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殿似乎從未有過現在這般詭異的氣氛,宮殿的主人此刻正雙眼緊閉面色青紫的躺在牀上,而站在塌邊的兩男一女神色各異。
這種詭異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沈程彥就出聲打破了這份沉默。
“你想怎麼樣?”沈程彥看向姜嫿。
“就當今夜什麼也沒發生過就好。”聽到沈程彥的話,姜嫿的心總算稍稍放回肚子裡了一些,有此一問,就代表沈程彥對這話信了幾分。
沈程彥沒有立即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姜嫿,像是想要從她的眼睛裡看出此話的真假,就這麼細細的看了良久之後,一抹急不可見的怒意便從眼中一閃而過。
“倒是沒聽你說過,你的“主子”倒是個人才。”沈程彥對着簡年說道,語氣中有些責怪的以爲,還刻意加重了“主子”二字的發音。
看着沈程彥臉上轉瞬即逝的那點怒意,姜嫿總算是暗暗地鬆了口氣,誰知還不待簡年回話,殿外卻傳來了一陣女子的輕笑的聲。
三人齊刷刷的回頭看去,就瞧見一抹纖細黑色身影出現在殿外,走近一看,竟是阮安安。
大抵是因爲牛毛雨尚未取出的緣故,阮安安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眉宇間還泛着淡淡的青色,步伐也十分緩慢,每走一步眉頭就不由自主的要皺一下。
看到阮安安的一瞬間,姜嫿心中咯噔一涼,知道今晚怕是不妙。
“公子可別被她騙了,剛纔信芳姑娘來報,說是貴妃娘娘不久前,已經沒了。”阮安安一隻手捂在胸前,看向姜嫿的眼神裡滿是怨恨,“信芳說娘娘是中毒而亡,表面上看起來像是被蜂鳥類蟄過,實際上只怕是遭人毒手了,姜順儀這般善毒,只怕是逃不了干係。”
姜嫿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沈程彥居然在這個時候對溫懷初下手了,原本她給秦婕妤的那根毒針能跟天衣無縫的僞裝成被毒蜂蟄過的模樣,屆時沈家即便是不依不撓,溫懷初派人調查,也應當是這個結果,但是這個前提是由溫懷初派人來調查,若是換成沈家的人,自是不可能相信這種意外之說的,姜嫿覺得自己的運氣真的是差到了極點,眼瞅着沈程彥都要相信她了,阮安安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跳了出來。
原本還打算拿沈清婉來威脅一下沈程彥,現下看來是不可能了。
果然,阮安安話音剛落,沈程彥便已經一個掠影到了她的身前,姜嫿現下雖說靠着那千年靈芝的宮裡恢復了皮毛的功力,但要是跟人硬碰硬,絕對還是死路一條,還不待姜嫿想出應對之策,一隻大手已經掐上了她的喉嚨,那手腕用力極大,幾乎是瞬間便讓她呼吸困難了起來。
“你竟然敢?”沈程彥的臉上早已沒了方纔的神色,眼中一片赤紅,像是入魔了一般。
事已至此,辯無可辯。
“死有餘辜。”
隨着這四個字一同而來的還有“砰”的一聲悶響,只見姜嫿的身子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往後掠去,最後整個人都撞在了身後的桌案之上,姜嫿只覺得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就這麼噴了出來。
“我沒殺她,卻有
人替我殺她,這不是死有餘辜是什麼?”姜嫿撐着桌案站了起來,擡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笑着說道,“你以爲你自己贏了?殺了皇上取而代之,便能坐擁天下?哈哈,只可惜沈清婉看不到了。”
沈程彥方纔那一掌至少用了七分力道,姜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才堪堪扶着桌子站穩住腳,只是還沒等她穩住心神,整個人就已經被沈程彥掐住喉嚨提了起來,腳尖緩緩的離開地面,喉嚨像是被鐵鉗卡住了一般,稀薄的空氣努力的從鼻腔涌進肺中,卻也是杯水車薪,大腦因爲缺氧而漸漸變得模糊,她努力的想要運功去推開沈程彥,卻也是徒勞無功。
依稀間她似乎看到了簡年握緊的拳頭,拳頭上的青筋盡數突出,像是十分努力的在剋制着些什麼。
“這麼殺了她,豈不是便宜了她。”姜嫿聽到阮安安陰柔的聲音飄入耳畔。
“說。”沈程彥冷冷的說了一個字,手上的力道卻並沒有鬆掉半分。
“姜順儀的貼身宮女在我這,今個早上她還帶着禁衛來搜宮,爲的就是找出這名宮女。”阮安安的眼中掠過一絲得意之色,“若是能親眼看到自己的婢女慘死,想必比自己受刑更讓人痛苦。”
沈程彥沒有說話,手上的動作雖然沒有鬆掉,卻也沒有繼續加重,他力道拿捏的極好,明明讓人每一秒都用種即將要斷氣的感覺,卻又總會在最後的關頭有那麼些許的空氣鑽進鼻腔中,給人以生的希望。
姜嫿的意識原本因爲缺氧而變得有些模糊,但是在聽到阮安安的話之後,卻登時清明瞭過來。
“你敢!”姜嫿用盡力氣,從嗓子眼裡擠出了兩個字,雖然聲音不大,卻不難聽出其中的憤怒。
阮安安聽到她的話,嘴角的笑容慢慢的蔓延開來,原本泛着青色的臉蛋似乎因爲高興的緣故而有了一絲紅色,她緩緩的走到了姜嫿的身前,將面容湊到了姜嫿的面前,從這麼近的距離看去,姜嫿幾乎能看到那蒼白臉色下的青色血管,配上那淺淺的笑容,有種詭異的病態之美。
“你都這樣了,我有什麼不敢的,還想拿牛毛雨威脅我,真是不巧的緊,這雌針我已經拿到了呢。”阮安安笑着從袖中拿出一根金色的細針,在姜嫿面前晃了晃,眼中難掩得意之色:“想不到吧?這雌針在沈公子手裡。”
姜嫿看着那金色的細針,只覺得胸口氣血又是一陣翻滾,看着阮安安臉上那得意的神色,便又強行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
沈程彥既然能從霍宜良那交換到蚩尤血佩,那麼有牛毛雨的雌針倒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只不過姜嫿沒想到阮安安這麼快就能拿到,這運氣也不得不說上一個好字。
“我阮安安行走江湖這些年,還從來沒有被誰逼到過這個地步,只不過風水輪流轉,既然我命不該絕,那你就只能自求多福了。”阮安安笑着轉身走了出去,沒過一會兒,就帶着另外一個人出現在了姜嫿的視線之中。
第一眼,姜嫿幾乎就要認不出那是扶眠,原本白淨柔和的臉蛋上此刻已經看不出一點原本的摸樣,青青紫紫的斑痕密
布在肉眼所能看到的所有肌膚上,嘴角處的血跡雖然乾涸了,留下了一條條褐紅色的痕跡,扶眠被提着向前走來,小腦袋一直低垂着沒有半分生氣,直到走到姜嫿身前,阮安安伸手戳了戳扶眠的臉蛋,那一小塊肌膚便深深的陷了下去,久久沒有復原。
“怎麼見到你主子也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阮安安皺着眉頭十分不滿的說。
大概聽到了主子二字,扶眠原本一直低垂着的頭終於緩緩的擡了起來,在看清楚姜嫿之時,她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狂喜,只是這抹狂喜很快就消失無蹤,因爲她看到了姜嫿此時的處境。
扶眠見狀就想要衝過來救她,卻被阮安安扯住了頭髮動彈不得,原本就已經被折磨的不堪重負的身子根本承受不起更多的折磨,是以掙扎了兩下,也就失去了力氣。
“主子,對不起,扶眠沒能辦好您交代的事。”扶眠的身子半癱軟的倒在地上,幾乎看不到一塊完好肌膚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歉意和痛心,顯然是對姜嫿現在的處境感到難過,可偏偏自己卻又無能爲力。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姜嫿眨了眨酸澀的眼眶,眼睛裡似乎有寫液體想要奪眶而出,她死死的要緊牙關,告誡自己不能哭。
扶眠一定不喜歡看到她哭的樣子。
“呵呵,當真是一副主僕情深的模樣,只是沒做好事情的奴才要來何用呢,不如我替你解決了可好?”阮安安搖了搖頭,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拿着一把匕首,只見她手起刀落,扶眠的右胸口前的鮮血就像噴泉般灑了出來。
隨着那匕首的揚起,扶眠的身子終於完完全全的倒了下去,不知爲何,鮮血流逝的越多,扶眠的身上的青紫痕跡反倒是漸漸的淺了下去,像是迴光返照一般,也開始有了些許的力氣,她努力的掙扎着,在地上艱難的向前爬去。
阮安安像是在看一條死狗的頻死掙扎般,慢悠悠的跟着她一起往前走去,眼見着扶眠的手就要觸碰到姜嫿的裙角,阮安安手中的刀卻再一次落了下來,快很準的像是一顆釘子般,牢牢的將扶眠的手紮在了地上。
姜嫿看到扶眠的身子明顯的抽搐了一下,卻沒有發出一點點的聲音,許是爲了怕她難過,她的臉上甚至還帶着淺淺的笑意。
“下、下輩子……”
扶眠努力的張開嘴想要說話,只是力氣已經消耗殆盡,直到嚥氣,也沒能把一句完整的話說出來。
“下輩子,哪來的下輩子。”阮安安冷笑了一聲,滿臉厭惡的朝着扶眠的身體踢了一腳。
紅色的液體在地板上蜿蜒而上,最終在姜嫿的腳畔畫上了句號,就像是扶眠的一生一般。
姜嫿想叫,卻因爲被掐着喉嚨而無法大聲嘶吼,她看着面前沈程彥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阮安安那暗自得意的笑容,以及簡年晦澀難懂的神情,瀲灩的瞳中似有暗影浮沉翻滾,明明已經是將死之人,眼底那飛揚跋扈的流光卻像是永不磨滅的星光般熠熠生輝。
“我會回來的。”
她朝着他們一字一句的做着口型,臉上的笑容明豔絕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