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看,這才更能體會到什麼是遠近高低各不同,這正是悉尼歌劇院的獨特魅力所在。
歌劇院的外觀是三組巨大的殼片,它們依次排列,前三個一個疊着一個,面向海灣依抱,最後一個則背向海灣侍立,形狀看上去很像是兩組打開蓋倒放着的蚌。
而站在對岸遠遠的向這些高低不一的尖頂殼望去,又別有一番盎然,既像一艘正要起航的帆船,又像翹首遐觀的恬靜修女那紛飛的衣鬢,飄揚在這片蔚藍色的海面上。
紀彥坐在正對着歌劇院的石凳上,忽然就不想再走了,並不是惰性在興風做浪,只是心底因爲想起某個人,浸染了濃郁得化不開的憂傷。
這份憂傷來得迅猛且毫無預兆,迅速摧毀了他辛苦建立起來的脆弱防線,就像是自紅塵中刺來的驚天一劍,落寞且凌厲。
“果真是...說是一回事,做到是一回事,但自己始終騙不了自己。”紀彥搖搖頭,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我催眠,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咽,還要假裝出酒足飯飽的滿意模樣。
這一坐便是一天,從清晨到日暮,眼看着太陽和月亮像是隔斷天涯不能相見的戀人,此起彼伏,只有在天與海交界處能瞥見剎那間的彼此。
無數愛侶牽手從眼前走過,分分合合,他們又可曾想過每天習以爲常的日出月落,或許卻是人世間最美的一場等待?
所有的等待都是意猶未盡,那種逐漸失去自己的感覺令紀彥感到害怕,也因情緒的突襲而不甚快樂,再美的等待也只一場空幻,既然多思無益,又何苦要做自我折磨?
你越抵抗,它越洶涌。
不如徹底忘記,就當從頭再來。
紀彥心中終於豁然開朗,他對着空曠的海面大聲喊道:“賊老天,可別太小看我了!”
天地無言,海港大橋屹立在夜色中沉默無聲。
所有的等待都充滿了冒險,你不確定你等來的是重生或是灰燼,希望還是絕望,但每一個等待的人心中必然是抱有信念的,哪怕前路漫長得像是沒有盡頭,他們依舊選擇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大不了,失去以前的一切從頭再來。
紀彥眼神由惘然漸漸轉爲堅定,他想起來自己曾說過還要爲她做一件獨一無二事,如果連等待的勇氣都沒有,又如何能夠讓她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如果真的拼盡全力了,連最堅定的選擇也換不來一次愛戀,那纔是真正的絕境吧?
紀彥心中沒有如釋重負,但是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應該做什麼,沒有多餘的抱怨和自艾,只是還需要多一點時間讓自己發光。
“真是需要向死而生的勇氣啊...”紀彥嘆氣,雖然從自認爲是毫不誇大,但阿睿若在旁邊聽着,定會少不了冷嘲熱諷一番挖苦。
既然已經明瞭心境,那麼接下來的事便要順其自然,努力自己能做到的那一部分,剩下的是緣分,就像那首歌唱過的一樣,我的故事都是關於你呀...心碎的也始終是我呀...
紀彥亂七八糟的哼着,心中重新拾得了平靜。
即便生活使你狼狽不堪,也要活出自己的瀟灑,因爲沒人喜歡你喪着臉的樣子。
整暇了心情,之後二天裡他就像一個真正的城市暴走族,頂着烈日串遍了悉尼的大街小巷,被曬黑的皮膚是最佳證明,他樂觀的想着,起碼優優又黑又胖的願望自己實現了一半。
三天的時間結束,紀彥是早上的機票從悉尼飛回墨爾本,到家的時候時已經是下午,工作日裡家裡還沒人,丹丹的媽媽也回了國,他放好行李正準備洗澡,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打開一看是丹丹發來的消息。
“在嗎?幫我開個門。”
紀彥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打開房門,果然丹丹正站在門口。
“怎麼了?回來拿東西嗎?”紀彥看見丹丹還帶着一個銀色拉桿箱,心想大概是上次走的匆忙,有東西放在家裡沒來得及搬走。
“不是的,我先喝口水吧。”丹丹關上門,放下行李走到廚房。
紀彥心中疑惑,丹丹臉色不好,看起來心情也有些糟糕,該不會是二個人鬧了矛盾?
“我從子瑜家搬出來了。”丹丹開口說道。
“發生什麼了?”紀彥問。
二人果然是有了些爭執,但是鬧到從家裡搬出來說明事情還是挺嚴重的,因爲在他的記憶裡丹丹一貫開朗,不是容易生氣的性格。
“無非是一些生活習慣上的瑣事,也沒什麼值得說的。”丹丹搖了搖頭。
“二個人日久處在一起,生活習慣上多商量着來吧,互相靠攏。”紀彥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情,但大抵是這個道理。
“這次我們是真的分了,我想一個人靜靜,正好我媽回國這陣子時間我可以搬回來住。”丹丹心情低落,放下水杯往房間走去。
“我記得你們之前說過去希臘度假的事兒呢?”如果紀彥沒記錯,他們曾有一同去希臘聖托裡尼度假的打算。
“那裡啊...我以前想過和他去的,現在可能就自己去了。”丹丹打開行李,從包裡拿出一本厚厚的攻略,紀彥翻開看了幾眼,完全是她自己列的計劃和打印稿。
“有點可惜...而且從澳洲出發,飛也要飛二天。”紀彥將旅行攻略還給丹丹,說道。
“沒有辦法,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在路上訂了機票,收拾下明天就走了。”陳丹丹看來心意已決。
“你們也需要互相冷靜下...那好好收拾吧,如果需要幫忙直接跟我說就行。”紀彥點點頭,沒有繼續這個傷感的話題。
“好的,謝謝你了。”
丹丹神容有些憔悴,紀彥上了樓沒有再去打擾丹丹,因爲她看起來需要自己消化一下情緒,更需要踏踏實實的睡一覺。
“感情這東西,真是難料啊..."紀彥感慨。
他失去了陳冰冰,丹丹失去了子瑜,在相戀相守這樣的小概率事件裡,感情的一場失敗是如此輕易而脆弱。
越來越覺得光是遇見一個人就已經這麼難了,更何況還要接受後面接踵而來的意外,真比西天取經輕鬆不了多少。
紀彥終於明白什麼是情深不壽,因爲傷心太多次真的會心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