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爺,這是今日的摺子。”
“嗯,放那兒吧。”
“是,伯爺。”
鄭伯爺洗了洗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翻開第一份摺子開始看。
中軍王帳旁,又立了一個小一號的帥帳。
比先前鄭伯爺那個只是用來睡覺的帳篷大得多了,鄭伯爺也有了一個獨立辦公區域。
靖南王會時不時地出寨子,去各路兵馬那裡看看,鄭伯爺有時候會跟着一起去,但大部分時候,則留在這裡批閱每天都會送來的摺子。
一開始,還有些新鮮感,總覺得百萬軍民的擔子就壓在自己身上;
時間久了,批閱的次數多了,
嗯,
還是感覺壓力挺大。
因爲你真的不敢亂來,也不敢掉以輕心,更不敢去敷衍了事。
哪怕,八成的摺子是千篇一律,但你依舊得認真過一遍。
有些摺子上的問題,需要人去實地跑一趟,比如後面的民夫隊伍或者其他軍隊的寨子裡,一開始,鄭凡讓阿銘去跑,後來,乾脆讓宮璘和公孫寁這倆小子去跑。
這倆小子每次看見坐在那裡幫靖南王批閱摺子的鄭伯爺時,都敬若神明。
鄭伯爺這種身在福中的人可能感觸不深,但對於宮璘和公孫寁二人而言,批摺子這種事,已經不是所謂親信能做的事兒了。
一直以來,靖南王對平野伯的“看重”,近乎是毫不遮掩的。
可偏偏平野伯也爭氣,逢戰必勝,且每次還是大勝。
所以,在這種局面下,大傢伙除了服氣還是隻有服氣。
大燕雖說立國很久了,但大規模地對外擴張,其實也就這些年纔開始的,基本上,任何一個國度,當其處於對外擴張的狀態時,其內的風氣,尤其是軍中的風氣,往往也是昂揚向上的。
和平時代的軍隊,論資排輩,山頭,拉關係,這是必不可免的,而對外戰爭等於是開放了屬於軍人的上升渠道。
如果平野伯生在乾國,這般耀眼的話,很可能會遭受打壓,甚至是被友軍扯後腿,因爲乾國各路兵馬後面,基本都有自家的朝堂大佬遙控着,前方打仗,後方朝堂上的牛鬼蛇神也在打仗。
所以,乾人到現在,三邊那頭也不知怎麼搞的,還是沒有什麼動靜。
而燕國這裡,因爲意志自上而下貫徹地極爲徹底,大傢伙不敢有其他心思,也沒空有其他心思,整體氛圍上,還是比較純澈的。
不看你的根基,不看你的出身,就看你的本事,你本事真的高,你軍功真的多,大傢伙就認!
也因此,每次從平野伯這裡領到差事,宮璘和公孫寁都會竭盡全力地去完成,對外,一副自己是平野伯心腹自居。
當然了,鄭伯爺要的,也是這個感覺。
將倆小的,死心塌地地綁在自己身邊,那倆老的,也就只能鐵了心跟着自己了。
宮望部和公孫志部,他們倆的家底子,可不薄。
整合了他們兩家後,自己在戰後,才能真正地在這晉東之地開府建牙。
阿銘掀開簾子,走了進來,開口道;
“主上,人押來了,另外………”阿銘頓了頓,“羅陵和王糜也來了。”
羅陵,是老靖南軍總兵了,田無鏡領靖南侯銜重新打造靖南軍時,他是第一批被提拔起來的將領。
而王糜,出身自虎威郡軍頭,大皇子掛帥東征軍時,他應召而從,打打停停,大皇子因戰敗而回京,後又去了南望城,而王糜部則一直留了下來。
軍中,是有等級的,靖南軍本部,必然是嫡系,李富勝和公孫志他們,原本出身自鎮北軍的,算半個嫡系吧,而王糜這種的,就有點雜牌軍的意思了,但其身份地位,還是比晉軍營頭高的。
按理說,王糜是不會傻到和羅陵去別苗頭的,雙方雖然都是總兵官銜,但地位真的差距太大。
可偏偏事情涉及到麾下的參將,身爲主將,不管面對誰,你都得咬着牙爲你自己的人去出頭,否則,隊伍就不好帶了。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子的,前日,羅陵部攻下了一座楚人軍寨,楚人主將率親衛突圍,羅陵手底下的一個姓徐的參將就率兵追殺。
而當時,王糜手下一個姓黃的參將,也正帶兵追擊一路楚人哨騎,雙方都追入了一片林子。
一通廝殺之後,楚人被解決了,這本該是燕軍兩部合力取得的結果,結果莫名其妙地雙方就開始互相指責對方搶人頭云云,兩方軍士甚至一度劍拔弩張。
最後,
更可笑的是,
他們兩個參將見吵不出什麼結果,
竟然開始了陣前單挑!
當看到摺子上的這一幕描述時,鄭伯爺正在喝茶,直接給嗆了一口。
你能說什麼呢?
說他們還知道分寸,沒有率領麾下一起火拼?
但兩個參將,在各自手下士卒的面前,在伐楚的戰場上,雙方一人一匹馬一把刀,開始了最爲原始的挑將廝殺。
而且,還鏖戰了很久,都負傷了,都不退。
最後,驚動了在打下西山堡後,無所事事牙癢癢得到處找獵物領一隊親衛正在逛着的李富勝!
李富勝原本以爲自己找到獵物了,近了一看,居然是自家的兩個小婢崽子在單挑!
其當即下令,讓自己麾下親衛將這兩路人馬給圍住,自己親自上前挑開了他們。
如果當時趕到的是羅陵或者王糜,這件事估計也就被悶下去了,但李富勝是鎮北軍的,和這兩家壓根不是一個廟頭,所以直接把事兒報上去了。
外加這陣子靖南王根本就不管這些事,全都交給了鄭伯爺,所以這封摺子,最後落在了鄭伯爺的面前。
鄭伯爺看向阿銘,道:“你說,是在我的帳篷裡好呢,還是去王帳?”
靖南王今日不在中軍。
“屬下覺得,在王帳的話,會顯得主上您心虛。”
“也是。”
鄭伯爺點點頭,“把人帶上來。”
很快,
徐廣和黃琦二人被綁着押了進來,二人身上,還帶着傷。
緊接着,
羅陵和王糜也都走了進來,羅陵的氣勢很盛,進來後,對坐在那裡的鄭伯爺點點頭,然後就心安理得地站到一側。
靖南軍上下,甭管是早先正軍出身還是後軍出身亦或者是近幾年新編入的將領,都不可能傻到再去糾結平野伯到底是不是自家人這個問題。
自家王爺都將兒子放人家那裡養了,明擺着了。
王糜則向鄭凡躬身抱拳:
“見過平野伯爺。”
地方軍出身的總兵,在羅陵面前保持着對立,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但再在鄭伯爺面前去傲氣,他不敢,也沒這個必要。
其實,王糜也知道,眼前這位平野伯,也是地方軍出身,最早是北封郡那兒的,後來調任入銀浪郡翠柳堡當守備,這不是地方軍是什麼?
但人家早早地就得到靖南王的看重,一路立功一路飆升,早就沒人敢用地方軍頭子來稱呼他了。
一念至此,
王糜看向鄭伯爺的目光裡,居然帶上了些許哀怨。
大概意思是:
你背叛了自己的階級!
“參見平野伯爺,平野伯爺福康!”
“參見平野伯爺,平野伯爺福康!”
如果說兩個總兵,還能稍微端着一點,那這倆鼻青臉腫身上還掛着彩的參將,是沒任何資格去表示傲骨的了。
鄭伯爺身子後仰,腳翹在了案桌上,嘆了口氣。
羅陵後退一步,坐在了身後椅子上。
王糜見狀,也將身後椅子拉來,坐了上去。
中間,跪着兩個人,三邊,坐着三個人,這架勢,還真有些“三司會審”的意思。
鄭伯爺先嘴角帶着笑意看着徐廣和黃琦,
然後,
又看向了坐在自己左手下方的羅陵,最後,又掃了一眼右手下方坐着的王糜。
“還有臉,坐着吶?”
羅陵有些詫異地扭過頭看向鄭伯爺。
王糜則馬上屁股擡起,站起來,看向鄭伯爺。
鄭伯爺直接一腳踹翻案桌上的摺子,
大喝道;
“還他孃的有臉坐着吶!”
羅陵牙關緊咬,緩緩地站起身,但目光,依舊在盯着鄭伯爺。
而下方跪着的徐廣和黃琦,身子則開始顫抖。
他們其實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否則也做不出自家人爲了爭功單挑的這種事兒來;
他們畏懼的,是軍中這森嚴的登記制度,畏懼的,是軍令!
這段時間以來,平野伯爺一直在王帳代王爺處理軍中事務的事兒,全軍上下,校尉以上的將領,可以說是無人不曉。
這不僅僅是平野伯自己威望所在,眼下其身上,還有靖南王暫時給予他的“法理”。
“平野伯!”
羅陵忍不住了,開口喊道。
“來人!”
“嗡!”
帳篷外,當即衝入一隊甲士,這些甲士,可都是靖南王身邊的親衛。
十年前,羅陵本人,其實也是田無鏡身邊的一名親衛。
親衛們拔刀,分別對準了站着的羅陵和王糜。
好在,
羅陵和王糜這兩位總兵,雖然都是佩刀在身,卻沒有一個人傻乎乎地去將自己的刀抽出來。
到底是能當總兵的人,不至於像下面這倆蠢材。
鄭伯爺微微歪着頭,
看着羅陵,
伸手,
指着他,
手指向下,勾了勾,
輕聲道:
“跪下。”
羅陵站在那兒,沒動。
鄭伯爺就這麼看着他,等着。
帳篷內的氣氛,壓抑了下來。
但真正承受壓力的,其實不是鄭伯爺和羅陵,而是一圈剛剛被鄭伯爺喊進來的屬於靖南王的親衛。
終於,
兩個親衛上前,分別伸手按在了羅陵肩膀上。
“羅將軍,請跪。”
羅陵不理會這兩個親衛的示意,而是繼續站着。
當即,兩個親衛對視一眼,開始同時發力下壓。
但羅陵就這麼撐着,依舊不跪。
兩個親衛猶豫了一下,沒敢去踹羅陵的膝蓋。
“平野伯爺,本將,憑什麼要向你跪!”
羅陵低吼道,
“王爺不在這裡,除了天子欽差,我羅陵,並不覺得自己需要向誰下跪!
除非,
你現在將王爺的虎符和王印拿出來,放在我面前,否則………”
鄭伯爺的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桌案下的一個暗格裡。
其實,虎符和王印,就在那兒。
批摺子,需要用印,所以就留下了。
至於虎符,
靖南王調兵,不用虎符。
鄭伯爺現在可以將這兩樣拿出來,但,他卻不想拿。
扯虎皮借勢,借得太直接了,就真的只是風吹過來,風,又吹走了。
這是一門學問,一門將風留下,至少,留下一部分在自己身上的學問。
鄭伯爺伸手,指了指地上先前被自己踹下去散落一地的摺子,
道:
“這些,是什麼?羅將軍追隨王爺十餘年,不會不知道王爺用兵的習慣吧,不會不知道,這些,是什麼吧?”
鄭凡的聲音,陡然提高:
“這段時間以來,本伯暫代王爺批閱這些摺子,處理軍中事宜,你,不知道?”
說着,
鄭凡雙臂撐開,架在自己身後的椅背上,
道:
“別揣着明白當糊塗,都是自家人,你硬要拆解規矩,可以,硬要本伯拿出虎符王印放在你面前,也可以。
你可以站着,繼續站着,呵呵呵………”
鄭伯爺的目光忽然變得鋒銳起來,看向周圍一衆靖南王親衛,
“本伯就坐在這兒,王爺讓本伯坐在這兒處理軍務,那本伯處理軍務事宜,就是王命!
羅將軍官兒做大了,
威風起來了,
擺起譜來了,
他已經忘記了,
靖南軍中,
第一條鐵律是什麼了,
你們呢,
是不是也忘記了?”
鄭伯爺當即大喝道:
“王府親衛聽令!”
一衆親衛當即拱手聽令。
“十息之內,羅將軍不跪,即斬!”
“你敢!”羅陵怒瞪道。
“一,二,三………”
鄭伯爺閉着眼,手指輕輕地點在自己大腿上,像是在悠閒地打着節拍。
“七,八…………”
羅陵眼角餘光注視着自己身邊的這些王府親衛,他們之中,大部分人,已經在調動氣血了。
曾經做過王府親衛的羅陵清楚,這些人,他們視王爺的命令比自己的生命更爲重要。
雖然感覺很荒謬,雖然感覺很不能理解,
但羅陵明白,
他們,
真的會舉刀砍向自己。
“九………”
羅陵跪了下來。
他不怕死,戰陣衝鋒,他向來是一把好手,但他不想死得這般不明不白!
周圍的親衛們,也一同鬆了口氣。
其實,怪不得他們,鄭伯爺先入爲主的印象,再加上十息的時間,讓他們根本就沒有分辨和思考的能力,只能依照自己的本能來。
而這個本能就是,
平野伯,
已經代王爺處理軍務,很長時間了!
另一邊,
王糜見羅陵跪了,馬上就跪了下來。
這下好了,
原本是倆人跪的,現在四個人在跪着。
鄭伯爺睜開眼,起身,終於離開了椅子。
他一邊揉捏着自己的手腕,一邊緩緩地走來。
不用出寨時,鄭伯爺就沒穿甲冑,身上,是一件四孃親手繡的紫色練功袍,很貼身,也透氣。
羅陵雖然跪下來了,但他的目光裡,卻滿是憤怒。
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進入這座軍帳後,會面對這般局面。
他更想不通的是,眼前這位平野伯,爲什麼會這樣!
鄭伯爺走到王糜面前,
鄭伯爺先前近乎要命令親衛硬生生地砍羅陵的一幕,實在是震懾住了王糜的心神,見鄭凡走來,馬上低下頭,
道:
“末將知罪!”
“呵。”
鄭伯爺笑了一聲,
然後一腳踹在了王糜肩膀上,這一腳,鄭伯爺可沒收力,直接將王糜踹翻。
隨即,
鄭伯爺馬上指着跪在中間的徐廣和黃琦,
罵道:
“他們在幹什麼,他們在爲了爭軍功,兩個參將,在那裡單挑!距離他們單挑的地方不足三十里,還有兩座楚人的軍寨沒有被沖掉呢!
下面人,
不懂事,
可以!
你們呢,
你們是總兵,是一路主將,爲了這兩個蠢貨,你們居然直接掐到了中軍王帳這裡來了!
你們是當楚人是死的麼,
你們是當楚人已經全部棄械投降了麼,
鎮南關內,鎮南關外,鎮南關後頭,
可還有數十萬楚軍呢!
你們以爲這場仗,已經打完了?
你們知道,
大燕和晉地的百姓,爲了支撐我們的這場戰事,他們已經勒緊褲腰帶到什麼地步了麼!
你們可知道,
朝廷官員俸祿已經減半,
你們可知道,皇子成年了,卻因爲朝廷沒銀子,還得繼續住在皇子府邸!
你們知不知道,
如果這場戰事,
最後沒贏下來,
那座鎮南關,如果沒打下來,
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什麼!”
鄭伯爺轉身,
走到羅陵面前,
吼道:
“意味着楚人仍然可以隨時出鎮南關,北伐入晉地,我們必須在這裡繼續駐守着大軍以應對提防他們!
意味着我燕地百姓,破家無數,餓殍遍地!
意味着我大燕將士用鮮血換來的晉地,將烽煙再起,亂匪不斷!
意味着,
我大燕數年來,不,數百年來的,無數先輩拋頭顱灑熱血維繫下來的江山社稷,將可能一朝傾覆!
你們,
要是晉人,
我反倒沒那麼生氣,
但你們兩個,
不,再加上這兩個蠢貨,
你們可都是我燕人!
你們怎麼敢,
你們,
怎麼能!”
鄭伯爺彎下腰,
對着羅陵的臉,
緩緩道:
“你不服氣是麼?”
“我………”
羅陵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話可說。
“我叫你跪,你不服氣是麼?你知不知道,王爺離開中軍了,王爺也不看摺子了,這摺子,是落在我手上的。
要是落在王爺手中……
你們兩個,
再像先前那般鬥着氣,走進來,
信不信,
你們的首級馬上就會被掛在寨門上示衆!”
說完,
鄭伯爺對着羅陵也是一腳踹過去,踹中了羅陵的胸口,羅陵低下身子,張着嘴,顯然很是吃痛。
“老子,是在救你們!”
這裡頭,
其實有一個悖論,
那就是如果坐在這裡批摺子的不是鄭伯爺,而是靖南王,無論是羅陵還是王糜,必然都不敢像先前那般進來的。
鄭伯爺這裡其實是偷換了概念。
“徐廣、黃琦,撤參將銜,以戴罪之身入陷陣營。
總兵羅陵、總兵王糜,馭下不嚴,於王帳前,鞭二十。”
徐廣和黃琦心裡都忽然一鬆,他們先前以爲自己,真的死定了,沒想到,還能活着。
鄭伯爺則轉身,從散落在地上的摺子裡,將那封摺子找出來,晃了晃,
道:
“批註,我先前就已經寫好了,我做的批註,王爺不會更改。”
說完,
鄭伯爺伸手從暗格那兒將王印拿了出來,
手滑,
王印落下,
在地上一路滾落到了羅陵等人面前。
鄭伯爺拿着摺子,走過來,撿起王印,蓋了上去。
羅陵和王糜,依舊跪在地上。
鄭伯爺乾脆也席地而坐,
伸手,指了指徐廣和黃琦,
道:
“還有一條路,準你二人以戴罪之身暫代原職,領部衆去我東山堡待命。”
王糜愣了一下,
還能這般明目張膽地搶別人手下兵馬的?
羅陵則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這時候的他,已經不見了憤怒和羞愧,
而是近乎本能地看着鄭凡,問道:
“可是有………”
鄭伯爺擡起手,示意羅陵止住。
羅陵當即不再言語,
鄭伯爺則笑道:
“別怪我剛剛耀武揚威得厲害,呵,哪次真的硬仗死最多人的仗,不是我去的?”
話語中,
帶着些許自嘲些許落寞以及些許的……坦然。
鄭伯爺站起身,
先伸手,攙扶住了羅陵的肩膀,發力,將羅陵攙扶起來。
隨即,
又走到王糜跟前,將王糜也攙扶起來。
最後,
鄭伯爺走到依舊跪伏着的黃琦和徐廣面前,
開口道:
“這一趟,跟着我,比去陷陣營,更容易死,但……但凡活着出來了,不僅可以將功抵罪,還能更進一步。”
“願爲伯爺效死!”
“願爲伯爺效死!”
………
等這些人都離開了後,軍帳內,只剩下鄭伯爺一個人。
鄭伯爺彎腰,開始將先前散落在地上的摺子一一撿起來,還吹了吹。
這時,
帳篷簾子被掀開。
背對着簾子的鄭伯爺不由道:
“哈哈,阿銘,我剛剛的表現如何?”
“有些急躁,但,還算行之有效。”
鄭伯爺的身形忽然頓住了。
田無鏡走過來,彎下腰,見鄭凡僵硬在那裡不動了,便開始幫他一起撿起地上的摺子。
“王爺……”
田無鏡將撿起來的摺子放到鄭凡手上,
起身,
道:
“挺好。”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