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殿。
以駱忠爲首的數十名御林軍跪在地上,此刻正大氣也不敢出。
“你們還好意思說自己不是廢物?”沈程彥坐在殿上,看着跪在殿下的數十個腦袋,便愈發的覺得自己的耐心即將耗盡。
駱忠的頭埋得滴滴的,一顆又一顆汗珠順着額頭低落,也不敢擡手去擦拭。
“是微臣無能,還望皇上恕罪。”駱忠跪了半響,只憋出來了這麼一句。
不是駱忠笨嘴笨舌,實在是這事兒他就是想要辯解,甚至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他雖然是九門提督、奉國公沈照的門生,別看這普天下的人都以爲奉國公府富貴無雙,其實自打新帝登基以後,沈國公的地位就已經大不如前了,從婉貴妃被貶開始,駱忠心裡就一直打着鼓,皇上只怕心裡未必就有多待見他,只不過是因爲登基時日尚短,暫時還沒有騰出手來收拾自己罷了。
這次追那趙如千的事,駱忠也沒弄明白怎麼就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這是個表現自己的大好時機,所以也是格外的賣力,原本事情的進展還是很順利的,從李家莊打探了到了趙如千的消息後他帶領着御林軍策馬狂奔,誰知不過隔了一夜的功夫,趙如千居然也能人間蒸發了。
“你還有臉求饒?”沈程彥看着跪在下面的駱忠,眸色陰沉而憤怒。
原想着是他爹提拔起來的人,在這個時候正是提拔的機會,卻沒想到趙如千在半殘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帶着溫懷初從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了,只聽一聲雜亂的響聲,沈程彥面前桌案上的東西便被他全部掃落到了地上,烏雲石的硯臺落在地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巨響。
想到自己居然喝了一整碗死囚犯的血,沈程彥的恨意就猶如滔天般的巨浪在心底翻滾起來。
他處心積慮、隱忍謀劃這麼多年,原以爲馬上就要得償夙願,最終卻是美夢一場。
趙如千和溫懷初蹤跡未名,就連害了清婉的那賤人姜嫿的屍體也跟着不翼而飛……
沈程彥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間的蚩尤血佩,只見那血紅的玉佩之上,黑色的霧絲已經越來越多,若是在這霧絲布滿玉佩之前仍然不能拿到真龍之血和第三樣東西,自己的這條命只怕也拖不了多久了。
“滾。”沈程彥眸色一暗,陰狠道。
駱忠聞言彷彿得了特赦令一般,趕忙連滾帶爬的滾了下去,在一條腿邁出懷安殿的那一瞬間,他恍然有種從地獄爬回人間的錯覺。
皇上的性子,似乎是越來越易怒了,駱忠如是想。
頃刻間,偌大的懷安殿上便只剩下了沈程彥一人,明黃色的龍袍在昏暗光下的印照下,似乎也顯得沒有那麼耀眼奪目了,只聽“咯吱”一聲門響,一雙乳煙緞攢珠繡鞋便從側門出走了進來,來人穿着一襲湖藍色錦絲繡花白蝶羣,將原本就纖細的身姿襯得更加婀娜窈窕。
“皇上何必這般生氣?”阮安安端着一疊翡翠雲意片,淺笑盈盈的朝着沈程彥走去。
不過幾日的功夫,她身上的穿戴早就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小容華了,她已經取沈清婉而代之,成了後宮裡最高位份的安
貴妃。
“如果你能堪重用的話,朕又何必這般生氣?”沈程彥看她一眼,語氣中的不滿溢於言表,“姜嫿那賤人的屍體可有找到?”
他的話讓阮安安臉上無懈可擊的笑意有了一霎那的凝固,沈程彥的耐心最近越來越差,肯給她雌針解毒的時間間隔也越來越長,可想到這,她眼底就冉起了一絲憤恨,不過這恨意也只是轉瞬即逝,隨後便又恢復了那恬美的笑容。
“屍體雖然沒有找到,但是皇上也着實不必憂慮,嬪妾可以拿項上人頭作保,姜嫿被臣妾的匕首正中心臟,絕對不可有一絲生還的機會,想必應當是撐着最後一口氣逃了出去,不過也是垂死掙扎罷了。”阮安安臉上滿是篤定之色,她走到沈程彥的身邊,將手環繞在他的肩頭,嘴角牽起一抹曖昧的笑意,“嬪妾知道皇上急着尋找溫懷初的下落,這不就趕着來給皇上解憂了嗎?”
只見一抹淺淺的銀光從她袖中滑過,一個小小的稻草人便出現在了沈程彥的面前……
虞城最好的月華客棧內。
這月華客棧之所以被譽爲虞城最好的客棧,是因爲它在頂樓有一間極具特色的賞月包間,那房間的屋頂被挖成了一輪滿月的形狀,擡頭便可看到渺渺月光,姜嫿原本是想去放鬆一下的,沒想到掌櫃的卻說那包間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被人定下來了。
沒有得償所願的姜嫿很不開心,正在這不開心的當口,卻傳來了一陣更讓她不開心的敲門聲。
開門一開,邵泊梵穿着一襲青竹色的暗紋錦服、提着滿手的禮品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作爲一名正在跑路的“逃犯”,這些東西真的還不如給她銀子來的划算,姜嫿無奈的在心裡默默吐槽。
“邵公子不用如此客氣的。”姜嫿擠出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而後毫不客氣的把對方手中的東西接了過來,卻並沒有絲毫打算把人請進屋內的意思。
“方纔聽掌櫃說奈何賢弟想要定賞月間,正巧這房間被我定了一個月,若是不介意,不如一同前往?”邵泊梵秀氣的面龐上掛着謙遜的笑容,似乎完全沒有因爲對方的不客氣而尷尬。
“走吧。”還不待邵泊梵反應過來,姜嫿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片刻後,姜嫿就已經坐在賞月間裡自斟自飲起來,邵泊梵看着面前這張比女子還要精緻的面容,總覺得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心頭盤繞不去,明明對方是名男子,卻總是會讓他有種是女子的錯覺,想到這,邵泊梵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逾越了。
爲了把自己古怪的思緒拽回,邵泊梵決定迴歸正題。
“怎麼沒有見到良辰賢弟?”他今天晚上過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想確認一下白天裡看到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黃公子,沒想到在房中似乎並未見到對方的身影,於是只好這麼開口。
“明天要趕路,就讓他早睡了。”姜嫿一邊擡頭看着月亮,一邊心不在焉的答道。
這話倒是真的,溫懷初自從受傷以來便嗜睡的很,今天在藥市枯坐了一整天,回客棧的路上便已經昏昏欲睡了,剛纔一進房間,便已經倒在牀上進入了夢鄉,姜嫿知道這並不是
什麼好現象,而是因爲蠱毒未清,以至於他的精神漸弱的現象,可是卻又莫可奈何,只能以求儘快找到那無戒和尚。
“趕路?你們是要去哪?”邵泊梵又道。
“你要去哪?”姜嫿不喜歡被人牽着鼻子走,於是反問道。
“有一批貨從大漠過來,因爲金額比較貴重,所以我打算自己前去收貨。”邵泊梵老老實實的回答。
聽到對方的答案是大漠,姜嫿不由得皺了眉頭,她並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巧合的事情,大部分的巧合都是人有意而爲之的,再加上現在他們三人身份敏感,一個不小心只怕就要沒命,所以她更加不敢隨意暴露行蹤。
“我們要去蘇杭。”姜嫿笑了笑又道,“懸壺齋富甲天下,還有貨物能貴重到需要邵公子親自去驗?”
其實姜嫿的這種打探,已經有違君子之道了,畢竟涉及到商業秘密,又怎麼可以隨意透露,若是換做平時,邵泊梵自然會四兩撥千斤的把問題掠過,可是這會兒看到對方那一雙亮晶晶滿是好奇的眸子,卻是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拒絕。
“是一批比較稀有的藥材。”邵泊梵原想着或許還可能有機會一路同行,這會兒得知對方是要去蘇杭,和大漠完全是兩個方向,心中便有些小小的惆悵,正想着要怎麼繼續把話題接下去,客棧裡卻傳來了一陣少女的尖叫之聲。
那聲音尖銳刺耳,不過只是一瞬,卻又消失在了綿綿夜色之中,短暫的讓人幾乎以爲是人的幻覺,只是邵泊梵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這是思瑤的聲音?他來不及多想,就趕忙衝了出去。
姜嫿也跟着站了起來,臉上卻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聽這聲音,想必是百曉生得手了吧。
哼哼,讓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跟她拍板,不嚇嚇你怎麼對得起老孃的名聲?
今天從藥市裡出來時她對童思瑤說的那些話,不過只是想要嚇嚇她罷了,只不過在離開的時候她故意放了些許讓人會產生輕微幻覺的粉末在童思瑤周身,爲的就是今晚讓百曉生去嚇她一嚇。
那童思瑤一看就是從小被捧在手心裡長得的,自然膽小如鼠,原本被她言語恐嚇過心裡想必已經有些惴惴不安,再加上那藥粉的作用神智肯定也不如往日清明,這時候百曉生再頂着那被她刻意醜化過的臉出現,肯定能把那朵嬌花嚇個半死。
姜嫿邊想,也跟在邵泊梵的身後走了出去。
剛剛走到童思瑤的房門外,便瞧見了百曉生的身影,還有四名舉着劍的婢女,正齊刷刷的把劍鋒指向着百曉生的額頭。
這丫頭,怎麼做個壞事居然還被抓包了?姜嫿頗爲無奈的想着,就聽到爲首的那名婢女扔掉了手中的佩劍,而後噗通一聲跪在了邵泊梵的腳邊。
“公子、公子你快去救救小姐,小姐她一定是被這淫賊擄走了!”春卿邊說邊哭,眼淚像是斷了的珠子般使勁的往外冒,看向百曉生的眼神裡滿是恨意,像是恨不得把對方生吞活剝了一般。
擄走了?
怎麼好像跟設定的劇本不大一樣呀,姜嫿看着解君君那張一臉惆悵的面容,無奈的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