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的腳步和呼喚聲讓吃飯中的兩人停了下來,麗芙細細一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掀開了門簾出去,瑪麗大嬸也緊隨其後。
門外是幾個彪形大漢擡着兩塊木板急速的趕來,一看就是幫派巡邏營的成員,領頭的正是阿諾,他一身衣服已經浸溼,有些地方更連帶着肌肉皮膚裂開了口子,鮮血直往外冒,但他卻毫不在意自己的傷勢,臉上神色惶惶。
隊伍的最後,還跟着一些看熱鬧的小孩和大人。
三兩步走到近前,大漢們立刻將木板放下,木板上躺着兩個不大的小孩,身上被撕咬的都是傷口,有些地方甚至能夠看到骨骼內臟,大量的鮮血已經映紅了木板。
“安格斯,安格斯,你怎麼了?別嚇媽媽,千萬別嚇媽媽啊!”瑪麗大嬸臉色一變立刻撲了上去,她帶着顫抖的想去摸其中的一個孩子,但手伸出去了,看着滿身的傷口,卻不知道該對哪裡放。
“嗚嗚,嗚嗚……”
阿諾想說些什麼,但口中卻吐不出一個字,急的都快哭了,還是一旁的一個幫會成員立馬解釋道:“中午天熱,安格斯和幾個小孩去了紅河裡游泳,誰知道不在從哪裡冒出來了一條低階魔獸噬人魚。
小波頓先是遭到襲擊,安格斯,安格斯是爲了救他衝上去的,他也被攻擊了,索性阿諾隊長也在旁邊,他衝下去斬殺了那條噬人魚,將安格斯和小波頓救了上來。”
紅河是綠谷外的一條河流,屬於暗月河的分支,河水清澈,但水底生長着一種奇怪的紅色水生植物,因此得名紅河。
紅河並非是很大的支流,也比較淺,經過上游的重重過濾,一般而言沒有太多的兇猛的食肉魚類,魔獸更是少見,所以,天氣一熱,很多人都喜歡在這裡泡澡。
但終歸有例外,而這一次,很顯然被兩個小孩趕上了。
麗芙也反應了過來,她迅速蹲下身子,快速檢查了一番就跑進了屋子裡,再出來時手中已經拿着幾瓶藥劑了。
也不顧的仔細清理,她將一種藥粉灑在了傷口上,白色的粉末混雜着血液似乎變得粘稠,也讓血液不在外流,這是在止血。
而後,她又取了一種藥劑,對着兩個小孩的嘴裡灌去,這是一種恢復藥劑,也是她能配置的最好藥劑了,但這一次卻沒那麼順利。
兩個小孩最嚴重的並非是身上的傷口,而是灌了大量河水後導致的休克,他們的呼吸已經消失,肚子高高鼓起,慘白的臉上肌肉緊繃。
‘藥劑,藥劑灌不下去!’
麗芙有些無措,她真的不是經驗豐富的醫師,對着這種情況也沒有處理經驗。
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瑪麗大嬸撲上來拿着她的手,滿臉鼻涕眼淚道:“麗芙醫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的生命纔剛剛開始。”
麗芙彷彿看到了安格斯再次將一袋子白葉花的果實遞過來的場景,他在對自己笑,笑的那麼燦爛,那麼陽光,彷彿初生的太陽。
她必須做些什麼,是的,她必須做些什麼。
深吸了口氣,麗芙俯身,她的手搭在安格斯的胸口和肚子上,努力的向下按壓着,她隱約間似乎記得有人這麼搶救過溺水的人,但她不知道有沒有作用,可她不想放棄。
一下,兩下,三下!
她來回在兩個孩子身上按壓着,很用力,彷彿想要將生命傳遞過去。
四下,五下,六下!
肚子裡的積水從兩個小孩的口中噴出,形成了一道噴泉,但心跳卻沒有恢復,他們像是死了,臉色慘白的嚇人。
麗芙仍舊沒有放棄,她先是心中大喊着:“活着,活下去!”而後,不自覺的喊出聲來,並越來越大,掩蓋了小屋旁的嘈雜。
七下,十下,二十下!
一次又一次的按壓,麗芙半跪着的身軀在兩個小孩邊起伏,展露出美好優雅的身軀和挺巧的臀部,但圍觀的人卻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去欣賞,他們愣愣的看着忙碌中麗芙,聽着她大喊着的那一句:活着,活下去!
不知怎麼的,一股難言的情緒在所有人的心頭共鳴,他們都是被迫拋棄家園的人,也更能體會‘活着,活下去’的辛苦。
時間有了交錯,麗芙彷彿再次看到了父親認真的看着自己,那複雜到難以嚴明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告訴自己:活着,活下去!
麗芙並非是職業者,她的體力有限,這麼一折騰,汗水已經浸溼了脊背,虛弱感泛了上來,但她仍舊不願意放棄,她想要讓他們活過來。
虛空中,凡人無法看見的視野裡,生命女神菲蕾德翠卡渾身綻放着金光,靜靜的看着努力中的麗芙,她的臉上慢慢的流露出了鄭重和滿意。
她在尋找生命的信徒,尋找生命禮讚,在這伊爾馬蘇城內,她已經徘徊了好多天,觀察了很多人,而現在,她似乎找到了。
於是,她終於開口了:“吾在你身上看到了對生命的尊重,這讓吾感受到了喜悅,吾會給予你獎勵。
那麼,你真的想要他們活過來,又或者其他?”
浩蕩的聲音只傳到了麗芙的心裡,她有些懵懂,似乎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不知所措,但她也很清明,因爲一切應該她知道的都已經映入了她的心裡。
得到了獎勵,就能得到很多,財富,權勢,力量,女神的獎勵會讓凡人一步登天,但微微一些遲緩,麗芙認真道:“是的,我想要他們活着,活下去!”
“那麼,你將得到吾的饋贈,來自生命女神,菲蕾德翠卡的生命禮讚!”
聲音帶着悠長的餘尾漸漸消失,而麗芙的雙手卻亮了起來,那是金色的光芒,如同渾厚的砂礫一般覆蓋在手掌表面,溫柔,閃亮,尊貴,高潔,或許世間所有的詞語都無法形容這神奇力量,但擁有它,彷彿掌控了生。
當光芒亮起,一切嘈雜的聲音都消失了,四周的人們看着眼前這一幕先是吃驚,而後驚恐,他們不自覺向後退去,似乎害怕被這光芒傷害。
麗芙也是有些茫然,手上的光芒告訴她剛纔並非幻覺,真的有一位神祗給與了她饋贈,可這饋贈來的太過突然,讓她也迷茫了,她的目光本能的看向四周,彷彿想要尋求幫助,但驚恐的人們讓她更加無助。
直到她看到了阿諾,他不會說話,但他的眼神仍舊關切,仍舊執着,她笑了,毅然回頭,將雙手按在了安格斯的胸膛上。
肉眼可見的金光傳遞,沒入了安格斯的胸膛,一秒鐘後,小男孩的胸膛驟然再次起伏。
“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中,有水花嗆出,安格斯睜開了眼睛,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天,又扭頭看向了麗芙,聲音微弱的問道:“麗芙姐姐,我這是怎麼了?”
麗芙笑了,帶着莫名的神聖和柔和,她道:“你活了,還可以活下去。”
如法炮製,小波頓也活了,他沒有安格斯的迷糊,睜眼後就嚎啕大哭了起來。
兩個小孩被各自的家長帶了回去,四周的人羣也終於散了,綠谷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忙碌,可躁動彷彿由人心升起,並化爲各種版本的流言,向四周擴散。
當然,無論如何變化誇張,都離不開故事的核心——兩個已經死去的孩童被救活,宛如神蹟!
是夜,黑雲密佈。
麗芙認認真真的洗了個澡,將自己打理的乾乾淨淨,而後隨意的將齊肩的金髮紮起,穿着潔白的睡衣,赤腳走向了牀邊。
立在牀頭,她微微沉吟,臉上有着些掙扎和猶豫,似乎有什麼難以抉擇的事情,最終,她屈膝跪在了牀上,雙手一合,抱在胸前,低下了頭顱。
按照莫名的出現在腦海中的方法,她默默的低語着:“吾主,偉大的生命女神菲蕾德翠卡,你忠誠的僕人麗芙呼喚您的神名,請求主的神諭。”
一個瞬息,麗芙感受到自己沉浸在某個無法形容的溫暖氣息中,彷彿回到了母體,一切迷惘,恐懼,害怕都被驅散,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她和主進行了第一次交流。
“吾主,我向你坦誠,我並非純潔的人。”
流浪的兩年,麗芙吃過很多苦,餓極了的情況下,爲了一口食物和麪包,她並非沒有出賣過自己的肉體,她不是一個純潔的人,而古老相傳,侍奉女神必須需要純潔的處女。
“處女並不代表着純潔,純潔是發自心靈的美,吾在你身上看到了很多美好的品質,看到了你對生命的尊重。吾選擇了你,你就是最純潔的人。”
“可我,我有些擔心無法完成主給予的任務。”
“主選擇了你,就代表着你可以。不過,作爲吾的選民,這一代生命禮讚,你還差了很多很多,你需要漫長的學習和成長。我會給你安排最好的導師,最嚴酷的試練,你終將成爲這個時代最巔峰的幾個人之一。
不過,在這之前,你將完成第一個任務。”
“什,什麼任務?”
“去吧,去這座城市的中心,去玫瑰城堡,去參加沐恩大公的加冕儀式,你將代表生命女神菲蕾德翠卡,代表生命禮讚,爲那一位王者的登基送上祝福。”
“這,這,這……”夢想似乎實現了,可麗芙卻結巴了:
第二天,清晨。
當十數位全身籠罩在盔甲中,只留下一雙黑洞洞眼睛的戰士護着兩位紅袍老爺走近綠谷時,所有人都沸騰了。
對於貧民窟的居民而言,稅務官老爺和偶然一過的政務官就是他們能夠見到的最尊貴的人,他們何曾見到這種強大的鋼鐵怪物護送的大人物。
最終,這些大人物在麗芙的小屋面前停了下來,沒有打擾,也沒有離開,他們就這麼靜靜的站着。阿諾聽到了消息後也趕了過來,他握着自己的武器,一根重達數十斤的鋼鐵狼牙棒立在了小屋的門前,對着來人怒目而視。
他本能的覺得這是來對麗芙不利的人,或許,他們會將麗芙當成女巫一樣燒死,他必須保護麗芙,哪怕拼上性命。
可當麗芙走出小屋時,他知道自己錯了,因爲無論是那些瀰漫着強大氣息的戰士,還是那些高傲的紅袍老爺們都跪下了,對着麗芙,虔誠而激動。
這一天,生命女神的教會再次出現在了亞特蘭大地上,這昭示着生命女神的迴歸,也昭示着她加入信仰爭奪的戰爭中了。
這一天,麗芙拒絕了在神殿區建立屬於生命女神的神殿,而是就在這小小的綠谷中設立了一處最粗淺的祭壇。
她還是綠谷的醫師,但也是生命女神的選民和眷顧者,她將從這裡開始自己的傳教生涯。
ps:這一段故事終於寫完了,一起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