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蘭原本以爲自己做好了準備,可是在聽到這樣聲音的時候,她的身子還是不受控制的顫了顫。
不用猜,這個時候一定是愛德華吧。
不甘心的,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機,只見屏幕上依然沒有顯示發送成功。
所以,她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壓斷了。
“篤篤篤……”敲門聲再次響起。
“程太太?您起牀了嗎?”是保鏢的聲音,沒有情緒,咄咄逼人。
喬蘭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變得越來越僵,但是她明白,即便是自己的局面已定,她還是應該保持鎮定。
也許,真的是她想多了呢?
想到這裡,喬蘭努力的讓自己脣角擠出一絲笑意。
“這麼早?我還沒有起牀,稍等。”她假裝說着睡意濃濃的話語,一邊說着,一邊走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
瞬間,嘩嘩嘩的流水聲打破了這個房間的寂靜。
喬蘭呆呆的站在洗手檯前,她發現,鏡子裡的自己憔悴無比,也是,人都已經在生死邊緣走的時候,無論如何都無法光彩奪目的。
“那麻煩程太太快點,愛德華先生在餐廳等您。”
“好。”她用揚起的聲音回答着,她在用這種語調掩飾着自己的恐懼。
愛德華已經在餐廳等她,然後呢?他是不是也在等程俊堯?
喬蘭不敢繼續往下想。
她低頭,看着白色的水流氣泡,怔了幾秒,俯身,開始洗漱。
一切,就如同剛剛起牀的時候一樣。
之後,她又給自己畫了一個精緻的妝容。
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她知道,其實這個時候近乎是訣別。
可是她又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因爲在這個時候,她還是選擇了程俊堯最喜歡的口紅色號。
看,自己的丈夫都已經這樣無情的拋棄自己了,而自己去依然這樣卑微的,將男人的喜好藏在心裡。
喬蘭永遠都知道,自己對程俊堯的愛,其實是卑微到骨子裡的。
在換了一身衣服後,她開了門。
“愛德華先生。”她沒有想到,這個時候愛德華已經在門口等待着她。
今天的愛德華換了一身衣服。平日裡,他都穿着緊身的體恤衫,外面加一家很誇張的外衣,就像是一個喜歡街頭時尚風格的紈絝子弟。
可是今天的愛德華卻不同。
他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條紋定製西裝,深紫色的口袋巾在他的胸口閃閃發光。
他的身材很好,皮膚也很白,頭髮是微微卷曲着的,而他的五官在這樣的打扮下顯得更加立體。
這樣的男人,就是一個希臘神話中的美男子。
可是,不是所有的美男子都是善良的……也不是所有人,都是看上去那麼美好的。
這一點,喬蘭很早就知道,比如,那個佛朗斯本不就是如此麼?
想着,喬蘭的脣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無奈的笑意。
“看來……程太太今天的心情很不錯?”愛德華帶着不明的笑意說道。他說完,手指下意識地在西裝的鈕釦上摩挲。
看得出來,其實愛德華對於這樣的裝扮很不適應。
雖然他是一個大家族的繼承人,但是多年來的離經叛道,早已將他所謂的紳士風度磨滅的乾乾淨淨。
喬蘭努力的笑笑,道,“看到愛德華,我怎麼會心情不好?”她淡然的迎合着,心卻是無比慌亂的。
愛德華點點頭,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他就這樣站在門口,眯着眼睛打量了很久。
最後,愛德華拿出了一直雪茄,沒有點燃,卻拿着它在手心上下把玩着。
“也許是我着急了,不過我真的很想知道,程俊堯先生打算幾點見面。”他也不掩飾自己的渴望,昨天自己母親的那通電話,其實已經將他心底沉寂了很久的親情點燃了。
雖然愛德華很小就離開家裡,雖然爺爺當年的做法十分失望,可是終究,愛德華還是放不下自己的母親。
所以愛德華真的很像做一個好人。
他需要“洗白”,而程俊堯,便是他“洗白”的唯一途徑。
喬蘭的心裡“咯噔”一下,到底,這個問題還是問到了。
一瞬間,她的脊背有些發涼,眼前愛德華的影子漸漸有些模糊。
這時,她將自己的手搭在了身邊的扶手上,她小心的呼吸着,看着面前的愛德華,淡淡露出了笑意。
下一秒,“吧嗒”一聲,她反手將門關上。身後黑暗一片,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境一樣。
她和愛德華都站在走廊上。走廊昏黃,所有的房門都是關上的,窗外的光線是無法進入。
不知爲何,喬蘭只覺得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逃無可逃的牢籠。
“俊堯說……上午十點會和我們在公司見面。”她隨便撒了一個謊。
她以爲自己在死亡面前會很鎮定,可是當這個死神真的在自己身邊徘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怕的。
於是,現在的她只希望能多活一秒,就是一秒。
她也漸漸明白了“貪生怕死”這幾個字的含義。
愛德華聽言,眼底閃過微光。他修長的手指再次把玩了幾下雪茄,最後薄脣緩緩開啓。
“好,那就十點。”他一邊說着,一邊繼續審視的看着喬蘭。
冥冥中,愛德華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但是至於到底是什麼,他還是沒法確定。
十點鐘,反正沒有幾個小時了,最差的結果,就算這個是程俊堯的一個局,那麼他的手裡還是有喬蘭的……
忽的想到什麼,他拉住喬蘭的手腕,道,“走吧,一起去吃早餐。我已經吩咐廚師,專門做了一些吃的。”
說到“專門”幾個字的時候,愛德華的手下意識地加深了力道。
喬蘭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刺了一下,因爲警覺,她已經想到了“專門”兩個字的含義。想來,一定是愛德華在這些吃的裡面懂了手腳吧。
愛德華一定是害怕自己騙了他,其實,人的防備心都是一樣的。
“好啊。走吧。”她笑意盈盈的說着,“我也確實是餓了。”
……
愛德華確實讓人準備了豐富的早餐。
吃到一半,愛德華將一杯橙汁遞給了喬蘭,“嚐嚐,聽說這個橙子的品種很特別。”
喬蘭看着杯子裡顏色不尋常的橙汁,凝視了幾秒,終於還是接過了。
她左右晃了晃杯子,笑笑,道:“其實我這個人對橙子過敏。愛德華先生,如果……我喝了這個橙汁過敏了,你會送我去醫院嗎?”她半開玩笑的說着,其實卻是藉着這個幾口在試探愛德華的用意。
她發現,自己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勇敢,事到如今,當自己發現這輩毒藥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求生慾望是那麼強烈。
愛德華聽言,頓了一下,並沒有記者回答。
下一秒,他也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
他將自己的身子重重的放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長長的嘆了口氣。
“只要程太太是我的合作伙伴,別說是過敏,就算是動了根汗毛,我都會把你送到醫院。”他的聲音幽幽的,說的別有深意,“可是……如果你並沒有真的把我當做夥伴的話,那麼計算是你現在中毒了,我也會讓你再喝一杯毒藥。”
他在提示喬蘭,告訴她,不要和他作對。
“人人都知道佛朗斯的手段狠戾,但是程太太應該還不知道我的手段吧?嗯?”他說着,將自己的身子湊近。
看着面前的男人,喬蘭的身子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她的睫毛微微顫抖,因爲緊張,手緊緊地握着手中的杯子。可是在自己意識到杯子裡的飲料也許是毒藥的時候,她瞬間放開。
呼吸侷促,連喬蘭自己也知道,其實自己這個時候是顯得多麼的不鎮定。
“抱歉,我或許還真的對這個橙子過敏。”她的語氣還是沉穩的,她在努力的掩飾自己的慌張。
忽的,愛德華卻哈哈大笑。
他雙手抱肩,不住地搖頭,“程太太,你在害怕?你多慮了,你放心,橙子里根本就沒有下毒。我愛德華,還不會無恥到這種地步。”
喬蘭聽言,原本緊攥的手下意識地放鬆了開來。
“哦?下毒?什麼下毒?”喬蘭捋了捋頭髮,裝作根本不理解愛德華的意思。
愛德華也不驚訝,繼續抿着杯子裡的橙汁。
“不過,橙汁裡沒有下毒,但是我還是在你的麪包裡做了點手腳。”他忽然補充了一句。而這個時候,愛德華的聲音便更是像一個從地獄裡出來的聲音。
喬蘭的心猛地縮瑟成了一團。
到底,愛德華還是對她做了手腳,到底,她不是愛德華的對手。
“你可真是無恥!”她的雙拳緊攥,看着面前如餓狼一般的男人,咬着牙說着。
愛德華做了一個否定的手勢。
“不,我一點也不無恥,我只是……卑鄙罷了。”
“你給我到底放了什麼?還有,快點給我解藥。”喬蘭只恨自己的防備心不夠足,如果足夠,那麼她一定不會碰這裡的任何東西。
忽的想到什麼,喬蘭反問愛德華,“你就不怕我讓俊堯和你解除合作?”
她知道,現在這個理由算是唯一桎梏這個男人的方式。
愛德華淡淡一笑。
“解除合作?如果你的丈夫真的愛你,他會讓你受苦麼?”愛德華像是看透了喬蘭一般,“別怕,雖然給你下的藥確實會讓你無比難受,但是隻要程俊堯誠實的和我合作,我就不會讓你受一點點苦。嗯?”
愛德華覺得,自己應該是已經抓到了程俊堯的把柄。
他想,既然這個男人將自己所有的財產都給了這個女人,那麼他一定不會捨得讓這個女人受苦,既然如此,只是和他愛德華的一個合作又算得了什麼呢?
再說,愛德華的合作項目也不是什麼不正當的交易。
其實事情發展的很奇怪,原本是喬蘭說服愛德華的,可是現在,卻成了愛德華想方設法想促成和程俊堯的交易。
這樣的發展,似乎很自然,卻也很詭異。
但不管如何,愛德華覺得,現在的他至少已經掌握了這次交易的主動權。
喬蘭聽着愛德華的話,心中卻泛起陣陣涼意。
如果愛德華知道真相,知道這個男人已經放棄了自己,那麼現在的他一定會殺了自己吧,也同時,在自己死的那一刻,他也會嘲笑自己吧……
……
上午九點。
紐約的雨已經停了。不過,整個天空還是陰陰沉沉的,走在街上人們,似乎臉色也不是很好。
其實,天氣真的很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情。
喬蘭就站在酒店的大堂裡,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風景,喬蘭只覺得自己的心情壓抑的難受。
擡頭,看着對面蘭蒂斯餐廳的那個透明房間,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起昨晚的場景——自己的丈夫緊緊的擁抱着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卻不是自己……
“程太太對蘭蒂斯餐廳很有興趣?”愛德華問。
他已經走到了喬蘭身邊,看着喬蘭臉色沉沉的樣子,道:“這個餐廳確實很有趣,也許你還不知道,其實這個餐廳就是我們馬維爾家族……”愛德華想繼續說,卻發現“我們馬維爾家族”這幾個字像是諷刺一般出現在自己的話語中。
他發現自己一直以自己的家族爲榮,而自己的家族,卻一直以自己爲恥。
愛德華明白,其實馬維爾家族的早已在自己的身體裡打上了深深的烙印,所以,越是在這個時候,他想做一個“好人”,想重新迴歸馬維爾家族的醫院,就變得越來越強烈。
可是,喬蘭卻冷冷一笑,“不,我對這個餐廳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可不會無聊到對一個自己丈夫和情人調情的地方感興趣……
“哦?原來是這樣……”愛德華看着不遠處的蘭蒂斯餐廳,眯了眯眼睛,“那麼既然如此,我們就出發吧。程俊堯先生現在應該在等着我們吧?”
喬蘭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她只是獨自擡步走向了酒店的門口。
Wшw●тт kǎn●℃o 她一直背對着愛德華,因爲越是在這個時候,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憂傷、失落,還有,自己的慌張……
……
蘭蒂斯餐廳是二十四小時營業的。
愛德華就在餐廳的靠窗位置,這個位置正好對着格雷森酒店的大門,就如同他所說的,他可不想錯過這場好戲。
蘭蒂斯餐廳的早餐是相對簡單的的,可在佛朗斯的看來,這似乎是自己吃過的最好的一次早餐。
其實吃什麼不重要,但是在吃的時候,面前總是有滿滿的期待,那麼味道就會變得很不一樣了。
喬蘭,這個騙了他的女人,還破壞了他生意的女人,佛朗斯真的很好奇,當所有的真相都揭曉的時候,這個女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走,好好跟蹤他們。”他吩咐道。說着,抿了以後咖啡,緩緩起身,“一場好戲就要開始了。”
……
程俊堯從格雷森酒店出來後,並沒有選擇回到家裡。
最後,他還是讓司機將自己送到了公司。
因爲只有在公司裡,看着滿桌子的文件,看着一件件被日程擠滿的時間,他覺得自己才能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妻子。
只是他沒有想到,從凌晨到現在,他的大腦變得越來越清醒,酒精已經越來越不起作用。
此刻,躺在休息室裡的男人,開始像個孩子一樣輾轉反側。
來來去去,他還是睡不着。
他發現,自己越是想忘掉喬蘭,卻更是忘不掉。
所以索性,程俊堯便起身,離開休息室,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此刻天已經完全亮了。
他走到了落地窗邊,俯視着整個曼哈頓的景色,最後微微推開了窗戶。
冷風灌入,他只覺得自己的全身都涼涼的。
他下意識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也便是在這一剎那,看着自己深藍色的領帶,他的心裡忽然有一股暖流涌過。
這根領帶是自己的妻子買的,如果沒有記錯,是這個女人在離開的時候。
想着,程俊堯冷冷一笑,也許,也只有在那個時候,自己的妻子才稍稍有一點良心,纔會記得,他程俊堯也會一個需要被照顧的男人。
程俊堯想了很多,此刻涼風繼續吹入,吹在他的胸口,周身的味道一點點撒發。
不知爲何,程俊堯只覺得一股熟悉的味道在自己的鼻尖圍繞,他想,一定是那個沒有良心的女人留下的,留在了這根領帶中,也留在了他的心裡……
“啪”的一聲,程俊堯忽的關上了窗戶。
他忽然很留戀這個味道,所以,他不希望被冷風肆意吹散……
他笑話自己,什麼時候,自己對這樣一個淡淡的味道,變得這麼留戀了……
他走到了辦公桌後,推開了椅子,將自己的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
漸漸地,程俊堯只覺得這種香味變得原來越濃烈,濃烈到,自己都已經放不下了……
……
魔石基金的工作一直都很忙。
助理整理了程俊堯今天的安排,便走到門口,打算和他彙報。
可是擡頭的一剎那,卻發現這個男人睡着了。
他的身子重重的靠在椅背上,他知道,這個男人一定是累壞了。
“羅助理,您怎麼不進去?”身邊的一個新秘書問。
羅助理頓了一下,之後緩緩轉過身子,對面前的新秘書道:“先生今天累了,所以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就像不要打擾他。”
秘書點點頭,“好的先生,我明白了。”既然是羅助理髮話,她一定會好好遵從,更何況,她現在還在試用期,絕對不能出錯。
……
上午九點半。
喬蘭和愛德華一行來到了魔石基金大廈。
走到大廳,愛德華頓住了腳步。
他在明亮的大廳裡走來走去,忽然有些感嘆,“其實……我挺羨慕程俊堯這種生活的,有足夠的錢,也有足夠多的尊敬。我想……這種生活纔是我想要的。”
他說完,身邊的保鏢並沒有回答,而一邊的喬蘭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卻幾乎要從喉嚨口跳出來。
愛德華對這次合作越是渴望,那麼說明,她喬蘭的結局就越可怕。
她也沉默了。
很久以後,她淡淡的說了一聲,“走吧。愛德華先生。”
即便知道自己會失敗,會被推向懸崖,但是喬蘭還是希望能夠試一試。
每一次,她都努力說服自己,也許是自己想錯了呢?也許是程俊堯真的對自己還有感情呢?
“砰”的一聲,卻在喬蘭準備按下電梯鍵的時候,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摔倒了。
怎麼會這樣?
喬蘭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
這個時候愛德華已經走到了喬蘭的身邊。
他俯身看着依然在地上的女人,凝視了幾秒,淡淡一笑,“別害怕,你現在只是因爲剛纔中了藥的關係,所以身體的神經會受到影響。不過別擔心,我說過的,只要你的先生同意合作,我會立刻給你解藥。”
喬蘭直直的看着愛德華。
她想說些什麼,可是事到如今,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她發現說什麼都沒有用的。
甚至,假裝的堅強只會成爲自己被知道真相的人,嘲笑的資本。
所以,她什麼也沒有說。
在意識漸漸恢復的時候,她努力起身,然後再次按下了電梯鍵。
走進電梯的時候,她按下了最高層。
電梯是向上的,可是喬蘭只覺得,這個電梯其實是直通地獄的……
……
“小姐您好,請問您找哪位?”電梯門剛打開,一個年前的女子便攔住了喬蘭。
喬蘭愣了一下,面無表情。
倒是身邊的愛德華感受到了異樣。
一瞬間,他的眸中帶着怒意,“程太太,請問這怎麼解釋?”他不能相信,一個程俊堯公司的員工,會不認識喬蘭?
如果是這樣,那麼所謂喬蘭和程俊堯的恩愛怎麼解釋?
喬蘭努力鎮定這。
其實現在發生的一切,她都已經預料過。
帶着笑意,她淡淡的問面前的女子,“俊堯呢?”
秘書看着喬蘭,抿了抿脣,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俊堯?這個人和先生很熟悉,可是助理不是說不要打擾先生嗎?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