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寺廟前不遠的地方,就有一條自西向東蜿蜒而去河水,河水帶着昏沉的硃紅色,看樣子,我會以爲河水裡有什麼赤紅色豐富的礦物質。我牽着白色的紙人,走在沿着河水彎曲向不遠方延伸的河水岸,我循着辦法,將紙人放入河水中。
一陣冷風吹過,將紙人向遠處吹去,我帶着疑惑,懷着滿滿的祈禱,真希望就此這白紙人將我的晦氣帶走。但我身旁一直靜默無語的唐欽禹緩步跟了上去,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就怕他對紙人做什麼,也跟了上去。
“唐欽禹,你幹什麼?”我追在他身後,怒斥道。他跟着紙人流去的方向,或急或緩的跟着,不知道在想什麼,也沒有告訴我他在幹什麼。這讓我憂心忡忡,真是的,不知道他到底哪根筋不對。但我又阻止不了他,只能跟着。
一路而來,我發現前面忽然出現一片白,而那上面似乎還飄蕩着其他什麼東西。我驚愕的看着那地方,顯然,唐欽禹的目的地也是那裡。這是一片幽深的水潭,潭水的表面卻幾乎是被白色的紙人鋪滿了,而就在潭水的正中,我正看着那裡有一個神奇的漩渦,正在一點一點的帶着浮在表面的紙人往下沉。
看到這一幕,我心裡忽然跟着往下一沉,不知道爲什麼,我忽然想起火葬場裡將屍體推進火堆裡處理掉的情形。而就在我呆愣的時候,唐欽禹忽然起身,輕飄飄的騰空而起,然後向我放出的紙人抓去。只是眨眼間,他的手中就抓住了我剛剛放出去的紙人,捻在兩隻之間,我頓時感覺此時自己被兩個東西攔腰夾住。
我一驚,心裡慌亂不已。這奇怪的感覺太讓我驚訝了,就像是,我是那片紙人……想想也是,既然是靈驗的東西,自然有它靈驗的道理,想來是那紙人沾染了我的精血,可能會在某個時候和我連同一氣,也是正常的。
過後,他幾步飄到我的面前,將我的紙人放在手掌中,神情嚴肅的問我:“靈是誰?”
我搖搖頭,不知所以的看着他,靈是誰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又問了我一句:“靈是誰?他竟然想將你收你的魂?”
這一次,我奇怪的看着他,一開始聽到他說這句話顯然不相信,但想想,我和靈好像也不是什麼要好的關係,相反,我們素未謀面,而且只是通過網絡交談,他爲什麼會幫我?爲什麼我就這麼相信他會幫嗎?我是怎麼想的?被鬼迷心竅了嗎?
被唐欽禹這麼一提點,我好像忽然醍醐灌頂,被點醒了沉睡的腦袋。現在想想我還真想不通,我爲什麼那麼相信靈?我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麼回答,但是他逼着我,就是要我說,說實話給他。
我退後一步,就在此時,我彷彿聽到那潭水底下傳來驚叫聲,渾身一顫,害怕的看向那潭水。但見那潭水錶面的紙人開始急速向着漩渦深處陷進去,隨後,我竟然隱約看到那陰暗的潭水中似乎漂浮着不少人身,那是紙人陷入水中以後立即幻化成的景象。我看到這驚心的一幕,害怕得很。
然後告訴唐欽禹:“我不認識靈,他說這樣可以幫我帶走晦氣。你不知道,我家屋頂上有一隻死烏鴉,我爸還因爲這隻死烏鴉受傷住院,我和害怕。唐欽禹,因爲你給我的心臟,我好像就活在痛苦裡,是,我是想擺脫厄運,來家裡的神婆說,如果擺脫不了這晦氣,我一定會有滅頂之災。我想活,對,我承認,我是貪生怕死,所以,我願意嘗試……”我向唐欽禹坦白,站在濁溪水渾濁的潭水邊。
他看着我,眼裡波動着複雜的光輝,仿若想要將我看穿,帶着疑惑又帶着不解,我話還沒說完,他就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臉心痛一覽無遺:“你想活,我就用我的命去換。酒酒,難道你現在還不明白嗎?你從換了心臟的那天開始,以後的日子註定和我息息相關。你的命,是我唐欽禹給的,就算是死神,也收不走你的命。”他信誓旦旦的說着最後一句話,讓我心裡忽然一怔,我心裡忽然想起爸爸曾告訴我的話,唐家就是有一種能力和死神爭命,所以爸爸纔會去找唐家幫忙。
但是萬萬沒想到,唐欽禹會用這樣的方式爲我續命。
“聽我說,酒酒,陪在我身邊,我會給你一切你想要的。包括,你想要過的生活,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可以保證,你仍然可以如同一個普通人一樣生活下去。”他繼續誘惑着我,在這雙深邃而明媚的眼睛裡,我似乎看到了傳說中的美杜莎。美杜莎的眼睛,會給人制造一種難以擺脫的幻境,他會給你心裡你最想要的東西,然後將你永遠的淹死在他的眼睛裡。
是啊,鬼真會誘惑人心。我搖搖頭,看着被他仍然捏在手裡的紙人,想要轉移開他的話題,於是我問道:“你說靈想要收我的魂?你有什麼證據嗎?”
他看着我冷笑了一下,不知道寓意何爲,然後將我的紙人攤在手裡,對着那紙人哈了一口冷氣,於是我看到那紙人瞬間變成一個木頭,而那個木頭,正是我的模樣,長馬尾高高束起,眉眼栩栩如生,而那木頭人身上,正刻着安酒酒三個字,分明就是我的名字。
無意間,我似乎驚覺自己正在被另一隻幕後黑手誘惑着,差點就走向了死亡。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不管是陰間還是凡間,想要讓我死得無聲無息死後還渾然不覺,這絕對稱得上是一種很妥善的辦法。但是我不知道,靈爲什麼要收我的魂?而這木頭又能如何證明靈就想要我的命?
唐欽禹指着潭水正中的那個漩渦,沉聲說道:“你自己也發現了,那紙人飄了這麼遠的距離,竟然仍然能安然浮在水面之上。那是因爲這根本不是紙片,紙片溼透以後,應該會沉入水中。這是木傀儡,在你放出精血灑在它身上的時候,就已經和它定了一種微妙的契約,施術者趁機將你和它的命運捆綁在一起,當它被那吸魂的漩渦捲入其中的時候,你也就成了他的一具傀儡。酒酒,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相信他,而不相信我?”他最後一聲帶着質疑,又帶着心痛,好像在斥責我,又像是在抱怨我。
我瞪着眼睛,搖搖頭,嘆了一口氣:“我怎麼知道?到我家的神婆太傲慢了,我想自己找一個來擺脫那些纏着我的東西。這才找到了他,他叫靈,在網上很火的靈異事件處理者。”
他也輕輕吐出一口冷氣,然後慢慢向我靠攏,在密林深處的幽靜潭水邊,他將我包進懷裡。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是推開他還是怎麼辦,他救了我,用命救過我。我發現,自己似乎沒有想象中排斥他的靠近,至少,我的心臟在和他的前胸靠近時,又開始起伏不平的劇烈跳動了。
“唐欽禹?”我被他摟在懷裡,詢問着他。怎麼忽然抱住了我?
他的下頜抵在我的頭頂上,就這麼靜默的和我站在一起:“酒酒,還記得你小時候,和我最親了。”
“不記得了……”我喃喃開口,按理說我和你最不親了吧,他怎麼說反話啊?
接着他又說:“後來,你就怕我。不管我怎麼想靠近你,你都不喜歡。酒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纔會讓你對我產生抗拒?”
“我不知道,你知道我不喜歡就行了。唐欽禹,你放過我好不好?我想了很久,與其病急亂投醫,像現在一樣遭遇不測。我不如靠近你,但是我們不結婚。”我拉開他,手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臂膀上的黑色薄衫。他皺着眉頭,看着我的臉,一時沒有回答。
我這話說出口,自己也覺得哪裡不對,我這時候覺得自己很壞,唐欽禹憑什麼要這樣幫我?我恍然間明白,唐欽禹並沒有義務要幫我,他應該不會答應。
他也不回答,我低頭,心情很沉悶。我真是太心急了,想着自救的辦法,卻忘記了唐欽禹的感受。我轉身離開,感覺腳下特別沉重。我有一種感覺,好像唐欽禹就是我的救命稻草,但是這根草會勒緊我,讓我害怕,讓我想要遠離。
“酒酒,不是說要靠近我嗎?你就這麼一聲不響的離開,就是你說的靠近?”身後傳來唐欽禹的聲音,質疑的,低沉的,隨着身後的一道冰冷感覺,他已經靠近我的後背,低低的在我耳畔對我說:“靠近,這纔是靠近。”
他的胸貼着我的背,讓我一陣冰冷,冰冷過後我卻感覺到那裡一陣戰慄,我不知道自己的後背還可以這樣敏感。而我的心臟,更加的敏感,又開始異常的跳躍起來,好像在歡呼雀躍。
“別……唐欽禹,我說的靠近……”
“對我來說,這就是我想要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