絨獅笑容頓斂,音樂驟停,四周每一個妖的表情和動作也隨之凝固了。
絨獅臉上不禁涌現了迷惑,但很快,一切又再恢復正常,鑼鼓聲繼續響亮,四周歡慶的笑臉仍舊燦爛,絨獅柔聲道:“娘子,你說什麼傻話了,這是我們大喜日子,別緊張!”
你孃親才緊張啊……碩鼠已經哭出來了,絨獅柔聲道:“唉,娘子喜極而泣了。”
“……”
紅毯盡頭,一尊大妖正坐其上,正是紫蘭陵,蒼白的臉,藍色的脣,一旁有妖喊道:“正是吉時,兩位新人拜天地!”
仍然找不到顧墨那廝在哪,碩鼠只能咬牙切齒,陪着濃情蜜意的絨獅一起拜天地。
但跪拜紫蘭陵時,他偷偷擡頭,卻發現紫蘭陵竟滿臉笑意,那不是紫蘭陵平常矜持的笑,而是另一種沒心沒肺、毫無深度的笑,碩鼠頓然醒悟,這紫蘭陵便是顧墨,自己竟在跪拜他。
碩鼠也不管絨獅是否能夠清醒了,立即以元力本源鎖定顧墨,自己急忙往後退去,正待粉碎這一幕記憶場景,回到上一層心魔大法的記憶中,但眼角的餘光,卻令他愣住了,周圍每一個妖,竟然都在沒心沒肺的仰頭哈哈大笑,配着那喜慶的樂曲,這場面實在詭異極了!
只有絨獅茫然站起,不知所措的望向四方,臉上全是惘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紫蘭陵”哈哈笑道:“這是什麼詭異的精神幻術,實在有趣!”
聲音一如紫蘭陵往常溫柔平靜,只不過完全不像紫蘭陵說話的腔調,但絨獅着實愣神了,他皺緊了眉頭,終於要想起什麼來了。
碩鼠可不能等這位隊友醒來了,這顧墨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開始滲透進自己的心魔大法了,絕不能回到上一層記憶了,那裡是顧墨記憶裡的長街,算是顧墨的主場。
碩鼠狠狠一咬牙,這是自己的心魔大法,乾脆選擇自己的記憶場景,真出差錯,也能周旋一二,要麼擺平顧墨,要麼元根崩壞,絕無第三條路!
不過,他從未嘗試進入過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記憶,若徹底迷失,那將如何?但,自己還有退路嗎?
這婚宴畫面隨着碩鼠的決心,頓時崩裂成無數碎片,無邊黑暗之中,狠辣給予碩鼠衝動與決心,他已經被人踩住了尾巴,如果不能自救,唯有死亡!
黑暗徐徐散退……
光明緩緩重現……
那是源自一盞燭火,封閉的石室,沒有窗戶,也沒有門,有三個妖正被困在其中,他們三個的臉上,都是茫然,碩鼠正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如此,同樣迷惘。
依稀記得……他們三妖一同前往一處妖族傳承之地探索,也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就被傳送進這一間封閉的石室之中。
碩鼠隱隱腦袋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切總覺似曾相識,就像是經歷過一般,他轉頭望去,便看到身邊的李辰,自己的至交好友,這次陪自己前來,只因傳聞這處傳承之地會有碩鼠需要的物品。
莫名的,碩鼠看到李辰,總升起幾分愧疚,幾分無奈,心中有一絲絲抽搐般的疼……碩鼠心想,真是奇怪,我爲何會產生這般情緒?嗯,一定是這處傳承的機關所爲,讓我道心不穩,懷疑自我。
李辰困惑道:“這是哪裡?!”
碩鼠嘆氣道:“觸動了神壇的機關,也不知被傳送到什麼地方了,是我點燃了這石室中央的燭火。”
另一個名叫兀鷲的同伴,卻捂住腦袋喊道:“該死的,腦袋痛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碩鼠藉着燭火,看着兩位同伴徹底茫然的神色,心裡一個激靈,就似把握到什麼關鍵,偏偏又無從掌握。
只聽兀鷲又淒厲的喊道:“我是誰?!”
李辰皺眉,反而盤膝坐下,警惕的望着碩鼠和兀鷲。
碩鼠原地來回踱步,不斷的去追逐內心深處涌現起的關鍵之處,自己錯過了什麼,爲何這一幕是既熟悉,又是陌生……
忽然,他腦門上一陣清爽,就似有一壺冰水灌溉而下,讓他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這是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記憶,他從未到過的最深處,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記憶場景,不用擔心再找錯人了,面前只有兩個,肯定一個是顧墨,另一個是絨獅,大不了讓他們全部迷失,破開他們的內世界,自能找到顧墨的所在。
至於絨獅的死活,會否徹底迷失,這重要嗎?
他故作一拍腦袋,就似想到什麼關鍵,來到燭臺處,有規律的左右旋轉,周圍四面牆中的其中一面,隨之隆隆升騰而起,露出外面如仙境一般的美麗世界,碩鼠拍手道:“我們可以出去了。”
破解這處機關,他們當日可是花了百天光陰,但現在,自然可以跳過這無謂的時間段。
他故作驚喜的大步而出,往後招手道:“你們快來!”
絨獅再度嘶吼道:“我到底是誰?爲何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
碩鼠心道,這是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肯定會讓你迷失其中……
他耐心解釋道:“你是兀鷲,我們前來遺蹟探索,誤中機關,所以陷於此地。”
絨獅得到了心魔的提示,一段段記憶馬上源源不斷的灌入,他臉上的迷惘漸漸消去,但始終不能釋然,又指向顧墨道:“他又是誰,爲何我本能的對他產生敵意!”
碩鼠心道,我們本來打算幹掉他,能沒有敵意嗎?
但他臉上卻露出笑容,正待繼續耐心解釋,誰知顧墨卻道:“我是李辰,碩鼠的摯友,是你們約我來一同歷練的,你倒忘了。”
“是嗎……”絨獅茫然應道,臉上多少流露出一些疑惑。
碩鼠卻心中一凜,沒有心魔任何提示,他已迷失於記憶中那個角色了嗎?如無意外,他很可能是顧墨,只有顧墨纔有這般強悍的元力本源……但問題是,他是真的迷失,還是假裝迷失……
但他不動聲色,領着兩人便往前走去,只要重走一遍當日的路,那兀鷲自然死於非命,李辰也會被自己所控制,那破開顧墨的內世界之後,顧墨元根的一切,還不是盡歸自己所有?
想到這,他笑容也燦爛了幾分,但緊接着下一個剎那,他的笑容就爲之凝固了,因爲,絨獅忽然從後急衝而上,一個熊抱,將他緊緊抱住,抱得是如此用力和深情,更驚悚的是,絨獅像是想起了什麼,還力竭聲嘶的喊:“娘子,我想死你了,當年我不想殺你,是你逼我的,嗚嗚——真沒想到,我們還有重逢的一天!”
這實在嚇得絨獅魂飛魄散,這絨獅的元力本源竟這般脆弱,已經徹底迷失,還錯認自己爲上一層記憶裡的娘子,這廝迷失不要緊,可別讓顧墨有了醒悟,然後清醒過來……
碩鼠不禁往顧墨望去,卻見顧墨抿緊了脣,然後,再也忍不住了,他裂開嘴巴,竟哈哈大笑起來,像極了上一層記憶裡的紫蘭陵大笑,沒心沒肺,完全是樂壞了的模樣。
恐慌將碩鼠徹底包圍,他還想掙扎,甚至打算玉石俱焚,也要將顧墨拉入心魔大法的第四層……
可是,眼前仙境一般的世界,卻開始崩塌,就像一個位面毀滅崩塌一般,天穹落下,隕星落月,繼而,四周漸漸演變回絨獅的婚宴場面,再然後,又退回到侍天城的長街……
碩鼠雙目的光芒徹底渙散,整個人已如行屍走肉一般,徐徐在大雨中坐倒,眼裡再無半分神采。
與其相反的是他身邊的絨獅,絨獅滿臉深情的望着碩鼠,然後不斷親吻對方,旁若無人,不斷呼喚着娘子之名。
顧墨穩定住內世界,看到身旁美不勝收的一幕,但卻沒有絲毫的喜感,因爲……
他並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他仍身處於心魔大法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