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白芷,配以當歸、珍珠粉,混合仙人掌泥,再輔鹼,去疤生肌最是有效的。緋心這十來天一直病得神志昏亂。令上上下下皆人仰馬翻,一時顧着調理內患,外傷不過都是以大內御用藥品敷治。竹靈跟了緋心幾年,其實頗也領受一些護膚心得。只不過當時緋心病情來勢兇猛,牀邊聚的人太多,加上她心裡實是怕的很,一時也顧不上許多。
如今緋心轉好,外傷其實已經愈了七七八八,緋心平日就對自家妝容肌膚很是仔細在意,這來自於她從小所受婦容之教。女子端莊儀雅是爲婦容,這方面她從不肯有半點懶散。眼見傷患漸愈,但身上也留了些記號,特別是手肘,膝頭,還有就是胸部。所以竹靈這幾日又調了些草藥泥糊子,幫緋心敷體。
緋心趴在一張大躺椅上,一邊瞅着窗外的蔥鬱一邊神思亂飛。那天她忙着打發了常福和連朋分別去送信,自己實是寸步難行。眼見山下火光點點,時時跳得心裡又是怕又是憂。她斷是不能讓人擒着的,先不說她一個女人,哪能隨便讓男人拉拉扯扯。就說首要的,若是那幫人摁着了她,皇上等人不就等於受了牽制?
所以當下她便想找個地方先蹲藏一陣。誰料她剛動一下,腳底下就失了根,連摔帶滑的向下跌了一段。虧的樹長的密,她撞一下頓一下,再欲起又摔。反覆幾次,人就跌到那個草坑裡了。她本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這種山野裡哪裡走得?但這般摔了,意外倒讓她瞧見那個洞,這裡草長的又長又密,她恰是一**蹉下去,腰根正抵那空洞。當時天黑的很,她心裡又怕到了極點。滿山老聽着奇奇怪怪的蟲聲,極度慌亂之下,也顧不得太多。她本是想一頭鑽進去,但頭一進去,一股子臭味一下給她薰出來,加上極黑的,頭一進去沒了半點光亮,也不知道里頭有沒有長蟲突然竄出來咬。
後來因她的位置還是高些,眼見有火把忽悠悠地往這邊晃。心裡極怕讓人拿住,便也不再顧及三四,倒着先把雙腿送進去,一點點生擠進小洞裡。她身形是比較纖細,南方人骨架也小,但到了胸口那裡就難進了,她雖不是極端豐滿的類型。
但以她的身架來說也算是不錯的,她手肘膝彎用力,加上心裡害怕慌張,生是對疼痛沒那麼敏感。越退越深,直到整個人都縮進去爲止。如此,胸口算是遭了難,後來擠進去定下之後,發覺胸前後背都是火辣辣的疼。最後雲曦把她刨出來的時候,整個衣服都破得不成樣子,後背蹭得鮮血淋漓,前胸也沒好多少。
這段遭遇固然是不堪回首,緋心此時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但更多的,是一種撥雲見朗月地滿足與欣喜。
她想要的不過就是如此,樂正家脫離商籍,終於完成了由富入貴的過渡,樂正一族打開全新地篇章。這當中的艱難自不必言說,從宣平三年父親捐官開始,至今宣平十六年八月,歷經十三個春秋。樂正一家以超乎尋常的艱忍和小心,漸漸達到今天地成就。而成果最明顯的階段,當然是從宣平十二年開始,從她樂正緋心進宮開始。父親最後的選擇沒有錯,沒有選擇身份更優於她的嫡女,而是選了她。而她,也沒有讓父親失望。她是樂正家首推地大功臣,是樂正一門的最大驕傲。
她只想到這些,便覺得心滿意足,身上縱是再疤痕累累也值得。她自然是明白,這些自是因有皇上的支持,而這些,是一切的根本。以前,她也曾經想過,皇上將她從太后手裡搶過來,是懷與有太后相同的目的。而看中地,也正是她對聲名的極度追求。她也明白皇上對她心存懷,因爲她是太后選地人。而她之所以能當上貴妃,也是太后在後護駕。貴妃這個位子是皇上封的,但皇上是遵了太后地意思。但她那時不得不投效他,不僅是因爲他是皇帝,而是他拿住她的把柄。
他在花園裡臨幸她,若是此事揭穿,太后就算不重罰她,也會將她棄若鄙履。她已經走投無路,不得不轉而爲他辦事。引太后入局,借她自己地手摺了她最後羽翼寧華夫人。同時一石二鳥,令風頭最勁的林雪清捱了悶棍,直接令其父將所有矛頭對準阮家!借雪清要上位的事,將林家徹底拉到皇上身邊,除掉了阮家的頭目阮丹青。以此事讓太后避隱宮中,不再過問後宮之事。大肆整頓後宮,將不肯就範不能規矩的人一一去除,令她們的家族惟有盡心爲皇上辦事,再不敢借後宮而妄圖鑽營。同時也是安撫一些中庸之臣,表明當今聖上並非是一個只憑
會風光其族。不明道理之人。
樁樁件件。他們配合無間。而同時。她也漸有點迷離。步調很一致。思慮亦相同。但拋開謀算。有些地方她又瞧不懂。後來他眼中流露。讓她探得一二。但這一二。卻是她不曾接觸。不曾想過。甚至都不曾相信地東西。
也知是爲何。似是因離了宮。他流露地越是明顯起來。越是明顯。她也越是害怕。得到聲名地歡喜與莫明地害怕總是交替。讓她地心也越發迷離。
涼涼地藥泥敷在身上很是舒服。她一邊胡亂想着。一邊隨口問:“這幾日怎麼不見常福?”繡靈聽她問。一邊輕輕給她打扇一邊回話:“回娘娘。這幾日他在馬棚那邊了。”之前因他把貴妃給扔山裡。皇上惱了。打了二十鞭子扔到馬棚去受罰。竹靈心裡也氣。所以緋心不提她也不說。直當沒這個人!前兒常福趁着無人。在園裡攔住繡靈。淌眼淚地求她在娘娘身邊提提他。
竹靈畢竟跟他處了好幾年。一直在掬慧宮裡一個裡頭一個外頭地替緋心操持。再見他喪頭苦臉地。一時心裡也有些軟。剛纔正尋思着怎麼提一句。讓貴妃去向皇上討個情。但一見緋心閉目養神。也不好張嘴。誰料緋心自己想起來問了。索性便也說了。她輕輕搖着扇:“娘娘。常福這不省事地是討人嫌。活該捱打。不過娘娘統共也就帶了幾個人。到時跑腿遞話兒地也少不了。不如先記下。讓他先回來伺候。待回去再整治他。看他還長不長記性了!”
緋心聽了。輕唔了一聲。用一貫地慢條斯理地速度說:“你打發人把他叫回來就是了。”
“當初是皇上把他扔出去的,娘娘如今再把他弄回來。不是讓皇上臉上不好看?依奴才看,還是向皇上討個情。”竹靈小心的說。當初皇上發了火,瞅見常福就來氣。一腳把他踹了八丈遠,若不是看在他是貴妃的人,估計早一刀剁了。皇上把他調走了,縱是娘娘想放,也得先去求了皇上。娘娘現今病糊塗了,怎麼連這個都忘記了?
緋心輕笑,微睨了眼看竹靈的表情:“你跟了本宮這麼些年,早該知道本宮斷不會做那越矩無理之事。常福報信救駕,有功無過。況且當日是本宮要他前往,皇上自然是明白的。常福不過是一個奴才,當日那情景,他惟有遵命辦事。皇上只是一時惱了,如今事過境遷,都是有驚無險。此時那股氣也就消了,依本宮看,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皇上八成是給忘了。何必還要舊事重提,你悄悄把人領回來就是了。”
竹靈聽了,便點點頭。眼瞅着藥差不多,便輕輕把膜去了,伺候緋心沐浴。此時正是晌午,讓緋心寐着,囑咐簾外的宮女好生伺候着,自己悄悄的出去領人。
緋心一時也睡不着,打從二十四日那天醒過來。連着七八天她都沒出去,一直靜養不理雜務。知了拉長了音在外頭叫得極響,入了八月,淮安最近雨水少了些,天氣很是炎熱。這園子是仿着北方建築,又揉了些南景風情造的。殿閣很是高闊,走北方風格,四平八穩,但角檐設引水線。地上設很多引水渠,利於雨季引水。
進園的時候,因她病體沉重,雲曦直接把她弄到他住的地方。這裡也是一樣,一早呈了圖方便居安府分派,居安府吸取了在江都的經驗。原本給緋心定的其實就離皇上不遠,兩個大院落基本是連着的。但云曦嫌中間隔了道小園景來回走動不方便,還是把她挪到中間來了。
這幾天雲曦實是忙碌,七月二十到了之後,他只是見了見地方上的官員。按例封賞了樂正寞以及一些督渠的河工,沒往遠處去。這幾天纔開始往周邊巡看了看,越往南來,隨駕的越多。除了當時一道跟來的朝臣,至江都開始,一些封地在南部各省的親貴也都來接駕。
不過這些人云曦也是都帶着,有些就直接打發回屬地去了,但有些便一直隨着南來直到淮安。廣成王是先帝的堂兄,廣成王的父親當年擁立先帝有功,所以至了其子還是襲成王爵。他的正妃正是當今太后阮星華的大姐,這次聖上南下,他本該也來接駕,而且太后也有心見見親人。皇上想到他離的遠,而且一直身子不好,加上歲數也不小了。很體恤他,要他不必趕來。所以他派了自己的長子一早往淮安接駕,然後自己攜同王妃隨後。
前幾天廣成王到了,皇上便賜宴親貴並臣工。特恩准成王併成王妃進園來住,方便王妃與太后姐妹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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