區，那邊的負責人X安排了她和銀河的住處，明天還要繼續交流詳細事項，不過她拒絕了，現在正在趕回來。
“副店長？”
“嗯？若憶，你們回來了？”
我擡起頭，回來的若憶和然藥看起來情況絕對算不上好，然藥一身都是灰，若憶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兩人似乎完好無缺，情況還行。
然藥聽到若憶的話看過來，睜大眼睛似乎很是詫異；不過她立刻沉靜下來，“嗯，事情做完了。”她想一想，又道：“發電廠的程序有點複雜，不過市區那邊給了數據和資料，所以沒弄多久。”
“嗯，那就好。你們要洗澡的話那邊的水桶我倒了水，睡袋鋪在辦公室裡，”我站起來，把手裡那盞煤油燈遞過去：“喏，這個給你們。”
若憶接過，“謝謝，晚安，副店長。”
“晚安。”然後我伸個懶腰，走回辦公室裡去。
作者有話要說：那麼大部分角色出場了。我來整理一下。現在只有五萬字不到，以後我會用超過十萬字來刻畫他們。
第二區：景涼；風鈴；季弦意，季絃樂；銀河；艾若憶，駱然藥；程序，程式；連語音；
第一區：曦尋，莫方；李明喻；顧辭；陸知青；
編外人員：冷情。
2016-05-15 00:03 改一下，在後面加一段描寫。哎要死啊，我終於發現這段劇情詭異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