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顓因與偰遜有舊誼,外加上他又十分看中偰遜的才華,所以三番五次派人遊說偰遜去高麗國,這事兒在高麗國內已不是什麼秘密。
也正是這些原因,李成榮知道了我與偰遜的關係之後,對我們也是格外尊重。
就連李成榮他自己也是新近歸附高麗國之人。
這李成榮的父親叫李子興,他們本人蒙古人的後裔,後來改姓李。
李子興早年在元大都做了個小官兒,但一直不得志。
六年前,李子興病逝。那時,李成榮才二十七歲。
因爲父親一直是個小官兒,也沒給他們留下什麼家業。臨終前,李子興讓李成榮帶着弟弟李成華及家小去雙城(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雙城區),投奔其弟弟李子春。
李子春當時在雙城當千戶長。雖然也不算是個大官兒,但在那邊陲之地,一個千戶長也算號人物,收留李成榮他們一家,也不是什麼問題。
李子春生於元延佑二年(公元1315年),他與其兄李子興不同,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二十出頭的他就從了軍。
再後來,李子春在雙城逐步受到提拔,當了一名千戶長。
對於從大都前來投奔的侄子李成榮和李成華,李子春還是把他們安排得妥妥當當的,給他們兄弟二人在軍中找了差事。
王顓繼位後,因元順帝寵幸哈麻,成天不理政事。王顓心中開始燃起一股雄心壯志,準備收復先祖創立高麗王朝時的故土。
公元1356年,因當時元軍守備鬆懈,王顓便令大將柳仁雨奇襲雙城。
此役,高麗國不僅收復雙城,還招降了李子春。
王顓是個愛才之人,他發現李子春雖然只是個元朝的千戶長,但還算是個人才,就委以重任。
王顓在元大都生活多年,深知在元大都設一個秘密聯絡點十分重要。
一是可以替他在元朝收羅人才;二是可以隨時掌握元朝的政治、軍事動向;三也可以解決一些去元大都出使的高麗使臣及隨行人員的生活問題。
因爲李成榮從小在元大都長大,加上叔叔李子春的推薦,王顓便讓李成榮當了這高麗國駐元大都辦事處的負責人。
至於李成榮的弟弟李成華因爲也是喜歡舞槍弄棒之人,李子春便讓他與自己的兒子李成桂、李天桂一起,繼續在軍中任職。
聽李成榮講了這些,我不禁對朱元璋還有點小小的擔心。
這將來王顓要是繼續勵精圖治,很可能發展成咱大明朝北邊的一個勁敵。
轉念一想,我又覺得自己這個擔心有點多餘。朱元璋是什麼人?
陳友諒、張士誠這種一代梟雄都不是他的對手,王顓又算什麼?
再說了,好多皇帝都是虎頭蛇尾的,繼位之初都是搞得有模有樣,但後來就逐漸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開始搞點個人的“興趣愛好”。起初只是偶爾不理政事,逐步發展成經常不理政事,最終硬是從一個明君聖主的胚子演變成一個昏庸之君。
這遠的不說,就這元順帝就是個鮮明的例子。至正初年的元順帝與現在的元順帝,那簡直是兩個人。
只是王顓這種收羅元朝人才的遠見卓識,是值得我們擔心的。同樣,也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聊着聊着,就已經到中午了。那李成榮早吩咐人準備好飯菜,我們一看,幾樣菜還是做得十分精緻。
李成榮告訴我們,這是他們客棧的師傅自己做的菜,他們這間客棧不光安排住宿,還能安排宴席。
我們便坐下來,與李成榮一邊喝酒一邊繼續聊天,後來是越聊越投機。
李成榮表示,他這輩子估計就準備一直待在這元大都了。以後我要是再次來元大都,一定要來這裡找他。
我當然是滿口答應。今天到他這裡來刷臉的目的,就是爲了日後好來這裡打探一下偰遜大哥的消息。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昨天還交待賈海通他們去通州碼頭找船時,順便聯繫一下處理馬匹和車輛的事宜。我估計我們這麼急着賣,也賣不了幾個錢,而且我們也不差這幾個錢。但這些馬匹、車輛李成榮他們肯定用得着。
於是,我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跟李成榮說起了這事。
我告訴他,我們就在這兩天就準備去通州碼頭上船,走水路迴應天了。上次在元大都,我們購置了一輛馬車,還有幾匹馬。
反正我們這次也帶不走了,如果他不嫌棄,我們去通州的時候,讓他派兩個下人跟着我們。我們到了通州,就把馬匹和車輛交給他們,他們以後肯定用得着。
那李成榮聽了還有這等好事,那立即是向我表示感謝。我也是讓他不用客氣,以後咱們都是朋友、是兄弟。
吃完飯,我又與李成榮聊了個把時辰,才告辭了。
臨走之前,我告訴他,我們一旦確定出發的時間,會立即派人來知會他們,他們只需要派兩個人跟着我們同行就可以了。
從李成榮那裡出來,我帶着陳元貴、張天賜在街上閒逛。我打算明天和陳叔明一起去拜見張天佑大人,這怎麼着也不能空手去吧,得備點禮品。
我們先是在街上購置了一些土特產。想想還是不妥,這張天佑大人,好歹也是一個二品大員,咱可不能把他當成“吃貨”,只給他買吃的。
於是,我又帶着陳元貴、張天賜逛了幾家古玩店。
對於這古玩字畫我也沒有研究,也不識貨。只好指着一些我看着順眼的字畫挨個兒問價錢,最後要了幾幅價格稍高的字畫,跟老闆又壓了壓價,就買下了。好在我們不差錢兒。
回到我們住宿的客棧的時候,都是傍晚時分了。
賈海通他們早回來了,說是聯繫了一條四月二十日出發的船。
我看看今天才十六日,四月十九日出發去通州,還有兩天時間。便跟大哥陳叔明說起了明天去拜見張天佑大人的事情,陳叔明當然是願意一起去的。
另外,我安排陳元貴明天一早去趟李成榮那裡,告訴他們,我們四月十九日從客棧出發去通州,讓他安排好人手隨行。
正說着這事兒,賈海通又來彙報了。說是這急着出手馬匹和車輛,估計賣不到好價錢,他們今天聯繫了好幾個馬販子,別人都不肯出好價錢。
我一聽賈海通是說這事兒,立即告訴衆人,我準備把這馬車、馬匹全部送給高麗國的李成榮他們了。衆人聽了我這個安排,當然是沒有異議。
第二天一早,我和陳叔明帶上張天賜、吳成照去張玉家拜見他的父親張天佑大人。
到了張府,張家的下人立即去給我們通報。
很快,張玉出來了,立即把我們迎進了屋子。我讓張天賜和吳成照把我們備的那點禮物交給了張家的人,然後我們就坐下了。
張玉吩咐人沏了茶,就開始與我們聊了起來。
他父親張大人一早上就去樞密院衙門了,也不知道中午能不能回來。好在,我們與張玉熟識,雙方拉起家常,也不顯得拘謹。
我將此次大寧之行的大致經過跟張玉說了一說,當然對於偰遜準備去投奔高麗國的事情隻字未提。只說我們在大寧尋了好久才找到了他們,所以一來一回就耽誤了一個多月。
說心理話,我這麼騙張玉,確實還是有點不安。畢竟他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但如果我據實相告,恐怕張玉心中那股爲了大元赴湯蹈火的滿腔熱情會再次發揮作用。
如果他想阻止高麗國王在元朝收羅人才的舉動,他父親肯定能夠辦得到。
真要是那樣的話,我覺得就對不起我大哥偰遜了,也對不起我剛剛結識的好友李成榮。
有些事情不知道真相,就沒有煩惱。
張玉小小年紀,本就不該承受這些煩惱,還是讓他繼續憧憬着保衛元朝萬萬年的幸福夢想吧。
本來張天佑大人不在,我打算跟張玉聊一會兒就告辭的。但張玉聽說我們後天就要出發去通州了,非得留我和陳叔明吃頓午飯,權當是爲我們送行,我們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席間,我與張玉、陳叔明是把酒言歡。
說來也真是奇怪。當時,張玉十五歲,我二十八歲,陳叔明三十七歲。
按說我們是三個不同年代的人,用現在的話來講,應該是存在代溝的。但我不明白,我們三個人怎麼就這麼談得來。
也許是那個年代社會變遷緩慢,十年前和十年後,社會基本上是沒有什麼變化。所以要形成代溝,就必須跨度更長的時間。
最後,陳叔明再次提議,我們三人結拜安答。
因爲張玉是一心想着大元,所以對於“安答”這個稱呼是很願意接受的,不象我當初聽了這個詞,半天沒搞懂陳叔明想幹什麼。
張玉早已知道陳叔明是大陳國王爺兼右相國的身份,當然是願意跟他結拜。
我因爲早與陳叔明結拜過了,這次不過是多了個三弟,而且我又十分賞識這個三弟,當然也是十分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