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時候,沙俄貴族嫁女,無論是搭個摔跤手,還是陪嫁幾個家族騎士,都是重視女兒的表現,也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而現在這個時候陪嫁這些,那就是在發散人口。通過這種方式來減輕主家的生活壓力。
大多貴族在逃亡初期,都是傭人隨從的帶了一大堆。開始時還不覺得,隨着流亡的時間增長,養活一羣閒人的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心狠些的主家,會直接捨棄甚至發賣掉多餘的人口。而要面子的主兒,則會委婉一些,比如——陪嫁。
盧森迎娶伊蓮娜的過程雖然料槽道令人髮指,但陪嫁的人口可不少。
管家兩個,使女四個,外加園丁、馬伕什麼的一應俱全。最後,陪嫁隊伍又被塞進了一個摔跤手出身的家族騎士凱勒。
盧森冤大頭都當了,自然不會拒絕多養一個飯桶,樂呵呵的就應了。
這麼多人家裡肯定裝不下,從新京過來付聘資的盧家老管家離開時,就全都都給帶走了。
唯獨凱勒被留下,因爲老管家覺得,有這麼個大漢給少爺當保鏢,是件挺讓人踏實的事情。
凱勒被領回了家,不負衆望的一頓飯就以一個整豬頭,五隻燒雞,外加數量不易統計的大肉包子,直接把盧大財主給吃服了。
這還不算,晚上的呼嚕聲,完全是一副拆家的架勢。
忍了幾天後,正好今天柳辰出現,一頓飯進入尾聲的時候,盧森便拜託他回的時候把凱勒也帶走。
他覺得木幫那種從事體力勞動,外加大鍋飯可勁兒造的地方,纔是凱勒應該待的去處。
正好柳辰也沒打算在盧森家過夜,晚上七點多點,便準備離開回貨場。
伊蓮娜眼圈微紅的用俄語跟凱勒解釋着,爲什麼要讓他跟柳辰走。凱勒則因爲剛有了一處安穩的容身之所,就又要離開,情緒非常低落。
倆人在那說起來沒完,柳辰和盧森也不催,各自點了根菸站在門口說話。
“司機鄉下親戚結婚,把車開走了,今兒就不送你了啊。”盧森說。
“終日打雀,別被雀兒啄了眼啊。”柳辰沒頭沒尾的回道。
小狐狸再有道行,也只是個十六歲的丫頭片子。一頓飯吃下來,柳辰看出來很多事情。
首先,那個伊琳娜肯定是懂中國話的。說,不知道怎麼樣。聽,是一定能聽懂的。
再一個,那副天真爛漫的性子,表演的痕跡也非常重。無論是乖巧懂事,還是懵懂搞笑,都出現的太過適時,既能調節氣氛,也不會閒的突兀。
柳辰吃頓飯就能看出來的東西,不信盧森那個總在花叢堆兒裡打轉的老鳥會瞅不出來。
“嗨,沒你想的那麼玄乎,挺好的一姑娘。謹慎點兒,是自保罷了。”盧森表現的很豁達。
抽了口煙,看着屋裡正說話的兩個人,有些得瑟的說:“兄弟,不瞞你說。這次上套,哥哥我是心甘情願的。”
“呦,看來還有另一段故事啊。”柳辰來了興致。
“其實那晚上,從一開始我就看出來是個套兒。不過沒言語,就想看看他們那幫毛子,能整出什麼花樣來。
結果一進屋,你猜怎麼着?”
“怎麼了?”
“小丫頭先給我灌了半杯水,確認我清醒後,就把實底兒給撂了。”
“哈~你怎麼知道那不是人家玩兒的套中套?圈了你還讓你心甘情願的。”
“圈了就圈了吧,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干乾淨淨的小姑娘,被死要錢的爹孃賣給哪個老頭子禍禍吧。”
“嗯,你買下就不是禍禍了!”柳辰就見不得盧森那副自我感覺良好的模樣,張嘴就損了一句。
“哥哥我一表人才的,咋麼就禍禍啦?多少小姑娘都……”
“得得得,快歇了吧你。”柳辰彈飛了菸頭兒,好事兒的問:“你家裡怎麼說?真讓你找個白俄姑娘當媳婦?”
“怎麼可能!”盧森扔了菸頭用腳碾了碾。
犯愁的說:“我娘和管家幫我瞞着老爺子呢,要是讓他知道嘍,呵~得拄着柺棍來奉天揍我。”
“自己受着吧,這事兒我們可幫不上你。”
“有啥了,大不了再弄個宅子養起來。”
“有錢人!”柳辰豎了下大拇指,隔着玻璃見伊蓮娜正送凱勒往外走,便停下了話頭……
幾分鐘以後柳辰站在大街上,無奈的瞅着小山一樣的凱勒。
本來是想着坐人力車回貨場,可柳辰忘了一茬,哪有洋車能裝下凱勒這大體格子。
就算坐位能坐下,車也能承住,車把式也拉不動啊!
“得,咱倆腿兒着吧。”柳辰撓了撓頭,招呼了凱勒一聲。
凱勒聽不懂“腿兒着”是什麼意思,不過看到柳辰的動作,能猜出個大概。
臉上多少露出了些不好意思的表情,邁步跟上了柳辰。
一大一小兩個對比強烈的身影走在大街上,無疑是極其吸引人目光的。
還好天已經黑了,柳辰稍稍壓低了些帽檐兒,倒也不是特別擔心被人看清楚臉。
兩個人錯開了半個身位,一前一後的很快走到了新老城區的交界位置。
擡頭看了眼出現在視線中的懷遠門,柳辰心裡踏實了一些。
老城區夜間照明不好,而且巡街的密度也不像新城區那麼強。走到這兒,基本就算是安全了。
凱勒哪知道柳辰一直是在懸着心趕路啊,經過一家日式料理店的時候,被裡面散出的烤肉味兒吸引。下意識的放緩了些腳步,用力的吸了兩下鼻子。
見柳辰已經走出挺遠了,才緊攆幾步,趕了上去。
讓凱勒流連的日式料理店內,一場酒局已經臨近尾聲。
酒局的組織者是滿鐵調查部綜合事務二科的課長小南建二,參與者自然是二科的一衆骨幹成員。
酒局的主題,是慶祝趕赴朝鮮處理緊急事務的小澤原野功成歸來。
小南建二蒼白的皮膚,早就染上了厚重的紅潤。鏡片後面鬼火一般的鋒銳,也變得有些渾濁。
幹了一杯屬下敬的清酒,帶着些酒意的說:“小澤君,你這趟雖然辛苦,但不要忘了感謝我們的秀美小姐。”
“哈衣!”小澤原野雙手扶膝低頭應和一聲後,轉動身體對向斜對面的觀月秀美。
雙手端起酒杯後滿是真誠的說:“秀美小姐,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辛苦啦!”
“爲帝國服務,不敢言苦。”觀月秀美同樣雙手端起酒杯。
肅色的面容稍稍緩和了一些說:“小澤君的工作井井有條,預案順備,着實沒有多少需要我費心的地方。”
“承蒙誇獎,不管怎樣,之前的一段時間也多有勞煩。”小澤原野再次低頭行禮,一仰脖幹掉了杯中的酒。
觀月秀美則把酒杯抵在脣邊,輕輕的抿了一口作罷。
“之前的一段時間,確實辛苦秀美了。”小南建二等兩人放下酒杯後開口。
先看向小澤原野,說道:“小澤君,既然回來了,還請忘掉之前的榮光,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當中。”
“哈衣!”小澤原野肅聲行禮。
“至於秀美。”小南建二轉向觀月秀美時,表情已經轉爲柔和,說話的聲音也親切起來。
帶着笑意的說:“前段時間你實在是太過辛苦了,還請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調養一下身體。”
見觀月秀美要開口拒絕,壓了下手繼續勸道:“帝國的事業,不是朝夕間便可完成的。愛護好身體,才能爲帝國更久更好的服務。”
“哈衣~”觀月秀美不再堅持,接受了突如其來,又在情理之中的休假安排。
時間已經臨近晚上八點,一屋子精英特務再次共飲一杯後,便相互道別着各自散去。
小南建二、小澤原野和觀月秀美三人走在最後,臨出料理店的時候,小南健二猛地一拍腦門。
對觀月秀美說:“哦~對了,秀美…本部下午來電話,讓你將之前的冀東行動報告,詳細完善一下。”
“之前的那份有遺漏或不清楚的地方嗎?”觀月秀美皺起了眉頭。
“具體的沒有細說。”小南建二一副摸不準脈絡的模樣,猜測着說:“可能是想細化一下行動的所有細節吧。
你也知道,上次的行動,雖然最終結果是好的,但畢竟損失了大量的帝國精英特工。部裡重視一些是正常的”
“明白!”觀月秀美理解的點了一下頭,表情認真的說:“我今晚便完善之前的報告,明早會送到您的辦公室。”
“不急不急!”小南建二擺了擺手,放鬆了面部表情說:“部裡催的並不急,你休假的這段時間抽空弄一下就可以了。”
一句話說完,小南建二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的說:“你看看,剛說讓你好好休息,結果還沒過半個小時,就給你安排了新的工作,實在是抱歉啊!”
“課長嚴重了,我會盡快完成報告。”觀月秀美趕忙行禮。
“好!時間已經不早了,請回去休息吧。”小南建二對觀月秀美的認真態度非常滿意,雙手疊在身前,笑面佛一般催促了一句。
“秀美小姐,我送你吧。”小澤原野適時開口。
“不用了。小澤君連日舟車勞頓,明天還要繼續投入工作,還請早些休息。”觀月秀美禮貌的拒絕。
一句話說完,便轉身向着停車的巷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