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就低頭摸索着自己放在一側的包裹,然後拿出一個老年機給我。
那是一種只能撥打電話發短信的手機,很新,連損耗的痕跡都沒有,看來應該是個新的。
我禮貌的接過手機,撥打了我媽的電話,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哪位?”是我爸爸低沉的聲音,看來還很疲憊。
“爸!”我喊了一聲。
只聽電話那頭傳來我爸擔心的叫喚聲:“酒酒?”
“爸,起牀了嗎?記得吃早飯啊。”我擔心的問道。
我話剛落,就聽我爸在那邊問道:“你現在在哪裡?聽說你一大早就離開了……”聽我爸的口氣,我就知道他的心情是很激動的,我爸是因爲擔心我是能理解的,但是我卻更加心疼難受,不忍繼續和他通話。
但是我還是忍着心疼對他說:“我現在是借別人的手機打的,我手機丟了,我現在在火車上,等到了地方給你報地址。”
“火車?靈和你在一起嗎?”他很快就問起了靈,我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就對他說:“這一次不用靈跟着我一起,我不是在火車上嗎?我去是找一個人,她能幫我們,而且一點也不比靈差。”
看來我爸爸很放心靈辦事。
“啊?”我爸爸疑惑的叫喚了一聲,然後還想問什麼,我忙打住說:“爸,我是借用的手機,到了我再給你打電話,我們隨時保持聯繫好不好?先這樣吧,我掛了。”
我慌忙把電話掛了,就怕我爸爸再問東問西,讓我穿幫就不好了,我握着手機,心裡就如同被石頭壓着,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我緊緊的握着那鏡子,將那鏡子拿起來對着我的眼睛。
“如果你能向着我該多好啊。”我低低的呢喃了一聲,也不見那鏡子有任何的動靜,看來他是不願意看我的。
我低垂着頭,看着電話,不好意思的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太太,沒想到她好像根本就沒有聽我打電話,而是一個人轉頭看向窗外,那掛在畫板上的布被頭頂上的風吹得翩翩起舞,我沒來得及細看。
就在我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忽然一聲嘆息傳入我的耳中。
“小姑娘,不要傷心,至少你還有一個家,還有人在等着你回去。”她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臉看向我,我這次看清楚她的臉,尷尬的一笑。
“是啊,只是心裡不好受。”我吐了一口濁氣,將守香鏡往身前放好。
“再打一個電話吧。”她忽然開口對我這樣說。
我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再次撥了電話過去,接電話的就是我爸了。
“喂,酒酒?”
“是我,爸!”我激動的說着話,就看到旁邊的老太太會心的對我一笑,瞬間我覺得特別的溫暖。
“那你到了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千萬不要累着自己餓着自己,知道嗎?”
“爸爸,我一定能找到媽媽的。”我堅定的說。
只聽電話那頭傳來我爸爸略微的哽咽聲,然後對我說:“早知道靈沒有在你身邊,爸就和你一起去,你說你在坐的哪一趟火車?”
“對不起爸,我不能告訴你,等我到了再告訴你,一到地方我就向你報平安好不好?”我心塞的說着,眼淚已經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個時候對着我爸爸說這些,就莫名其妙的覺得很難受,我想向我爸爸傾訴很多東西,但是我都不能說。
說了很長的時間,直到手機沒電了,我纔不舍的掛了電話,我擡頭時,就看到一塊紙巾遞了過來。
“這是寶貴的淚水。”她的聲音就是有一種歷經滄桑的感覺,帶着些微的沙啞,有很神奇的力量,能讓我的注意力從悲傷轉到她那裡去。
“謝謝你。”隨後我將手機遞了過去,尷尬的說:“不好意思,電話沒電了。”
她笑了笑,收回手機對我說:“這手機第一次能被用這麼久,也是它的福氣。”
她還挺幽默的,我哽咽了一口氣,因爲她的善意讓我慢慢的舒緩了心情。
我忙從口袋裡去掏錢,拿了一百遞給她:“用了很多話費,真的很感謝。”
她搖搖頭,對我說:“能在這麼孤獨的旅程遇到你,是我的幸運,你知道嗎?你是第一個和我在旅途中結伴,還說了這麼多話的人。”
我總覺得最後一個人字意有所指,她很奇怪,但卻很和善,我沒有對她起任何的警惕心或是戒備心。
我只能將錢收回去,再一次說了一聲謝謝,而她點點頭對我說:“我想和你再說會話,讓我們的緣分變得更美妙,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故事?
我很樂意的點頭,就看她伸出蒼老的手,將那塊畫板上遮擋的布打開,看着那手捻着那布條的一角,我心裡咯噔一下,鄭重的坐直了身體。
很多時候,我們會莫名其妙的開始對一樣東西產生一種期盼,這種期盼會情不自禁讓我們產生敬畏的感情,我想我現在就是這樣吧。
布簾被緩緩打開,我看到那上面竟然是一片空白,這讓我提起的心瞬間落下去,那熊熊燃燒的期盼的火焰也隨之熄滅。
“不要移開你的眼睛,仔細的看,我會將你介紹給他認識。”她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讓我摸不着頭腦,但是我還是按照她的說法,一個勁的盯着那塊表着一張白色畫紙的畫板。
夕陽從火車的玻璃窗外傾斜下來,洋洋灑灑的落在老太太攤開的畫板上,我的耳中慢慢的聽到一陣陣喧鬧的聲音,這是不屬於火車內嘈雜的聲音,也不屬於窗外靜謐的鄉野。
這種聲音,應該來自另一個地方。那是一個有着民國年代味道的聲音,停靠的碼頭傳來船笛聲,還有自行車穿梭而過的叮噹聲,小販叫賣的聲音,更重要的是,我聽到了賣報的吆喝聲,那吆喝聲說的是:“賣報,賣報,《民國日報》創刊,討伐袁世凱又有新動向了……”
“先生,來一份報紙吧……”
“先生,梨園又來了一批新角,先生要不要上去聽一曲?”
……
隨着聲音漸漸傳入我的耳中,我眼前那塊白色的畫紙上,也漸漸的出現了一派繁榮的景象。
碼頭、洋樓、穿着藍灰褂子的行人,男人清爽的短髮,我驚愕的看着畫裡面鮮活精彩的畫面,這真是一副詭異的畫卷,就算是放在遠近聞名的清明上河圖也無法如此栩栩如生的還原當時這麼逼真的面貌。
更何況這些聲音,我好像沐浴在散發着海水鹹味的風裡,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很美妙,就像是穿越,但是我卻清楚的知道,我只是坐在21世紀的一間火車車廂裡,欣賞一副神奇的畫卷罷了。也許周圍的人只是認爲我們正在對着一張白紙欣賞着。
生動的人物的確是畫在畫卷裡的,並不是真的穿越了時空,因爲彼時那些畫中人和畫中樓都是……
靜止不動的!
難道就是給我看這幅神奇的話?雖然驚奇,但是我並沒有覺得有多震撼我,這頂多只能算是一件歎爲觀止的寶物,但是卻並不能打動我。但是至少能讓我的傷心減低了不少,我還是很感激她的。
所以我看了一會兒移開了視線,想要禮貌的讓老人收回畫卷,卻在這個時候,她從旁邊拿出一個匣子,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這個匣子的,我正想說什麼,就看她已經打開了匣子,從裡面拿出一副望遠鏡。
她小心的取出那個老式的雙筒望遠鏡,遞給我所說:“你用這個望遠鏡看看。”
“離得這麼近,還需要望遠鏡嗎?”我奇怪的問道,但是也知道這畫的奇妙之處並不是我想象中那麼簡單,所以我欣然接過。
這雙老式的雙筒望遠鏡應該是幾十年前的那種舶來品,樣子很笨重,是我只能從電視裡看到的那種,這很附和剛剛我在畫裡見到的那個年代的東西,足可以收進歷史博物館裡當文物了。古舊、呆板、笨重……
接過之後,我很小心的擺弄,正當我準備用它來欣賞那幅畫的時候,卻聽到老太太忙制止住了我。
“別,別這樣看,你拿反了。”
我被她呼入起來的驚呼驚嚇到了,忙將望遠鏡移開,但是她的反應也太激烈了,看來拿反了真的是很嚴重的事情。我急着看那幅畫,所以也沒注意,再加上真的沒用過這東西,所以拿反了很正常。
我調轉了一個方向,迫不及待的舉到眼前,細細欣賞起這幅不一樣的畫卷。
隨着焦距的調整,眼前的畫面漸漸的清晰起來,這比剛剛好清晰了不少,重要的是,畫卷裡不管是人物還是河水都在動,竟然活起來了。
這讓我更加驚訝,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種穿越了時空回到過去的感覺越來越真實,這是一種如夢如幻,但卻真實逼人的感覺。在我的生命裡,雖然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但是每一件都不如眼前看到的這般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