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得手,但能夠有驚無險的脫身,對柳辰來說,已經是件足夠幸運的事了。
坐在去往盧森家的人力車上,柳辰回憶了下小半天的經歷,居然有種非常刺激的感覺。
對他來說,立於刀鋒之上生死之間,差不多是家常便飯。真正讓他覺得刺激的是,那些帶着面具,行走於陽光之下的雙面人。
相比於馮大姐那種行走於黑暗中的存在,雙面人的日子,似乎更加的緊張、刺激,甚至是有趣……
柳辰原本覺得今天已經受了不少的刺激,哪知道真正的大禮還在後面。
某財主愜意的堆在沙發裡,兩條腿搭在茶几上輕佻的抖個不停。
孟嬸兒則站在廚房門口,兩隻手攪在一起,一副沒活兒幹非常不適應。想說話,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模樣。
“你這……”
柳辰聽着廚房裡時不時發出的,鍋碗瓢盆碰撞的響動,瞅了瞅盧大財主,又瞅了瞅一臉腦瓜子疼的孟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等着吧,我們家伊蓮娜做的西餐,那才叫一個正宗。西餐館子裡那些,根本就沒法比。”盧森說話時,表情得意的不行。
“不是,你這個伊…蓮娜,纔多大啊?成年了嗎?”柳辰看盧森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個變態。
“絕對成年,今年剛滿十六!”盧森理直氣壯的回話。
老實說,不管在中國還是在俄國,別說一三十歲的男人,就是一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找一個十六歲的姑娘,好像都沒什麼問題。
不過柳辰還是覺得有點……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哎,你可別小瞧了!”盧森示意了一下廚房的方向,壓了些聲音:“絕對的白俄貴族,這要是放在以前,咱這樣的人,根本連邊兒都挨不上。”
“呵,貴族?貴族能混到會所裡陪人喝酒?”柳辰冷笑一聲。
“別瞎說!”盧森擡腿踢了柳辰一下,護短的說:“伊蓮娜一家只是寄住在會館,跟陪酒的那幫沒啥關係。”
“沒啥關係,能跟你混到一張牀上。”柳辰揭短起來毫不嘴軟,不留情面的問:“說說吧,這個貴族,你花多錢買回家的?”
“嘿!你小子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盧森拿柳辰沒辦法。
抱怨了一句後,正經八百的說:“哥哥那可不是花錢買啊,那是對自己的行爲負責,給出去的錢那叫聘禮,聘禮懂不?”
“懂~是聘禮!”柳辰還是一臉的嫌棄,心說白俄哪還有什麼貴族啊。
柳辰估計着,那個伊蓮娜的家裡,擺明了是變着法的賣姑娘換錢。
說不準,壓根就是看準了盧森人傻錢多,才故意往他的牀上湊的。
“那以後她就是你的人啦?”柳辰損完了人,好奇的問道。
“啊!”盧森毫不遲疑的點頭,嘚瑟的說:“聘禮都給了,牧師那關也過了。要還不是我的人,那老子不是中了仙人跳!”
“噗!你還知道中了仙人跳!”柳辰哈哈大笑,揉着剛長出胡茬的下巴,又示意了下門口的方向:“那個,又是咋回事兒啊!”
門口坐着的小山一般的漢子,剛把一根雞腿完整的塞進嘴裡,聽到柳辰提到他下意識的一轉頭。
臉上除了傻萌外,還掛着明顯的警惕。
壯漢正是前次中了柳辰一招雙風灌耳後,咋地沒咋地的那個憨貨。之前柳辰進門的時候看到他,正經被嚇了一跳。
當然,壯漢看到柳辰,也同樣嚇了一跳。椅子都翻了,直接坐到了地上。
“凱勒啊,凱勒是伊蓮娜家陪送的家族騎士。”盧森終於被瘙到了癢處。
表情誇張的說:“瞅着雄壯不?正正經經的俄羅斯摔跤手出身,貴族家裡才能養出來的貨色!”
嘚瑟的又往柳辰身邊兒湊了湊:“我跟說啊,陪嫁家族騎士,在俄國那面,可是大公和皇室一級的公主纔有的資格!你就細琢磨吧!”
“我說盧大財主!”柳辰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這個不知道真傻,還是裝傻的傢伙。
對臉上的嫌棄毫不掩飾:“你那個伊蓮娜,是不是公主我看不出來,可就這貨,還騎士!
據我所知,騎士這個詞在歐洲可不是隨便喊出來的。什麼樣兒的夠資格我說不明白,但絕對不是一個供人娛樂的摔跤手能有的名號。”
說完撇了眼凱勒,點了點頭接着說:“貴族家裡才能養得起我倒是信,小心哪天把你給吃破產嘍!”
“唉,生逢亂世,就別計較那麼多啦。”盧森從來就不是一個蠢貨,柳辰明白的事情,他自然也明白。
而且,一頓飯能頂普通人一週量的貨色,其實也確實讓人頭疼。
就像柳辰說的,那樣的造糞機器,確實不是一般人家能夠養得起的。
倆人正說着話呢,一圍着孟嬸肥大圍裙,金髮碧眼,身材瘦溜的白嫩洋妞兒,腳步輕快的打廚房裡出來。
衝柳辰微微行了個禮後,邁着歡快的小步子湊到盧森身邊兒。
女兒喊爸爸似得開口:“老公,可以開飯啦!”
“……”柳辰聽的是一陣無語。
盧森已經說了,伊蓮娜中國話不靈光。顯然剛說的那句,是某個無良財主專門教的。
“走走走,吃飯,吃飯!”盧森大笑着起身,招呼柳辰去飯廳。
本以爲人家公主在廚房裡折騰了兩個多小時,會整出一桌多麼豐盛的大餐。結果只是一小鍋紅菜湯,一小盆甜玉米,外加幾塊煎肉。
對此盧森不知道是沒見識過貴女會做飯,還是爲了面子擱那硬撐。
愣是拿出了一副瞅見滿漢全席的架勢,把人家一將將十六歲的小姑娘好頓誇。
誇得伊蓮娜小臉紅撲撲的,一個勁兒的用拌拌卡卡的中文說:“時間太緊張了,食材也不全,不然還會更加豐盛一些。”
嘴上謙虛着,一雙湛藍的大眼睛不停的瞄着柳辰,小孩子求誇獎的表情,就那麼明晃晃的掛在臉上。
柳辰能怎麼辦,可着勁兒的誇唄!
反正他也沒怎麼吃過西餐,權當自己面前擺的這幾盤東西,是人家白俄貴族的“滿漢全席”。
柳辰單看臉,絕對是個面善的人,伊蓮娜又是個性格開朗的。邊吃邊聊的說了幾句,飯桌上略顯拘謹的氣氛逐漸放鬆了很多。
一共就仨人,爲了照顧伊蓮娜,柳辰和盧森也不好一個勁兒的用中文聊天。
閒扯了幾句,就把話題引到了正和孟嬸兒在廚房吃飯的凱勒身上。
伊蓮娜講,盧森連蒙帶猜,外加自己即興發揮的翻譯。
柳辰弄明白那小子以前確實是個摔跤手,後來貴族們逃散了,哪還有人再去看什麼角鬥。
於是沒了飯折的凱勒,便隨着逃難的人流,飢一頓飽一頓的進到了中國境內,又從哈爾濱一路遊晃到了奉天。
白俄會館的老闆在大街上撿到這貨的時候,見他身高體壯,是個當打手的好材料,便收留了。
等問明白來歷後,會館老闆還挺高興。畢竟在沙皇時期,摔跤手那可是貴族才能豢養的玩應兒。
自己沒事兒把這個小山一樣的東西,往會館門前一擺,都不用他幹什麼事,杵那兒當門神就已經很有面子了。
然而他有些高興的太早了,等養了一段時間才發現,這貨雖然力氣大的嚇人,卻是個紮紮實實的飯桶…不!是飯缸!
坐在餐桌上,愣是能把午飯和晚飯連在一起吃,睡前還得再來一頓夜宵。
這年頭兒,地主家也沒多少餘糧啊,幾天的功夫白俄會館的老闆就被吃長長眼了。
可人是他弄來的,除了能吃也沒犯什麼錯誤,也不好往外硬趕啊!
尋思着貴族家庭養出來的摔跤手,怎麼也得好些面子吧。
於是會館老闆開始不斷的給凱勒安排活計,稍微不可心了,就是一通大罵。
本想用這種方式激起凱勒的傲氣,最終待不下去主動離開。
可他低估了一個大肚漢對飢餓的恐懼,凱勒從歐洲走進遠東,又從遠東走到中國,腹中燒灼的感覺幾乎全程陪伴着他。
好容易找到了個管飽的“食堂”,他怎麼可能爲了最不值錢的臉面,而負氣離開呢。
會館老闆是白俄底層出身,趁着俄國內亂賺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進到中國後,又機緣巧合的在奉天支起了產業。
如果爲了心疼口吃的,就把人給趕走。事情傳開後,他在白俄圈兒裡好容易混出來的那點兒名望,瞬間就會被敗光。
顛沛流離的年月裡,管飯是最大的善舉,也是攬人心的仁慈。
無奈之下,會館老闆只能捏着鼻子認了。只是降低了凱勒的伙食質量,平日裡是大黑列巴(俄羅斯麪包)供着。
想吃肉,就只能撿會館客人吃剩的東西。
這次伊蓮娜“出嫁”,會館老闆從中起了巨大的作用。不但給伊蓮娜的父母提供了某冤大頭的詳細資料。
“誤入紅牀”的戲碼,也是他親自導演的。
事成之後不但爲伊蓮娜的父母爭取到了,讓人驚喜的豐厚聘禮,自己也拿到了非常可觀的抽成。
而後他又向伊蓮娜的父母追加了一個條件,就是把凱勒給“陪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