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嫿不知道自己離開了沒一會兒就已經有那麼大一羣人組團來探望她了,因爲她正聚精會神的蹲在東臨門外,仔仔細細的觀察者守衛們的一舉一動,觀察了將近半個時辰之後,姜嫿發現守衛的人數以及換班的次數明顯比之前的平率要高的多。
這一情況更加從側面證明了那被通緝的太監就是趙如千的猜測,如果僅僅是個普通的太監,又哪裡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又是加強防禦又是通緝,必然是對對方有所顧忌纔會這般謹慎。
看着那外面的重重守衛,姜嫿覺得自己有必要改變一下戰略戰術,明闖是沒有可能了,暗訪的成功率也是微乎其微,且不說這些守衛的本事如何,光是她這毒素尚未完全清除乾淨的身子能不能用出輕功來都是問題,要是連宮牆都沒飛上去就被抓了個現形那才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所以現下看來首要的任務還是應該先找到趙如千纔是,畢竟對方有功夫在身,帶上他進宮的成算想必會大上很多。
可是人海茫茫,到哪去找趙如千也是個大大的難題,想到這姜嫿不由得暗自懊惱當初在宮裡時沒有好好的跟趙如千打好關係,或者是找小如子多打探一些情況,不然現下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的完全無從找起了。
姜嫿正糾結着應該怎麼樣開始搜尋趙如千,嘴巴卻突然被一股力量從後面緊緊的捂住並且將她整個人拖拽着往後走去,那人力道並不算特別大,甚至能感覺到步子有些虛浮,濃濃的血腥味從身後飄進姜嫿的鼻尖,顯然對方也是比較虛弱的狀態。
除去最開始那一瞬間的失措外,在判斷出這些情況後姜嫿整個人便漸漸的冷靜了下來,那人捂住她的嘴想必就是不想驚動那些守衛,雖說是拖拽着她往後走去卻十分注意力道,可見並不是想要殺她滅口,有了這兩個先決條件,姜嫿基本上可以判斷此人是友非敵。
果不其然,拖行了沒一會兒,那人便停下了步伐,而後姜嫿就聽到了一個沙啞且熟悉的聲音。
“夫人,是我。”趙如千的聲音依舊渾厚,只不過或許是因爲受了傷的原因,所以顯得不如以往那般有力,“夫人”這個稱謂姜嫿從未聽他喊過,是以現下在這瑟瑟夜風中說了出來,竟讓她從中聽出了些許淒涼的味道。
不過當她看清楚趙如千現下的狀況後,才發現更加慘烈的是他這幅身子的狀況,藉着並不能算是明亮的月色,姜嫿便已經瞧見了大大小小不下三十處的傷口,那些傷口雖然已經沒有再往外流血,但仍是難掩那濃烈的血腥味,而傷的最重的地方應當是右腿處,傷口已經幾可見骨,如此重的外傷趙如千居然還能行走,姜嫿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意志力支撐着他,而且這條腿傷的這麼重卻沒能及時得到診治,日後即便是醫好了估計也是要留下殘疾了。
“怎麼弄得如此狼狽?”姜嫿看着那傷口,皺着眉頭說。
“此地不宜說話,夫人隨我來。”趙如千說完便瘸着腿帶着她朝着暗處走去,從他額頭上那細細密密的汗珠不難看出他這會是在強忍着疼痛。
姜嫿一邊跟着他,一邊聽他講述着那日她昏迷後的情況,沒想到卻是跟自己
想象之中的情況大相徑庭。
據趙如千所說,那天夜裡她昏死過去之後,沈程彥便命人將他打入了天牢,他一直佯裝昏迷未醒,纔在牢中發現了沈程彥的驚天陰謀,原來沈程彥煞費苦心竟是想要讓溫懷初代替死囚犯祭天,趙如千一直隱忍不發,趁着夜色悄悄的將溫懷初臉上的面具悄悄帶在另外一名囚犯身上,而後再連夜帶着溫懷初打傷守衛逃出了宮,奈何因爲沈程彥爲了防止他逃跑一早便在他身上下了禁骨散遏制他的內力,他強行運功已是自傷八百,再加上強闖天牢一路奔逃,便成了這副模樣。
姜嫿沒想到情況竟然跟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如此之大,她原本以爲趙如千逃了出來是爲了保存實力,溫懷初應當尚且在宮中才對,可是現下沈程彥顯然已經李代桃僵的坐上了龍椅,那溫懷初在身邊只有一個趙如千的情況下想要在回宮中簡直是難如登天。
唯有一件事是讓姜嫿想不通的,那就是沈程彥這麼大費周章的處死溫懷初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要說是爲了謀算天下,他已經是成功了,那天夜裡的情形,他便是殺了溫懷初也無不可,可是他卻並沒有這麼做,難道說他的目的不是這天下,而是另有所求?
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在姜嫿的腦子裡飛速運轉着,可是現下的情況卻已經由不得她思考許多了。
“他人呢?”姜嫿面沉如水道。
“我不敢把公子帶到客棧之中,只好將他暫時安置於破廟,那天在懷安殿雖說夫人昏死了過去,但我想到夫人那句“必會回來”便覺得應當不只是恐嚇這麼簡單,所以就來這宮門外撞撞運氣,沒想到居然真的遇到了。”趙如千說着說着,年邁的臉上已是老淚縱橫,“夫人趕快去瞧瞧公子吧,公子他,只怕是不大好了。”
看到趙如千這幅神情,姜嫿不由得心中一涼,趕忙加快了腳步。
兩人步履匆匆的趕到了西郊外的一座早已荒廢多年的寺廟中,只見廟內野草叢生,磚瓦也已經是斑駁一片,亂糟糟的草叢間一眼望去並沒有半分人影,姜嫿看向趙如千,只見他往前走了數步,繞到了缺了一隻腿的香案後將那後面的稻草搬開來,才總算瞧見了那稻草下的溫懷初。
不過才兩天的時間,姜嫿覺得自己險些就要認不出來躺在那的便是溫懷初了。
印象裡那個秀如忻鬆、恍若嫡仙的男子此刻正靜靜的躺在雜亂的草叢之中,那張總是清攜俊逸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青紫中泛着枯黃,這般靜靜的躺在那,更多的卻像是一具屍體。
沒來由的,姜嫿心中便滋生出一股奇異的疼,明明躺在那的人並不是自己,她卻莫名的有些感同身受起來。
她快速走上前去,完全無視了地上的灰塵,就這麼跪在了溫懷初的身邊,爲他把起脈來。
醫術講究望聞問切,前面兩樣姜嫿已經粗粗略過,溫懷初這個情況自然是沒有辦法問診了,所以具體病情也只能從脈象上診斷,對於“繆”毒的情況姜嫿現在現實中也並未見過,所有的瞭解都是來自於上一輩子看過的那些殘頁,現在看到了真實的病例,才發現真實情況竟比書上所描述的還要兇險萬分。
溫懷初現在的情況已經是剛剛過了第二階段,到達了第三階段,現在此毒對他的神智所傷多少暫時無法判斷,但是從脈象來看,竟然已經有了六脈絕相。
人的體內有六脈相生相息,任何一脈受損都會對人體造成造成傷害,若是絕了一脈,身體上必然會造成某些永久的損傷,而溫懷初現在六脈均已現了絕相,姜嫿可以號稱一代毒後,但是對於醫術卻只能算是中上水平,是以這六絕之脈,她也無法可解。
趙如千站在一旁看着姜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股極其不安的情緒開始在胸腔裡來回翻滾,如果不是想着自己現在是主子的依靠,他只怕也想一死了之,黃泉路上也能繼續伺候主子。
“此脈我也無法可解。”姜嫿甫一開口,趙如千便差點搖搖欲墜的暈了過去,所幸姜嫿眼明手快的將他扶住,纔沒有摔倒,“趙叔先別急,醫術本非我專長,我不能解並不代表這天下無人可解,現下最主要的是兩件事,一是防止蠱毒繼續惡化下去,二來是你的腿上不能再繼續耽擱了。”
聽到姜嫿這麼說,趙如千的臉色終於稍稍恢復了一點。
“我的腿傷不僅要,先救公子要緊。”趙如千強忍着疼痛說道。
“這條腿再不救治只怕你的命也保不住,如果連你也沒了,才真的是沒什麼希望了。”姜嫿厲色說着卻不是危言聳聽,在這種時候,趙如千確實是不能再出事了。
趙如千聞言也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只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趙如千和溫懷初現在的情況都不適合再在這破廟待着,趙如千尚且好說,可以說是與她失散了的總管,爲了尋找自己的蹤跡也尋到了李家莊來,可是溫懷初就不太好解釋了,再三思量,兩人還是決定悄悄的把溫懷初藏到李家的柴房去。
夜色已深,兩人擡着溫懷初回去的時候李家莊已是一片漆黑,姜嫿臨出門的時候特意交代過不要關門,再加上莊裡的人都已經睡了,所以兩人並未遇到什麼障礙的就把溫懷初放進了柴房中。
不過溫懷初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以姜嫿現在的身體狀況自然是不可能隨意挪動的,出力的大部分還是趙如千,原本他的傷勢就沒有得到醫治,再加上現在這麼一翻消耗,如果不是意志力支撐只怕早就已經倒下了,現在看到溫懷初暫時被安置好,精神一放鬆,也就這麼跟着倒下了。
姜嫿原本正觀察着柴房外的情況,身後就這麼傳來一聲悶響,回頭看去,趙如千已經面色慘白雙眼緊閉的倒在了溫懷初身邊。
哎,一個還沒好又倒下了一個。
姜嫿無奈的嘆了口氣,打算把趙如千稍微往旁邊挪動些許,然後明日再讓李豐去買副銀針回來再爲他施針。
誰知步子剛剛邁出去,就聽到屋外傳來了些許腳步聲,而且明顯是可以放緩了腳步再慢慢的靠近着。
難道是被人發現了?姜嫿屏住呼吸,腦子裡正在飛速的想着應對之策,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個壓得極低的男聲,大概是有些緊張,以至於連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李、李姑娘?”
屋外那人小心翼翼的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