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助理。”前臺秘書轉身對不遠處的羅助理微微鞠躬。
羅助理只是“嗯”了一聲，便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女子。
一瞬間，他的目光怔了怔。
他沒有想到，喬蘭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下意識的，羅助理恨不得現在就將這個消息告訴程俊堯。可是很快，想到程俊堯和喬蘭這段時間的恩恩怨怨，他到底還是剋制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更何況，喬蘭的身邊還站着另一個男人。如果他沒有記錯，這個男人就是馬維爾家族的叛徒——愛德華馬維爾。
想到這裡，羅助理小心地吸了一口氣，上前幾步，朝着喬蘭微微頷首。
“您好。”他的語氣很平靜，而且他沒有加後綴“太太”兩個字。
羅助理一直是個聰明人，他能夠在這麼多助理中間脫穎而出，成爲程俊堯的特別助理，自然有他的過人住處。
現在程俊堯對喬蘭的態度很不明朗，加之喬蘭已經“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所以這個時候，很熱情的喊出“太太”兩個字的時候，自然是不合適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這兩字正好被路過的程俊堯聽到，那麼程俊堯會不會認爲，他羅助理的態度太過於傾向喬蘭，以至於減少對他的信任感呢？
所以想來想去，羅助理最後還是用了這兩個最簡單的字。
喬蘭就站在羅助理的面前。
不受控制的，在聽到羅助理“您好”這兩個字的時候，原本就墜入冰窖的心再次涼了幾分。
原來，所謂的“物是人非”是這個樣子。其實她知道羅助理是個好人，也知道，羅助理之所以有這個態度，不過是緣起於自己的丈夫罷了。
她睫毛微微顫抖，扯了扯苦澀的脣角，然後，她擡頭笑了。
她目光直視直視面前的羅助理，道：“俊堯在嗎？麻煩羅助理幫我通知一下。”
頓了頓，她又道：“我想現在他應該是在開會吧，沒有關係，如果他現在還有重要的事情的話，我想我可以等。”她故意解釋着，生怕愛德華髮現，也許現在的程俊堯根本就不想將她。
羅助理聽言，沉默了幾秒，最後尷尬一笑。
“您能這樣想自然是最好。”他說着，將目光投向喬蘭身邊的愛德華，小心地打量了幾分，他問喬蘭：“請問這位先生是？”他作爲程俊堯的特別助理，這樣問並不爲過。
喬蘭正想說，這個時候，愛德華上前一步走了上來。
“你好，我就是愛德華馬維爾。”他自信的說着，畢竟他覺得喬蘭已經和自己的丈夫打過招呼，所以程俊堯不應該不知道今天的安排。
羅助理的笑意變得有些生硬，他也是看過這幾天的新聞的，也看到過喬蘭和愛德華在機場時候的照片的……
於是，他想了很多。
漸漸的，門口的空氣忽然沉默了。
而且沉默的有些詭異。
而這個時候，其實最緊張的是喬蘭。
她的心跳很快，只在這一瞬，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
走到這一步，其實呼吸都變得十分小心……也變得彌足珍貴……
“那麼既然如此，要不我和愛德華先生在會客廳等等吧。”她笑着說着，用這種方式打破了沉默。其實她有很多話相對羅助理說，但是一想到程俊堯的冰冷和無情，一想到昨天晚上他抱着那個女人的場景的時候，她就變得無能爲力。
羅助理點點頭，“好，那麼親您和愛德華先生一起在會客廳等等。”
他說完，便轉身朝着總裁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魔石基金雖然是世界上頂尖的投資公司，但是公司的人員並不是很多，更何況，投資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不是一個人員密集型的工作。
所以這個大廈雖然是魔石基金的，但是除了頂層，其餘的都租給了其餘公司。
此刻，前臺秘書將喬蘭一行引進了會客廳。
“麻煩幾位先等等。”她說完，便走出了房間。秘書的態度也是很冷淡，想來她應該是個新秘書，而對於喬蘭的身份也並不是瞭解。
愛德華聽言，並沒有說話。
而喬蘭用最快的速度躲過愛德華的眼神，也什麼都沒有說。
會客廳裡，再次變得很靜寂。
喬蘭能夠感受到愛德華看自己的眼神，帶着審視，帶着防備。
他的身後站着一男一女，他到底還是防着喬蘭的，所以即便是喬蘭去衛生間，女保鏢還是跟着她。
喬蘭知道，其實自己早就已經逃無可逃。
“看來，程太太好像和程俊堯的感情……不是那麼親密？”愛德華眯着眼說着。他的一隻手攆着手中的雪茄，下意識地搓揉着。
喬蘭的目光依然看着門外。
會客廳都是玻璃隔斷，所以在這裡，可以將門外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漸漸的，她的目光投向了最遠處的那個房間。那個房間很明亮，百葉窗也打開了一般，她知道，其實自己的丈夫一直都在。
她看到了羅助理敲門，也看到了羅助理打開了總裁辦公室的門。
所以……他會見自己嗎？
“程太太，程太太？”愛德華再次叫了聲喬蘭，他對喬蘭這樣的表現很不滿意。
喬蘭忽的回了神，“怎麼？愛德華先生是覺得咖啡的味道不是很好？”她隨意找了一個理由，來掩飾自己心中的慌張。
愛德華搖搖頭，眼神變得銳利。隔着沙發間的距離，愛德華朝着喬蘭靠近了幾分。
“我只是很好奇，程太太爲什麼不和那個助理一起進去。爲什麼要搞得那麼生份？嗯？”他的脣角帶着笑意，危險的笑意。
喬蘭的身子僵住了幾分。
不過很快，她用十分自然方式，俯身，端起了茶几上的咖啡。
“公司裡自然有公司的制度，愛德華先生從小在馬維爾家族長大，我想着點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她說完，微微抿了抿咖啡，帶着真誠的目光看着愛德華。
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傻，其實事到如今，自己還有必要演戲麼？一切，其實不過已經註定好了的吧？
其實何嘗，她又不想跟着羅助理，既然走近程俊堯的辦公室。
可是每每想起自己深愛的丈夫已經愛上了另一個女人，在情感上早就已經放棄了自己，她就忽然想拾起自己最後的尊嚴。
只是，這樣的尊嚴，到頭來還有什麼用呢？
愛德華冷嗤一聲，“呵，但願是這樣。”
……
總裁辦公室。
程俊堯已經醒了。昨夜一直沒有誰，他剛纔給自己補了個覺。
他以爲醒來以後，自己會更加清醒很多，但是沒有想到，腦袋變得更加眩暈，連着脾氣也越來越差。
於是，他索性走到了落地窗邊，和往日一樣，習慣性的從口袋裡掏出了香菸和打火機，“啪”的一聲，緩緩點燃。
深深吸了一口以後，青白的煙霧再次籠罩了他的情緒。
漸漸地，他的情緒變得平靜，他承認，在很多時候，香菸確實是個好東西。即便，他明白自己的肺部甚至胃部已經受到了影響……
他本來就動過大手術，其實若是平日裡，菸酒都是不能碰的，可是現在，卻成了他最親密的夥伴。
程俊堯知道，其實自己也是在用自虐的方式找尋着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快感罷了。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
“進來。”他冷冷的說着。
“吧嗒”一聲，只見羅助理小心地從門口走了進來。
“先生。”
“有事？”他也沒有看羅助理，依然看着窗外，一口一口的抽着香菸。
此刻已經下起了雨，紐約的陰天總是暗沉沉地，沉沉的烏雲壓在高樓大廈上，越發讓人覺得壓抑。
羅助理站在門口停頓了幾秒，便一步步走到程俊堯的面前。
走到他的面前，羅助理又小心地看了程俊堯一樣。
“先生，有人找。”羅助理知道程俊堯現在的心情一定不好，所以說話的時候十分小心。
程俊堯深深吸了一口香菸，頓了頓，又吐出了青白的煙霧。
每一次，當這樣的煙霧繚繞的時候，總是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是喜是悲，無人得知。
“和秘書預約，走正常程序就好。”程俊堯也沒有說誰，而是冷冰冰的說出了這幾個字。
“是太太。是太太來找您了。”
程俊堯忽的怔住了。
他夾着香菸的手直直的僵持在半空中。他的目光依然看着窗外，可是這個時候，他的眼神已經變得空洞，變得無力。
他開始失神……也許這樣的情緒，連着他自己也沒有想到。
很久以後，他的睫毛微微顫了顫，下一瞬，看着在自己手裡快要燃盡的香菸，又狠狠的抽了一口。
“你說是喬蘭？”他明知故問的說了一句，其實說出口的時候，他自己都覺得好笑。
後來他想，一定是自己在問自己，他和喬蘭的婚姻應該還存在吧，可是對於這樣在婚內都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的女人，又算得上什麼婚姻呢？
助理點點頭，“是的。”
“哦，她來幹什麼？”她在這個時候來找他，他還是很驚訝的。不知爲何，程俊堯的心中忽然開始有些期待……
他似乎在期待一些美好的事情。
甚至他很希望，其實曾經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誤會。如果真的是誤會，那麼她這段時間來真的好嗎？她是不是真的很難，所以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少有的在自己的工作時間來找自己？
程俊堯想了很多，他漸漸地發現，原來男人和女人一樣，都是愛幻想的。
“她沒有說，但是是和愛德華馬維爾一起來的。”
程俊堯聽言，心口像是被刺了一下。
原來她是和愛德華馬維爾一起來的，原來她不是一個人，原來，新聞上說的是真的……
想到這裡，程俊堯忽的迷上了眼睛。
他快步走到了辦公桌前，將已經燃盡的香菸扔在了菸灰缸裡。
空氣裡發出“呲呲”的生意，如同他的心，在一次次掙扎。
“砰”的一聲，只見他一拳狠狠地砸在辦公桌上。
“直接告訴他，我不想見她。”他的聲音冷冷的，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羅助理聽言，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羅助理的內心也很複雜。
他本能的覺得喬蘭不是那樣以一個人，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成了程俊堯的第一助理，乳溝在這個時候反駁程俊堯的意思，那麼就很容易讓面前的男人對自己心生嫌隙。
他們都是領着極高工資的人，可是也是心思極其敏感，一步步都走在刀尖上的人。
所以，他將自己的同情和憐憫藏在自己的心裡。
“好的，我明白，我現在就去通知。”羅助理還是選擇了公事公辦。
更何況，程俊堯從一開始就已經給自己留了後路——他並沒有將自己的財產真正的轉移給這個女人，那麼就是說明，其實程俊堯早就不愛她了對不對？
羅助理想着，對於一樁已經沒有愛情的婚姻，自己的安慰和勸阻，不過是成爲別人幸福的絆腳石罷了。
雖然他不是很喜歡黎止心，也不希望程俊堯和黎止心在一起，但是他想，程俊堯那麼優秀，總有一天會找到更合適的人的吧……
……
羅助理走後，偌大的辦公室裡只剩下程俊堯一個人。
雖然是上午，但是此刻的天色已經越來越暗，“轟隆隆……”閃電和雷鳴聲不斷。
辦公室裡，隱隱傳來空調聲，似在訴說着，自己在努力地調節着沉沉的低氣壓。
程俊堯只覺得自己透不過起來。
他走到門口，直接將中央空調的溫度調到了最低，風速開到了最大。
可是好久，他依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麼卡住了一樣。
他是個理性的人，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是太煩躁了。
於是，他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之後，索性將這根領帶抽了出來。
“啪”的一聲，他將這條領帶扔在了不遠處的沙發上。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瞬間擺脫了舒服。可是卻在下一秒，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空空的……
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他的身上消失了……
這時，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沙發上的那根領帶。
他想起，這根領帶是這個女人離開的時候買的，他想起，即便領帶已經抽出，可是身上的衣服裡，依然有領帶的味道——就如同他，即便是喬蘭已經離開了他，但是他卻還是這麼不爭氣的忘不了這個女人。
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在這個時候，他真的很想去會客廳，去找那個女人，然後靜靜的拉着她的手問她：他程俊堯到底做錯了什麼，爲什麼她要用這種方式對待他？
她難道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帶着曖昧的男人來到他的公司，不是等同於給他“戴綠帽”嗎？
程俊堯越想越氣，之後，他索性將原本只是開到一半的百葉窗統統關上……
……
會客廳裡。
其實一直都很怪異。
愛德華是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可是今天，他卻不淡定了。
任何人都不會知道，和程俊堯合作成功是多麼重要的事情，因爲合作成功了，他就可以慢慢轉型，從一個家族中人人都唾棄的“壞人”轉而成爲一個“好人”。
而那個時候，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和自己的母親有更多的時間相處。
他也知道，等自己成爲“好人”的時候，自己的母親應該不會有那麼多的心理負擔了吧……
他想了很多，於是在短短的時間內，連續喝了兩杯咖啡。
甚至因爲急躁，他還在會客廳裡來回踱步。
“程太太好像有心事？”他看着喬蘭，若有若無的問着。
此刻，喬蘭的目光緩緩收回，可是腦海裡，卻依然是總裁辦公室瞬間收攏百葉窗的場景。
他在迴避她，她早就知道。
“是啊，誰都是會有心事的。”她隨口應和着愛德華。
這個時候，愛德華已經停了下來。
他不再來回踱步，而是一步步走到喬蘭的面前。
他的身子微微俯身，眯着眼問喬蘭，“但是我怎麼感覺，程俊堯先生好像不是很想見你？嗯？”
喬蘭的表情依然平靜，“他一直都這樣，是個工作狂，工作的時間都不喜歡被打擾。”
“哦？是麼？”
“吧嗒”一聲，就在這個時候，會客廳的門開了。
“羅助理。”掐爛“蹭”的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表情期待又憂傷……
事到如今，其實她依然在期待着什麼……
羅助理在門口頓了幾秒，長長的嘆了口氣，便一步步走到了愛德華和喬蘭的面前。
他看了愛德華一眼，之後將自己的目光緩緩投向喬蘭。
“喬蘭小姐……”
喬蘭的心裡“咯噔”一下。羅助理在叫自己“喬蘭小姐”，而不是，太太。
所以，已經定下了對嗎？其實，羅助理已經告訴自己答案了對不對？
“他……他好嗎？”她卻問出了這樣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好傻，也好卑微。在明白這個男人已經拒絕自己的手，卻依然卑微的打探着這個男人的消息。問他好不好……
看，她多麼可笑啊。
羅助理抿了抿脣，他尷尬笑笑，對着喬蘭道，“先生……其實他挺好的。”他的潛臺詞，不過是希望喬蘭不用多關心了。
喬蘭明白，自己是多此一舉了。
她說：“好。”
“那麼……再見。”
她又說：“好。”
這一瞬，氣氛變得很奇怪，喬蘭和羅助理說着只有彼此懂的話，乾淨利落，卻讓周圍的人撲朔迷離。
這個時候，喬蘭已經擡步朝着門口走去，而羅助理也已經搞裝備i轉身。
“等等。”愛德華忽的叫住了喬蘭，“程太太，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愛德華很緊張，他第一個反應，是自己是不是被下了一個局，甚至，這裡有陷阱。
喬蘭像是沒有聽到一樣，一步步朝着門口走去。
愛德華無奈，他想發了瘋一般揪住了羅助理的衣襟。
“你們什麼意思？說，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真的瘋了！很多時候，希望越大，便是失望越大。
愛德華這輩子經歷過很多次合作，但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給他最大的失望的，竟然是他想做“好人”的這一次。
羅助理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憤怒。
“放手，愛德華先生，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很不禮貌？”
“呵，不禮貌。那告訴我，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意思很明確，就是先生根本不想見你們。”羅助理覺得話已經說到這一份，愛德華應該很明白，其實到底，他對愛德華這樣的表現還是很驚訝的。
“砰”的一聲，只聽一個重重的敲擊聲在空氣中響起。
愛德華失落極了。
於是他用重重地拳頭敲擊在茶几上。
瞬間，茶几碎裂。
而他的手也出了血……
“先生，你還好嗎？”保鏢很是擔心愛德華。
愛德華的眸光變得越來越凌厲，他看向那個已經在電梯口的喬蘭，道，“走吧！”這個女人居然騙了他，好，很好！
愛德華髮誓，他一定不會讓這個女人好過！
……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
此刻已經在魔石基金大廈的一樓。
一樓很大，很空，就如同喬蘭此刻的心境一樣。
她已經沒有力氣，所有的動作都處於本能，她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所以逃跑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叮”的一聲，有一個電梯聲響起。
下一秒，電梯門打開，只見愛德華和他的保鏢向喬蘭走來。
“你敢跑？”愛德華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個女人。
喬蘭笑笑，“看，我不是在這裡嗎？”她說的毫無情緒，就如同已經明白，現在的自己已經到了地獄。
其實，人先死的不是身體，而是心吧……
……
魔石基金大廈頂樓。
程俊堯將自己的身子重重的砸在辦公桌椅上。他真的很煩躁。
這時，秘書小心地敲開了門，道：“先生，安默小姐找您……”
安默？
程俊堯的身子緩緩佔了起來，他不明白，爲什麼安默會在這個時候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