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寶釵一挑眉,咬脣恨得切。
小菡垂首道:“我是打死也不會壞了您的事,你只管放心。”
“我們名爲主僕,情同姐妹,我自是信你的。”
就算將來她慕容金釵要出閣,也會讓小菡做她的陪嫁丫頭。這些年,小菡知道她太多的事,她不僅是小菡的主子,也是小菡一家人的主子,就算給小菡十個膽子也不敢背叛她。
一大早,翠煙就拿着陳湘如寫的東西去燕國公夫人院子裡請奏,說她和翠柳被賞自由身的事。
因有陳湘如寫的字據爲證,孔氏着謝婆子照辦。
翠煙回到攬月居,還不見翠柳和陳湘如出來,又打了熱水進入偏廳:“翠柳,得起來了,你還得服侍小姐呢,倒比小姐還能睡。”
翠柳聽到說話聲,這才啓開雙眸,昨兒一夜無夢,睡得極好,剛坐起身,就聽翠煙那驚詫的聲音:“小姐呢?小姐人呢?”
翠柳道:“不是在內室繡帳麼?”
翠煙伸手往牀上一探,涼的,怕是人離開得不是一時半會兒,整個人都呆住了,轉身呼道:“小姐!小姐……”衝至院子,問了看院門的婆子和粗使丫頭。
“今兒一早,我們都沒瞧見小姐!”
翠煙只覺天要塌了,她們是來服侍小姐的,可這會子小姐不見了,怕是失蹤許久了,奔出攬月居就在後花園等地尋起來人。
半炷香後,整個燕國公府都知道陳湘如失蹤的消息。
孔氏聞聽後,特令西府各處四下尋人。
又令人傳了翠柳、翠煙來問話,兩個丫頭都嚇壞了,哭着說了昨晚到今晨的事。
三夫人特意了機警的婆子去攬月居查看。回話道:“屋裡有迷香的氣味,陳小姐的衣裙沒少,就是首飾除了她身上戴的,也是一件沒少。”
這麼個大活人怎就沒了?
燕國公府也算是把衛森嚴的,進來容易,若是要出去,這麼大的府邸稍不留神就會走丟。
還有。東府那邊亦住着不少的賓客。不是文才風流,便是武功不俗。
慕容寶釵想着程醉蝶的事,程醉蝶並不是個笨蛋。時間一久,她就能回過味來,輕聲道:“母親還得派人細細地查,這陳小姐可是我們府裡的貴客。這貴客丟了,可如何與父親和三哥交代。就是連將軍那兒……”
孔氏雙手一拍,“查!把東府的崔先生請來,今兒這事勿必要查個清楚明白,更得儘快把人找回來。”
慕容宸在府裡時。程醉蝶就因着吃陳湘如的醋與他吵過架,這件事府裡知道的人就不少,陳湘如不見了。衆人自然就會往程醉蝶身上懷疑,雖然她自以爲做得隱秘。可只要做了,總會有蛛絲螞跡,但慕容寶釵一點也不擔心自己。府裡留意動靜是一撥人、府外跟蹤又是一撥人,在府外派人將陳湘如帶走又是另一個人,每個人都只負責一小塊時間,誰會聯想到後來的事。
孔氏和慕容宸都不喜歡程醉蝶,偏慕容景念着是自己妹妹的女兒,一直沒有退親的意思,若是知道程醉蝶的心這麼狠,這一回,由不得慕容景不退親了。
慕容寶釵得意地想着,她藉着這事幫了慕容宸,他總得念自己的好。無論從哪頭想,獲利的都是自己,既然她幫慕容宸與程醉蝶退親,到時候她就可以要慕容宸促成自己想要的良緣。
慕容寶釵曾反反覆覆地想過,陳湘如可以失蹤再失節,但她絕不能死。
陳湘如若死了,便永遠活在連城的心裡,而活人是很難與死人斗的,她一死就成爲連城心中的豐碑。
陳湘如若失節,無論是旁人的侍妾還是人盡可夫的女昌人,都會減輕她在連城心中的份量,繼而放下對她的情。
瞧,她是個多聰明的女子,可以把事做得極爲完美。
慕容寶釵在心裡沾沾自喜着,不動聲色地保持着她一貫的溫婉得體、賢惠有度。“母親莫要氣壞了身子,且讓崔先生幫忙尋人。陳小姐對范陽人生地不熟,若是自個兒出門應不會走遠。若是旁人劫了,這北方一帶可都是我們燕國公府的地盤,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人尋回來。”
孔氏愁容滿面,這好好兒的,怎的府裡就鬧了飛賊,金銀財寶不盜,就只衝着個弱女子去。
燕國公府把衛森嚴,這人是怎麼弄丟的,除非府裡有內賊。
清晨,程醉蝶得了容娘傳來的消息:人已經處置,一上午她的心情大好。
近晌午時分,去大廚房取午食的湖藍風風火火地空手歸來,一進門就道:“小姐,不好了,陳小姐失蹤了,三老爺領了東府的崔先生正四下尋人。”
崔先生,據說是一個對破案頗有心得的人物。
程醉蝶心頭一驚,“她丟了,管我何事?”她是燕國公的外甥女、是老夫人最心愛的外孫女,就算查到她頭上,誰人敢動。這麼一想,也越底氣足。
然而,湖藍的後一句卻頓讓程醉蝶慌了神:“崔先生領着家奴小廝,在石獅巷發現了一具女屍,剛纔已喚了翠柳、翠煙去認屍,奴婢聽人說,那女屍身上戴的耳環、絲絛和玉鐲像極了陳小姐……”
才半日啊,這麼快就發現了。
要是再查到她這兒來……
程醉蝶有些慌了,這可是一條人命,她不擔心燕國公府會打罵她,因爲他們不可能這麼做,但若是慕容宸知道是她派人殺了陳小姐,只怕再不肯理她。
她聲音打顫地問:“那人……是陳小姐麼?”
湖藍搖了搖頭:“翠柳、翠煙兩個哭得很傷心,聽人說,昨兒陳小姐已經賞了她們自由身的……沒想就出了這事,不知道夫人會怎麼處置她們。”
程醉蝶道:“出去,把涵綠給我叫來。”
湖藍提醒道:“小姐忘了麼。夫人說涵綠該出府配人了,昨兒剛賞了她出府準備嫁妝,今兒一早就離開了,由新來的漾紅服侍你。”
離開了……
涵綠也不曉得其間的內情,她只與容娘說過,容娘是她母親留下的心腹,不可能說出去的。
程醉蝶想到這兒。懸着的心復又落回到肚子裡。
黃昏時。孔氏坐在花廳裡,慕容昱與崔先生、慕容宣正說着陳小姐的事。
崔先生道:“經翠柳、翠煙二人辯認,從體形、衣着的服飾、佩戴的飾物來看。應是陳小姐。二女說,她們是在洛陽別苑開始由世子選出來服侍陳小姐,究其陳小姐身上有何特徵,連她們也不清楚。每次陳小姐要沐浴。都不讓人服侍。女屍被毀容,死前受爲極其痛苦的凌辱。”
孔氏不忍聽下去。想到慕容宸的叮囑,憤聲道:“世子離開前,再三要我厚待陳小姐,人就這樣死了。要我如何與國公爺、世子交代?”
人死了,還是被人先凌辱,先殘殺。
呂連城是燕國公父子想要收用之人。而這被殺的還是呂連城的未婚妻。
孔氏一想到這兒,就有種不知如何面對燕國公父子的憂色。
人。是交給她的。
可人卻是死在了范陽。
慕容宣一臉憤怒,“會不會不是陳小姐?而是有人要故意混亂我們的視線?”
孔氏望向崔先生,“府裡就真的沒人能辯得出來麼?”
慕容昱道:“翠柳、翠煙一會兒說是,一會兒又說不是,只說身上的衣物、飾物確是陳小姐,體形也像。”
崔先生沉吟片刻:“近來城中、城外也沒各家報有走失的女眷。”
也就是說,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陳湘如。
慕容昱道:“今兒一天,抓了幾個可疑的下人,據他們供認,諸多證據都證實這事兒是醉蝶做的。”
孔氏握緊拳頭,她從來就對程醉蝶沒有好感,尤其是要做慕容宸的妻子,她也不樂意,以她兒子的優秀,要什麼賢惠美麗的女子不能。
孔氏按捺住性子,慕容昱說這番話,定是有十足的證據,“若此事真與醉蝶脫不了干係,太夫人那兒我去說。”
那麼,她就有解除婚約的把柄,就用以這事說服燕國公解除婚約。
程醉蝶,這丫頭性子最是刁鑽、暴燥,又最是做作,孔氏說有多厭惡便有多厭惡。
“前幾日,醉蝶請容娘入府議事,瞧着是來交收益銀子的,實則是讓容娘請了江湖中人來劫陳小姐。今日,我與崔先生抓了容孃的男人、兒子,容娘不肯招認,但她男人已經原原本本地招認了,說這事兒是容娘奉醉蝶之命做的。那兩個劫人的江湖中人也是容娘重金尋來的,事成之後,兩個人拿了錢財就逃走了。
爲了讓江湖中人順利入府,醉蝶還繪了一幅地圖給他們。第一晚,原是入府查看的;第二晚再細想法子;第三晚才下人劫人。”
程醉蝶的親孃,原是燕國公的妹妹,是老夫人唯一的女兒,當年喜歡上孟公程邦,遠嫁徽郡孟縣孟公府做了程邦的原配嫡妻,成親不到十五年就香消玉殞。慕容氏在孟公府病逝之後,老夫人可憐程醉蝶幼年喪母,又想着應了慕容氏病中所請,同意將來程醉蝶嫁入燕國公府,便令人將程醉蝶接到了范陽府。
當日與醉蝶同行的下人中,有一個叫容孃的女子,據說是程夫人在孟公府時的心腹下人,來到范陽府後,並沒有住到燕國公府,而是留在了程夫人在范陽城的幾家鋪子做大管事。
第一晚他們查看地形,也是觀察府裡的把守情況,因有程醉蝶繪的地圖,從小門而入,又一路潛入陳湘如所居的攬月居。
第二晚就在想如何下手,爲了確保成功,自是會再進行查看,也好在每次護院換護的間隙裡走過每處防守處。
第三晚劫人,因早前踩點查看過,一路順暢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