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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商業東塢城

雲飛峋楞了下,住他家?一下子酒醒。

蘇漣漪看着雲飛峋那驚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拓跋長只是喝多了說胡話,飛峋還能當真?

事實證明,蘇漣漪錯了,當拓跋長真跑到他家蹭吃蹭喝時,她再也笑不出來,這是後話。

酒足飯飽,整個大廳瀰漫微醺的氛圍,蘇漣漪未醉,除了與衆人舉杯不得不飲酒外,其他時間都以茶代酒,並非她不能喝,漣漪酒量極好,但爲了隨後的談判事宜。

酒宴散去,商部等人被送入客房休息,好在拓跋長喝多了呼呼大睡,直到兩個時辰後,譽王爺方纔命人有請商部衆人。

譽王府,拓跋譽書房。

拓跋譽書房碩大,除書架上放置的書籍外,大半是收藏的刀劍弓戈,彰顯主人的功績武藝。

譽王爺坐在上座,正對面兩排桌椅,右側爲客,依次坐着雲飛峋、蘇漣漪以及商部官員;左側爲主,坐着薊陽城的主要官員以及譽王爺的手下文官等。

因之前的酒席,在座彼此都已初步相視,如今氣氛很是融洽,人們齊齊看向上位的譽王爺,而譽王爺則仔細看着一封書信,那信便是雲忠孝寫出的第五封信。

許久,短短一封信,譽王爺好像看了多遍,又好像想到從前的日子一般,長嘆了口氣,“時光匆匆,誰能想到從前處處較勁的兩人一轉眼卻已近二十年未見?往事如煙啊。”

雲忠孝如何振興東塢城,又如何被人讒言,如何被鸞國先皇召京迫害,最終又如何重新闖出一片天地,拓跋譽便是見證人之一。同爲臣子、處境相仿,自然惺惺相惜。

“漣漪郡主,”譽王爺擡頭道,“元帥的意思,本王已明白,只要損害我大軒國利益、不損害我薊陽城利益之事,本王必會出手相助。”下意識的以爲,蘇漣漪來借錢。

漣漪回給譽王爺一個感激的笑意,而後道,“王爺請放心,本官前來與王爺商議之事,非但不會損害軒國、薊陽城任何利益,相反還是個雙贏的事業。再者說,本官雖爲官,卻爲商部官員,只管做生意,所以本官前來只談生意,不談國事。”

蘇漣漪將話說得十分清楚,兩國利益兩國交戰、誰侵犯了誰誰被誰侵犯,這些她不感興趣,她只是個商人。

譽王爺愣了下,而後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只談生意不談國事,好!漣漪郡主直爽,本王欣賞。”

薊陽城的官員們也都鬆了口氣,他們從鸞國商部等人到達時便開始提心吊膽,知道譽王爺是個重情義之人,生怕譽王爺抹不開面子,最終答應什麼,最後引皇上震怒,降罪到薊陽城。

蘇漣漪繼續道,“譽王爺過獎,若論起直爽豪邁,能與王爺相媲美之人更是寥寥無幾。既然王爺同意我們只談生意不談國事,那便不提那麼場面話,我們按商場的習慣直入主題,不知王爺可否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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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王爺眼中驚奇,談生意?戎馬生涯一生卻第一次談生意,有趣。“郡主您請講。”

“東塢城與薊陽城比鄰,無論歷史背景還是地理位置、經濟狀況很是相近,雖東塢城如今飽受摧殘,經濟陷入苦難境地,但這也只是暫時的,朝廷已撥下大批銀兩,如今東塢城內人人都有飯吃,商戶們手上也都有大把的銀子,所以本官前來便是想與王爺談一談兩城經濟合作的問題。”漣漪不急不緩,慢慢講解,“合作內容也簡單得很,便是確定一段時間,在這一段時間內,兩城經濟交往拋開國別之分、降低稅務,已達到雙贏。”

雖然譽王爺態度良好,但畢竟是兩國,譽王爺未說話,但其手下薊陽城官員也有話說。

譽王爺同意後,那官員則是站起身來,一拱手,“漣漪郡主,下官有個疑問。郡主前來薊陽城分明是尋求幫助,卻一口一個合作,會不會不妥?”毫不客氣。

漣漪暗暗冷笑了下,“如何合作本官還未詳細闡述,這位官員便劍拔弩張,不妥的是您吧。”

那名官員窘迫了下,而後又道,“郡主不是說只談生意不談國事,直入主題嗎?下官也是爲順應郡主的意思罷了。”

漣漪當仁不讓,“你來我往方爲生意,這位官員爲何又說本官是來尋求幫助?”

那名官員又道,“東塢城如今匱乏大量物資,而在東塢城附近能尋到物資之地除了薊陽城絕無其他,郡主來薊陽城不是尋求幫助又是什麼?”說着,洋洋得意起來。

蘇漣漪面上是笑,但眼中卻帶了冷意,“以這位官員的口氣,薊陽城欲對東塢城提供幫助,打算無償供應物資大量物資,是這樣嗎?”在“無償”兩個字上,她加了重音,咬得真切。

那官員方在得意之中,“自然不是無償。”

漣漪冷笑,“既不是無償,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不相欠何來的尋求幫助?若按這位官員的說法,百姓們每日帶着錢財到米鋪去,捧着錢請求米鋪老闆有償資助其糧食,又捧着錢請求布鋪老闆有償資助其布匹,大家每日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求人幫忙,這位官員是這個意思嗎?”

那官員語噎,被一名女子嗆住很是沒面子,“你們是鸞國人,我們是軒國人,若不是幫助,憑什麼賣你們東西?”剛說完,便覺得自己這話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折了王爺的面子。

果然,譽王爺老臉沉了下來,面色極爲不好。

蘇漣漪卻笑了,“譽王爺剛剛同意本官,我們只談生意不談國事,怎麼這麼快便出現鸞國人與軒國人之分?”雖然針鋒相對,但她卻能理解爲何這位官員如此,畢竟兩國有過摩擦。

商部的官員也不是吃素,站起身來,對薊陽城官員一拱手,“久聞軒國人傑地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種折上級的面子、打上級的臉之事,我們鸞國官員是不敢做的。”

緊接着,商部官員們都哈哈笑了起來,直令對面軒國官員惱怒自責又氣憤。

蘇漣漪回首用眼神制止衆人,商部官員接到暗示,立刻止了笑,乖乖坐在椅子上。

雖然她手下之言大快人心,但凡事也要適可而止,雖一口咬定不是尋求幫助,其實仍是有尋求幫助成分。世間之事從來不會純粹,蘇漣漪想只談生意不談國事,但兩國身份卻也無法徹底忽略,從國家交往的角度,她不允許低人一等,造成不平等的姿態。

“好了,”拓跋譽音調不高,卻嗓音入雷,“從現在起,只談生意不談國事,誰若在犯,軍法處置!”

“是,王爺。”衆人齊齊道。

“漣漪郡主,您繼續說。”拓跋譽一臉嚴肅。

漣漪心中嘆了口氣,若不是鸞國東部自然經濟損傷嚴重,她也不會跑到軒國來,“是,王爺。就如剛剛本官所說,定下半年的期限,在這半年中,兩城貿易平常話,不附加任何關稅,不存在國與國界限,這是互惠的事業。

對鸞國而言,可以購得物資,滿足百姓們生活所需;而對於軒國而言,可以賺得大筆錢財,改善百姓們的生活。軒國百姓以及商戶不僅僅可出售自己的貨物,也可便宜購得鸞國特色產品,例如本官所擁有的神仙方妝品。”

拓跋譽沉思不語,在心中默默衡量。

漣漪繼續道,“貿易的大體計劃便是如此簡單,若譽王爺允許,我蘇漣漪便拋開官員身份,說一些貼近百姓的實話。”

拓跋譽見蘇漣漪突然換了口吻與姿態,好奇道,“郡主請說。”

“也許在座各位以爲我帶領商部前來尋求合作是爲了重振東塢城,其實不然,而是爲了東塢城百姓着想。東塢城從前種種遭遇不用我累述,各位都知曉,實際上誰遭受了最大損失?是皇上還是官員?是將軍還是軍隊?不,唯一痛苦不堪的其實是鸞國普通百姓。

換句話說,東塢城振興只是早晚的事,今日即便我不來,隨着時間的推移,東塢城也會接受到其他地方源源不斷的物資,而這期間百姓們則是繼續苦苦等候、度日如年。

今日我蘇漣漪在薊陽城敢說,明日我上了朝堂當着皇上以及文武百官也敢說,我蘇漣漪關心的從來都是百姓,僅此而已。”

蘇漣漪沒有陳凱激昂,也無動色煽情,只是平淡的說着,不急不緩、從容不迫,言辭懇切。

“薊陽城的百姓也想有好日子過,也想多賺錢,其實天下百姓都是如此。豐衣足食是百姓們最基本的願望,而我們暫時拋開國家之別,爲百姓謀得幸福,又有何不對?”蘇漣漪繼續道。

薊陽城官員們一邊聽着,也忍不住點頭。

“譽王爺,在京城時便屢屢從元帥口中聽聞您的英勇事蹟,元帥曾說,譽王爺在戰場上勇猛無敵,爲官則是愛民如子,漣漪真心希望,王爺能答應漣漪的請求,進行兩城合作。”

譽王爺笑了,點頭,“好,本王便批准了這兩城合作。”其實即便不是蘇漣漪這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也會答應的,只因手中的這封信。

最終,蘇漣漪等人的目的達成,拓跋譽批准後,漣漪便帶領商部官員與薊陽城文官及商戶代表進行了進一步貿易合作的談判,而云飛峋則是被酒醒尋來的拓跋長拉了回去,繼續切磋,苦不堪言。

兩日兩夜的薊陽城之行結束,商部車隊風塵僕僕趕了回來。

當再見那城門時,蘇漣漪不覺眼前一亮。

城牆修繕得堅固,寬廣的大道平整,守城官兵們也都精神抖擻,而在城門往來往來的百姓們也都紅光滿面,步伐矯健,與一個月前的東塢城有着絕對的天壤之別。

“回來了。”漣漪開心道。

未騎馬,而是陪着蘇漣漪坐在馬車中的雲飛峋也順着車窗看向煥然一新的東塢城,“是啊,回來了。”握着蘇漣漪的手,忍不住緊了又緊。

入了城,蘇漣漪馬不停蹄地跑到葉家商會,將正在籌備的七百多家商戶重新找回,順便邀請了徐知府,將這兩日的談判成果一一爲衆人解釋。

其結果,自然是一片歡呼。如果說東塢城從前是一座死城,那如今隨着與軒國貿易合作,便成了一座有着強大商業前景的活城!

商戶們立刻形成各自車隊,一些小商戶便湊在一起形成車隊,當晚便出發到薊陽城採買貨物,而薊陽城諸多商戶也形成商會,應對這從天上掉下來的大商機。更有甚者,一些薊陽城商人打算親自跑到東塢城來做生意,畢竟此時的東塢城可謂是商機無限。

以東塢城爲中心,向西部延伸,整個鸞國東部都如同一塊巨大海綿,處在一種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只要有貨物出售,便瘋買一半。

銀子?自然不成問題。銀子的來源有幾個,其一,爲役工勞動所得。不同於之前的分發口糧,如今役工可自行選擇以糧食或是錢財結算工錢,那銀子從哪來?其實只是換了種貨幣方式罷了。

東部從前便是產糧之地,頻繁有東部商人拉着糧食向其他各地販賣,後因東部混戰,這些特有的糧食商人便逐漸消聲滅跡。那七百商戶中,便有這樣的商販。如今商販們有了錢,東塢官府又低價出售糧食給商販,他們自然興高采烈的重操舊業。

蘇漣漪爲這些商販們指了一條陽光大道——賣到薊陽城!運送糧食到薊陽城出售,出售所得在就地購買其他貨品,正好填了車歸來,絕對不跑空車,人力物力皆用在刀刃上。

而百姓們取得錢財的第二條路便是在第二年春耕前,進入大商戶開辦的工廠中工作。

東部大小商戶衆多,這七百多商戶也僅僅是第一批、有勇氣吃螃蟹的第一批人,隨着這些商戶貸下銀子風風火火重操舊業,其他觀望的商戶們也都紛紛涌入。

一時間,商部官員忙得很,接待貸銀商戶,統計貸銀數量,調查覈實其資產,進行與官府聯合進行資產抵押等等,需要大量人手,而僅靠從京城帶來的官員根本不夠。

這幾十人忙得焦頭爛額,累的廢寢忘食。

蘇漣漪又作了個決定——在葉弘書院進行商部招聘考試,守着這麼大的書院難道還怕沒員工?笑話!

一時間,葉弘書院重新人滿爲患,各地寒窗學子奮勇而至。

學子們爲何來書院學習?爲了考取功名!而爲何考取功名?則是爲了入朝爲官!

蘇漣漪的商部雖然身份詭異,處在一種上不上下不下的尷尬境地,既屬於朝內編制,又被其他各部瞧不起,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已經算是當官了,何況商部那麼有錢,肥差啊!

蘇漣漪心中知曉,今日各部對商部愛答不理,明日商部便會讓其他各部高攀不起。鸞國的商部等同於現代的什麼機構?國家銀行!與金錢打交道,不是肥差又是什麼?

當然,這些又是後話。

葉弘書院重新振作,而葉弘書院的返修也屬於東塢城基礎設置建設的一部分,人多力量大,幾日的時間,葉弘書院煥然一新,不僅恢復了幾年前的盛景,甚至比從前規模更大。

那關閉多年的書院大門被重新打開,每日往來學子衆多,書院各種考試不斷,那洗筆泉成了黑色,那堆積的已用廢紙成堆,爲了購置大量筆墨紙硯等學習用具,連書院也成立了車隊,跑到薊陽城去採購。

第二批貸款商戶的龍頭老大不是別人,正是項葉弘,他貸了大筆款項,只爲重振書院。

蘇漣漪曾擔心突然加重的工作會令項老吃不消,但事實證明,項葉弘非但吃得消,還精神煥發返老還童一般,如今健步如飛比年輕人更甚。

蘇漣漪之所以選擇與薊陽城合作,最大的原因便是薊陽城與東塢城地理位置十分近,甚至於比東塢城比鄰最近的一座鸞國城池更近,若快馬加鞭,只要半日便到,於是漣漪建議徐知府以個人名義辦起了運輸業。

沒錯,就是運輸業。

隔一個時辰便是有一個車隊往返,既加快了兩城的經濟交往,又賺了銀子。畢竟,當初爲了維持府衙開銷,徐知府幾乎搭近了家中錢財,蘇漣漪曾許諾,爲東塢城盡心的所有人,她都會數倍的還給衆人,而項老和徐知府只是其中之一。

如果說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那麼今日的東塢城便是“天上”,每一日東塢城都有碩大變化,那廢墟般的城市突然如同機械一般高速運轉起來。

鸞國之人不知道,在蘇漣漪的諸多改造下,東塢城的城市節奏遠遠高於鸞國土生城市,東塢盛世再現指日可待。

就在如此忙碌之時,蘇府竟迎來了三位客人。

前兩位是漣漪夫婦前幾日見過的,一個名爲拓跋長,其真跑來找雲飛峋切磋。還有一人則是拓跋月,跟隨拓跋長跑來玩。

第三位客人令蘇漣漪喜憂參半又朝思暮想,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金玉公主夏初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