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臨頭還敢嘴硬。”沈程彥不屑的說了一句,手上的力道便跟着深了兩分。
“不如讓我來吧。”阮安安彎下身子將插在扶眠手掌上的匕首拿了起來,對着沈程彥說道,“這匕首是浸泡在四十九中蠱毒中淬鍊而出的,毒性狠辣見血封喉,能跟自己的婢女死在同一把匕首下,姜順儀這般重情重義的人一定會很開心的。”
聽着阮安安的話,沈程彥的力道慢慢的鬆了來了,算是對阮安安的提議表示了默許。
姜嫿腳尖觸碰地面的那一瞬間,身子便不受控制的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剛纔硬生生的受了沈程彥那一掌已經讓她心脈受損,再加上因爲被掐住脖子的緣故,大腦一直有些缺氧,所以這會兒一放鬆,眼前一黑的就倒了下去,不過雖然視線暫時受阻,神智卻還是清醒的。
她聽到阮安安的腳步聲緩慢的朝着自己走來,可能是爲了加深她心裡的恐懼,所以才刻意走的極其緩慢,一步步都像是死亡的訊號般敲擊在人的心上,這種心理戰術姜嫿上輩子用過的次數不知凡幾,所以這會兒雖然眼睛看不見,心理上倒也沒產生多大的負擔。
猶記得上輩子她每次用這種招數折磨敵人時,有些人會痛哭流涕跪地求饒,有些人會認清現實知道求饒也沒用,所以會在臨死前大喊一句“妖女,要殺要剮來個痛快!”遇到這種情況,姜嫿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會成全對方,心情不好的時候,估計會在想出幾種辦法來折磨一會兒再了結。
無論是哪一種下場都不是姜嫿所希望的,所以她乾脆一言不發,任由着阮安安進行她的“心理戰術。”
姜嫿甚至覺得這懷安殿要是再大點多好,讓阮安安從那頭走到這頭走上個半個時辰,那自己說不定還能垂死掙扎一把,只可惜美好的幻想還沒想完,對方就已經走到了身前。
這會兒視線已經稍稍恢復了一些,姜嫿勉強能看見阮安安那張跟印象中一樣讓人討厭的臉,隱隱約約間,姜嫿似乎還瞧見躺在不遠處的趙如千的拳頭似乎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趙如千如果在這個時候沉不住氣,才真是得不償失,姜嫿因爲看不真切,心中的顧慮便更深了一重,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下手爲強,她抓起阮安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左胸前,笑着說,“容華養尊處優的,可找得準心臟的位置?”
“當然。”阮安安這次沒有客氣,十分利落的舉起了手中的匕首,朝着姜嫿的左心口紮了下去。
只聽“噗嗤”一聲悶響,銳利的匕首就這麼直挺挺的插進了姜嫿的心間,撕心裂肺的痛意瞬間襲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覺得沒有上輩子臨死之前的那股痛意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手抖了一下,扎歪了。”阮安安偏頭一笑,臉上浮上些許的“歉意”又道,“不過真可惜,即便是歪了這麼一分,也註定活不成了呢。”
劇烈的痛意讓姜嫿已經沒辦法去思考阮安安在說些什麼,源源不斷的疼從胸腔蔓延到四肢百骸,讓她的意識漸漸的模糊起來。
大概是臨死之前都回有一段時間的迴光返照,姜嫿的意識雖然漸漸模糊,但是腦子裡的一些片段卻異常的
清晰起來,有上輩子的,也有這輩子的,不過大多都是跟溫懷初在一起的畫面,真是想不到,上輩子死在你手裡,這輩子也沒能活過你,姜嫿的眸光落在了躺在榻上的溫懷初身上,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涌上了心頭。
原本以爲到死都沒能手刃仇人,會有千百種不甘的,沒想到這會兒想到最多的居然不是不甘心,而是溫懷初能不能逃過此劫……
就在意識漸漸飄遠之際,耳邊卻突然想起了沈程彥的聲音。
“此女性狡,再補一刀。”他冷冰冰的說着。
幾乎就在話音落下的瞬間,胸口的那柄匕首就被抽離了開來,而後又再次落下,這一次,精準的分毫不差。
次女性狡,此女性狡。
隨着那刻骨銘心的痛意一同而來的還有那段許久不曾記起的回憶。
次女性狡,斬頭剜心。
此女性狡,再補一刀。
若是有一張跟溫懷初一模一樣的臉……
像是有一道白光在姜嫿的腦中一閃而過,將前世和今生微妙的聯繫了起來。
會不會,不是他?
一陣狂喜在姜嫿僅剩的意識中翻滾而過,最後終是敵不過生命的流逝,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懷安殿中光線晦暗不明,站着的三人神色各異。
沈程彥看了一眼地上那漸漸失去溫度的屍體,眼中的冷意才終於稍稍消散了一些,他看了一眼阮安安,眼神中有着些許的責怪之意。
“不是讓你好好守着貴妃,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對於這個自己花高價請回來的殺手,沈程彥原本還算是比較滿意的,溫懷初這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狀態就是拜阮安安所賜,原本之前聽她說起“繆”的毒性時他還有些不信,現在看到了效果,倒確實所言不虛。
聽到沈程彥的話,阮安安原本因爲姜嫿之死而浮上的點點笑容由瞬間消失了,她原以爲沈程彥是開玩笑的,可是從那冰冷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調笑的意味,這麼一想,阮安安的冷汗就不由自主的從額頭上冒了出來,若是換做平常或許她還不會這麼緊張,可是現下她需要牛毛雨的雌針救命,剛纔她給姜嫿看的那根不過是雌針的三分之一,沈程彥知道她現在等着雌針救命,自然不會放過這個“交易”的大好機會,原本他們倆人之間的協議只是她解決掉溫懷初即可,可是現在沈程彥卻不認賬了。
雖然對沈程彥這種出爾反爾的行爲十分不爽,卻也不好發作,再一想到沈程彥對沈清婉寵溺的程度,阮安安額頭上的汗珠便愈發的細密起來。
“貴妃她已經,死了。”雖說不想在這個時候觸沈程彥的眉頭,可阮安安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出來,她原想着沈程彥方纔或許是沒有聽仔細她的話,誤以爲是沈清婉只是受了傷而不是死了。
話一出口,阮安安自己都開始有些惴惴不安了起來。
說實話,她曾經見到過沈程彥跟沈清婉在一起的畫面,沈程彥對沈清婉的那股寵溺幾乎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當真是應了那句天上的月亮摘不到,其餘的皆是想盡辦法的送進宮裡來,如果不是知道兩人是嫡親的兄妹,阮安安都要忍不住的懷疑
沈程彥是不是愛慕沈清婉了。
正想着,一陣凌冽的掌風就迎面而來,阮安安因爲牛毛雨的關係氣血凝滯,也不能隨意用功,雖然靠着那三分之一的雌針稍稍緩解了,功力到底沒有從前那般自如,是以等到反應過來想要躲開之時,到底還是慢了半分,以至於被掌風掃到,整個人飛速的往後彈去。
同樣的力道,同樣的位置,只聽一聲悶響,阮安安整個人便撞到了身後的桌案之上,而後一口鮮血就這麼噴了出來。
阮安安撐着桌角站了起來,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眼中的怨恨一閃而過,中了牛毛雨原本就要儘量的避免運功和情緒起伏,方纔對着姜嫿原本就波動有些大,現在生生受了沈程彥這一掌,阮安安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要倒下去。
“清婉不會死的。”沈程彥轉過身去看向窗外,臉上滿是篤定。
阮安安看着沈程彥那認真的側眼,心中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看沈程彥這幅神情,完全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難不成竟是瘋魔了?
可是她現下這個情況也着實不能跟他唱反調,是以只好微微的低下頭來,諾諾道:“是安安狹隘了。”
沈程彥冷哼一聲,便不在搭理他,走到了簡年的身邊。
“怎麼樣?”沈程彥看了一眼牀上的溫懷初問道。
“差不多了,毛孔分佈比例已經對比完畢,臉上的細節走向也差不多了。”簡年將一張乳白色薄如蟬翼溼漉漉的類似宣紙材質的東西在手中掂量了下:“大概還需要五天的時間可以最終制作完成。”
“很好。”沈程彥往前走了兩步,最後站在了塌邊,看着躺在牀上面色青紫的溫懷初,忽而一笑,“我等了這麼久,籌謀了這麼多年,終於就要達成所願了。”
簡年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那具躺在地上已經冰冷的“女屍”,眉眼間掠過一抹難懂的神色,隨即他又將目光放回了身前的沈程彥身上,不得不說,今天的沈程彥的狀態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看他的神情,顯然是不願意接受沈清婉已死的這個現實,畫皮師這一行原本就有些窺天命,是以簡年也見過許許多多不能用常理解釋的秘術,而他之所以答應跟沈程彥交易,所圖的也就是這些秘術之一。
當初沈程彥找到他,說要他做一張當今聖上的臉,簡年不過覺得他是狂妄之人,等到對方拿出來那張秘書圖時,他才終於正視起這筆交易,那圖的價值絕非是金銀財寶所能比擬,而那張秘書圖的作用便是:起死回生。
若是拿到了,或許能讓她復活……
這個思緒在簡年腦中一掠而過,隨即又趕忙收斂心神,不想被沈程彥看出端倪。
“讓你準備的死囚犯的臉準備好了麼?”沈程彥想起來了什麼般又道。
“那種一次性的面具有何難。”簡年面露倨傲之色。
“皇后歸天,皇上病重,這皇宮中的怨氣確實應該好好地清一清了,五日後便舉辦一場祭天大典,以籌天地吧。”沈程彥冷笑一聲,挑眉道。
那笑容在空蕩蕩的殿中顯得格外刺耳,擠滿了陰暗和陰霾的味道,讓人不由得覺得寒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