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的臉色忽然一蕩,又是一個溫吞的微笑說道:“你揹着包,很累,我幫你。”
我當時就石化了,手指尖就如同有一股竄走的暖流從那裡流進了我的身體裡,這句話讓我感動,但是我沒把包給他,我不打算承他的情誼。
“算了吧,如果我們再走散了,這好歹是我救命的東西,快走吧,我們能早點離開這裡,就是你對我最大的幫助了。”我正經的看着他,感激的說着,他很聽話,也沒有強求,拉着我就再次往前面走。
而他又用上了他的那本領,我剛走幾步,就發現自己忽然移動了好遠,而且就在這一路上,我竟然看到了坐在墳墓上在清晨的余光中唱着歌的鬼混,那身影在陽光的普照下漸漸的變得透明,我還看到了站在山野上對着晨光吐納的人影,還有很多奇怪的精怪,被我們的到來嚇得雞飛狗跳……
有了羑離的護送,沒過多久我就見到了城鎮,見到熟悉的高樓大廈,我心裡一陣欣喜,但想到還有一個爲了幫我落在了林中,我又高興不起來,我掙脫開羑離的手,他回頭看着我,眼中帶着疑問,我搓了搓被他握得溫熱的手心手背,只覺得身體也跟着慢慢的變溫熱了。
“酒酒?”他輕聲詢問着我,此時陽光已經灑滿了整片大地,因爲我們是站在高高的山地上,所以他的整個身體完全沐浴在耀目的眼光中,讓他的一頭捲髮如同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輕紗,那模樣帶着一種令人嚮往的光輝。
但是我還是說出了那句讓他爲難的話:“靈他……羑離,我很擔心他,如果可以,你可以去幫幫他嗎?”我說得艱難,也不打算他會答應我,我說完這句話,就嘆了口氣,結果他卻反問我:“我幫他,你會開心嗎?”
此時的氣氛很尷尬,我知道我不應該讓他去幫靈的,他們才激烈的打了一架,而且彼此都發了狠,但是我擔心靈,就算不是什麼關係親密情濃似蜜的愛人,甚至現在他不是那個無情無慾的靈,可是他對我和我的家人有恩,但一路走來,我……還是控制不住擔心他。我承認,我見不得他有事。
我這樣說的確很爲難,我也沒再說什麼,嘆了口氣擺擺手說:“算了吧,你說過他不會有事的。羑離,你回去吧,回到你來的地方。”
“我來的地方?”他低低的重複了這句話,眼神忽然從我的身上飄忽出去,似乎回憶到了什麼事情,而他的整張面容都跟着變幻着,非常神奇,竟然有一種似乎讓我看到了一處很遙遠的地方,從他那泛着幽光的眼睛裡。
我及時的拉回自己的回憶,隨後擡步向着山下走去,但是我沒走幾步,就被他叫住了:“酒酒,我不會讓你不開心,所以,你不想知道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你,你不願意看到的結果,我也不會讓它發生。”
我好奇的轉過頭,看着他對着我慢慢後退的身影,我一陣恍惚,想要伸手抓住他 ,可是他移動的速度很快,我還沒來得及抓住,他就徹底消失在了我的面前,我知道他是去幫靈了,我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一陣山風吹來,帶着一股溫熱,有多久沒有感受到這樣愜意瀟灑的陽光了,雖然這只是平日閒暇時最溫暖平靜的暖陽。
而此時我的心,就如同有一塊石頭慢慢放下,這樣就好,短暫的美好和輕鬆,你們都離開我的生活吧,沒有了鬼子,沒有了靈,沒有了欽禹。我也許,還可以做回我自己,回到熟悉的校園,熟悉的同學老師身邊。但是我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安逸……
我轉身向山下走去,走着走着,前面忽然出現一個若隱若現的人影,是一個有着長長頭髮的女人,她背對着我,似乎在漫不經心的走着,只是她的身軀婀娜妖嬈,又是孤身一人,我看到這畫面覺得詫異,也給自己敲着警鐘,因爲正是大白天,雖然沒有晚上駭人,但也有一種驚魂的恐怖。
我準備換一個方向繼續朝着山下的地方走,等我走了很遠的時候,回頭看看,卻沒有發現那個女人的身影了,我心裡慢慢放鬆下來,我擦了擦隱隱已經冒出來的汗,準備先從揹包裡拿一瓶水來喝。
我坐在一棵樹的樹根處休息,吹着山林中飄來的風,慢慢的吹乾了我額頭上冒出來的汗,就在我喝着水準備起身的時候,我的身後忽然傳來幾下如同腳步聲一樣的聲音。
我當即站起身,想也沒想就往山下的方向走,我一直豎起耳朵聽着那聲音,像是腳踩在落葉和草地上的唰唰聲,只有在我剛剛出發的時候聽得到,等我走遠了以後,那聲音就漸漸的沒有了。
因爲沒有聽到腳步聲,我安慰着自己已經沒事了,卻在我剛回頭想要查看的時候,我猛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刺耳的驚叫聲,就在我的耳旁,很近很近的位置。
我嚇得腿一軟,渾身一顫,趕緊退到旁邊的一棵樹邊,我的背靠着樹幹,心驚膽寒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卻沒有發現任何人際,也沒有看到任何鬼魂,樹林中一片清冷,瞬間風也緩了下來,這感覺有一種時光忽然變慢了,空間瞬間在慢慢定格的錯覺。
我機警的看着周圍,手無旁物,讓我很沒有安全感,我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握在手裡,緊張的看着周圍的一切,怒聲罵道:“誰在那裡裝腔作勢?有本事出來,別像一隻臭老鼠一樣躲躲藏藏,嚇唬姐啊?姐不是嚇大的!”
我的聲音迴盪在林子中,一如從前在林中說話那樣,一圈一圈的聲音回到我的耳中,卻變了一個味道,似乎是另一個人說的話。
我喘了一口氣,將手中握着的樹枝握得更緊了,隨後我再次環視了周圍一圈,確信沒有什麼聲音,也沒有什麼奇怪的人影,我才重新開始上路,我需要趕緊下山,現在這個情況,我就不要癡心妄想有誰會來救我幫我了,如果真是死在這裡,那我真是死的冤枉至極。
我無意中瞟到了自己手上的“樹枝”,那白晃晃的“樹枝”粗壯了一些,而且光滑了一些,我正眼看向自己手中拿着的東西,陡然發出一聲更加驚悚的尖叫,慌忙將手中握着的東西扔出去。
我從地上撿的哪裡是什麼枯樹枝,分明就是一根長長的骨頭,也不知道是人骨還是什麼骨頭,這讓我莫名的心慌,我扔下那骨頭,轉身就向着山下跑去,想着自己估計又是撞邪了。
這地方也是有人來過的,畢竟離城鎮已經很近了,但是這突兀的一根骨頭,而且還出現在我的手裡,我不認爲我會有這麼好的運氣是誤打誤撞將那骨頭從地上撿起來的。
我一路向着山下跑去,好不容易我終於氣喘吁吁的跑到一跳人走出來的小路上,我看了看周圍,沒有任何人跡,我終於能鬆一口氣,雙手撐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而就在我低頭的那一剎那,我忽然看到地上,就在我視線剛剛投放的地方,橫放着一根慘敗的骨頭。
這一次我沒有再驚叫了,我很疲憊,想着對方也沒有直接殺了我,估計是想戲弄我,我的心裡忽然覺得特別的窩火,連同着一種向上涌起來的怒氣,我走過去,一腳踢向那骨頭,那骨頭咕嚕嚕的就往山下一路滾去。
我踢了之後,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爲,有一陣的驚慌,我怎麼會幹出這樣的事情?我並不覺得我會幹出這樣的事情,我想不通,也許又是身體裡這顆陰陽雌魄乾的吧。
但是很奇怪,這麼久以來,陰陽雌魄並沒有再讓我改變我的動作,而且一直沉默着,我都要忽視她的存在了。
那骨頭向着山下滾去,出了我的視線,我覺得奇怪,想想也沒什麼好害怕的,等喘夠了氣,我才繼續揹着包包往山下走。
可是等我沒走多遠,就在一個小路和大路的交叉口的地方,我忽然看到一個匍匐在地上的人,這活生生的能動的人影不比那硬邦邦的骨頭,我看到那趴在地上還蠕動了兩下的人影嚇得都往後退了一步。
也真是的,沒想到我離開靈還能遇到這些,難道這種被鬼纏的命運就不能更改了?
我也不確定這是鬼還是什麼東西,但是她就匍匐在那交叉路上,我不過去,就根本去不了大路,我想要轉身繞開她的,卻聽到了她一聲聲悽悽慘慘的呻吟聲。
我聽得耳朵痛,決定裝作沒聽見,繼續繞開它,我要從另一個方向繞開她,然後下山。
“安酒酒——”我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我的名字,而且是個女人,聲音很熟悉又很陌生,那感覺很奇怪,我沒有回頭,我也不會回頭,而是繼續往前面走,就聽到那聲音說道,“安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