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李皇后從陰暗中走來,殿內的光線並不十分明亮,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嫿的心裡作用,總覺得那身雍容華貴的衣服都被李皇后穿出了兩分陰暗來。
“之前答應給娘娘的解藥做好了,便想着連夜送過來也是了卻一樁心事,沒想到倒是嬪妾考慮不周,打擾了娘娘的休息。”姜嫿微微一笑,嫵媚的臉蛋上帶着些許歉意。
“倒是比之前說的時間提前了不少。”李皇后掃了一眼桌上的籃子,淡淡的說道。
所謂的生意人,大多都是希望將利益最大化的。
姜嫿雖然不是生意人,但是在跟別人達成交易的時候宗旨卻是一樣的,給皇后的解藥當然不需要三個月那麼久,只不過時間越長,她手上的砝碼也就越多而已。
李皇后未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奈何這件事情的主動性掌握在姜嫿的手裡,即便李皇后心裡清楚,卻也莫可奈何。
“想着娘娘的思過之期也快到了,等到禁足一解皇上必定會來看您,考慮到娘娘只怕被這毒性折磨的夠嗆,就抓緊做了出來。”姜嫿眨了眨眼,臉上寫的滿滿的都是“嬪妾可真是娘娘的貼心小棉襖啊”。
“你有心了。”聽到姜嫿的話李皇后的表情依舊淡淡的,似乎並沒有爲提前得到解藥而有什麼喜悅之情,她的這個反應,倒讓姜嫿有些意外。
“本宮聽說婉貴妃的妹妹也進宮了,封了個順儀?”李皇后柳眉一揚,繼續又道。
“是的,不過現下已經不是順儀了,皇上前不久給封了容華,哦,反倒是嬪妾,被貶爲順儀了。”姜嫿低着頭,一五一十的說。
“哦?”李皇后的尾音拖得有些長,像是一句反問,又像是一句肯定。
姜嫿原以爲皇后聽到這裡消息必然要怒不可謁的發泄一番,因此剛剛說完身子就已經做好隨時準備後退的姿勢,畢竟這皇后要是動氣怒來隨便操起一個什麼物什砸過來的機率還是很大的,不過讓姜嫿意外的是對方似乎並沒有生氣的跡象,竟像是聽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一般。
就在姜嫿暗暗琢磨着這皇后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性格變得如此古怪之時,李皇后卻突然站起身,傾身向前,對着銅鏡幽幽又道,“都說女人如花,本宮從前還覺得這比喻的真好,這宮裡千嬌百媚的,可不就是如花似錦嗎?只是今個兒看到鏡子裡的這張臉,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話竟是貶義的,開的再好的花兒遇到夜風雨急,也許都要不了一夜的功夫,也就凋零了。”
這番話說的哀怨婉轉,再配上皇后那張跟往日裡落差甚大的容顏,確實讓人有種難言的惆悵之感。
姜嫿正想着皇后這番話背後的意義是什麼,李皇后就又開了口。
“本宮記得當初找你要解藥的時候答應過你,除了這後位,你想要的本宮都會給你,現在你解藥拿來了,本宮倒是不復往日之勢了,所幸這解藥本宮還未吃,若是姜順儀想拿回去也還來得及。”李
皇后話音剛落,姜嫿還沒說話,反倒是掌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跪行着爬到了姜嫿的腳邊。
“順儀主子,奴婢求您別將這藥拿回去,若是您這回救了我們娘娘,奴婢這條命以後就是您的,任由您……”掌菊跪在地上,眼淚鼻涕齊刷刷的流了出來,邊說邊心疼的看向皇后,眼神中滿是擔憂。
一主一僕,兩兩對望,當真是一副感人至深的畫面。
“解藥已經擺在這了,娘娘若是不要,嬪妾拿走就是,何苦演這麼一出苦肉計,來試嬪妾的真心?”姜嫿的冷笑聲在殿中不合時宜的響起,目光落在跪在她腳邊的掌菊身上,眸色漸漸的冷了起來。
原本跪在地上哭得正傷心的掌菊聽到這話,綴泣之聲戛然而止,爲求效果她幾乎是匍匐在地上,現下突然被姜嫿打斷,頓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擡起頭想要去看皇后的臉色,卻迎來了姜嫿那冰冷的目光,掌菊被看的心頭一稟,趕忙又將頭低了下去。
在思過的這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裡,李皇后的性格確實變了很多,原本還只是易怒,現在還多加了一個多疑。
方纔掌菊說姜嫿提前把解藥送來了的時候,她第一反應便是有蹊蹺,若她現在還是從前那個處境,或許對姜嫿的解藥還不會生疑,可是現下她這皇后如同擺設,混的還不如姜嫿,所以對於這提前而來的解藥,她自然不能輕信,也正因爲如此,纔會用方纔那一幕去試探姜嫿,不過姜嫿的反應倒是讓她放心了些許。
“人心難測,你也不用怪本宮草木皆兵。”皇后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掃方纔那陰蟄的模樣,眼中倒是染上了些許的欣賞之色,“既然姜妹妹對本宮依舊忠心無二,這份情誼本宮也就記在心中了,眼下除了解毒之外,尚有一事需要妹妹去做。”
剛纔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這會兒就成了妹妹了?還有事要她去做?
皇后娘娘您這是何來的自信吶!
只不過雖說心底這般腹誹,臉上仍是不好表露出來,依照姜嫿對皇后的瞭解來看,她無疑是一個聰明人,而跟聰明人打交道的好處就是,很多時候甚至都不需要你開口,對方就已經準備好了交易條件。
而現下身處此種“山窮水盡”之中的皇后娘娘能拿出什麼要的籌碼來,姜嫿倒是真的有些好奇。
上一次是許她位份,這一次這個籌碼怕是不成了。
金銀珠寶?好像打動的力度不大。
說不準皇后有一塊祖傳的免死金牌之類的可以拿來交易,若真的有,自己說不定還賺了呢。
“娘娘恕嬪妾心直口快,這解藥的承諾您還沒兌現呢,又拿什麼其他的來談條件呢?”姜嫿微微一笑,猶如黑曜石般的美眸中似有流光劃過,當真是有種美不勝收的風情,只不過那眼中的嘲諷泄露了佳人此刻不佳的情緒。
聽到姜嫿的話,李皇后原本好了兩分的臉色頓時又暗了下去,雖然知道對方這話說的在情在理
,她還是沒辦法心平氣和的接受,不過就算是再不爽也要忍,誰讓她現在這情況實在是窘迫,若是再跟姜嫿鬧翻,日後的助力怕是更少了。
看到李皇后臉上的表情,因爲剛纔皇后那場試探而帶來的鬱悶倒是消散了些許。
呵呵,您老人家給我添堵,老孃爲毛要讓你保持心情愉悅呢?
“自然是不會虧待妹妹的。”李皇后安奈下心頭的怒火,努力的擠出一抹笑容,而後從袖中拿出一張字條遞到了姜嫿的面前。
這是想要拿情報來換?
看着皇后那篤定的神色,姜嫿不由得好奇是什麼情報能讓皇后這般自信的拿出來與她做交易,字條並不大,只有約莫一個手掌的大小,上面字也並不算多,只有兩行。
不過這兩行字的內容也足夠讓姜嫿震驚了。
只是這種重要的情報,皇后爲什麼不親自交給皇上,若是消息屬實,別說這禁足可解,說不準日後都可以一勞永逸了。
許是感受到姜嫿疑惑的目光,還不待她問出口,李皇后便先開了口。
“可是好奇這消息本宮爲何不自己告訴皇上?”李皇后說完一笑,笑容中有些恨意,“本宮跟沈清婉都這麼些年,哪怕是在夢中,都不知道夢到過多少回能有將她踩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李皇后的聲音並不大,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其中蘊闔着的恨意。
姜嫿並不知道這二人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倒也不難想象,終究逃不過是爲了一個“情”字。
“只不過傳遞這消息之人是我的故友,若是由我出面,怕是沈家會疑心到他身上去。”李皇后頓了頓,終於和盤托出道。
雖說無從分辨皇后所說的是“她”還是“他”,但是女人的直覺告訴姜嫿,這個故人必定是個男人了。
故人二字已經能夠讓姜嫿浮想聯翩,甚至構造出一個完整的故事了。
比如年幼的太后侄女在入宮之前也曾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有個青梅竹馬也是人之常情,只可惜一朝青梅入宮爲後,竹馬自此情斷宮牆外,衍生出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悲情故事。
想必如果不是情非得已,皇后也不會把這位“故人”說出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姜嫿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下去。
“既然娘娘有難言之隱,嬪妾也就不問了。”姜嫿將那字條收入袖中,“方纔所說的尚有一事是指?”
見到姜嫿收下了那字條,李皇后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喜色,只見她走到牀前,伸手推開了窗戶,木質的窗欄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些許的月光從窗外曳了進來,照在她那身華服之上,殿內的光線跟方纔沒有任何變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境有了些許不同,銀色的月光籠罩在李皇后周身,竟讓人彷彿又看到了往日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一般。
“本宮要沈清婉去死。”
月華傾瀉,蘊闔出絲絲縷縷的殺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