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昌很重視就職典禮。他問內務總長錢能訓,總統典禮有沒有定製。
錢說:“總統就職禮,本國無先例可循,只得求教於共和先進國例子來作藍本。”
於是,徐便電問駐美公使顧維鈞,駐法公使胡維德。
顧維鈞覆電說:“美國總統就職,由大理院長主持,在大理院外築臺,新總統捧聖經舉手向全國國民宣誓。”
胡維德覆電說:“法國新總統就任,由上院議長導入總統府謁見舊總統,相互行禮,互致頌詞,詞畢,舊總統出府,新總統到議會宣誓就職。”
完全照搬國外不具備條件,可以吸取部分,徐世昌便和相關人員一起 ,設計了自己的就職儀式。
十月十日上午八點半,馮國璋派錢能訓和總統府大禮官黃開文備禮輿迎徐,徐世昌卻乘汽車進公府,禮官導徐至懷仁堂禮臺。
九點正,馮由居仁堂到懷仁堂,與徐同向國旗行三鞠躬禮。禮畢,馮東向致頌詞,徐西向致答詞,詞畢互相一鞠躬。
禮官送馮回居仁堂,馮即遷出公府,退居地安門外帽兒衚衕私寓。
十時正,徐在居仁堂南向,向議長及議員宣讀誓詞,詞畢轉北向,與議長議員同向國旗三鞠躬。禮畢議長議員轉東向,閣員及文武百官西向,徐立於禮臺宣讀就職宣言。讀畢,各行三鞠躬禮慶賀。
十時半外交團入賀,十一時清室代表入賀。
徐世昌就大總統後的第一道命令是:內閣總理段祺瑞辭職照準,派內務總長錢能訓暫代總理。
徐想仿照黎元洪對孫中山先生的前例,聘馮國璋爲最高顧問,馮也學孫前例表示不受。
馮段之爭從此落下帷幕,其實是兩敗俱傷。不同的是段還坐在參戰督辦位子上,馮則躲在帽兒衚衕私寓真正做了個下臺總統。
薑還是老的辣,徐世昌不愧爲老政客。
知道曹錕一心想當這個副總統,可他想留下副總統一席,給南方或是對和平有功的人。是既不想得罪曹錕,又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便嗾使舊交通系首領樑士詒出面運作。
知道皖系主張繼續用武力對付南方,他不便反對,便指使錢能訓以代理國務總理身份出面倡導和平。
他是主使人卻不出面,並且誰都不得罪。
段祺瑞一門心思認爲新的參戰軍練好了,就可以實現統一中國的美夢。徐世昌知道段的這個想法,便積極支持段繼續進行他的參戰借款和編練參戰軍,這樣,也就使得他和段可以和平共處。
徐世昌就任總統後,北洋人爭先恐後的發電敬賀。 他們或許是真心希望有一位文人來主政。
當年,都知道袁世凱最信任的人是徐世昌。但是,慈禧死後袁世凱失寵,徐卻絲毫未受連累,可見徐作人確有一套。對於徐當總統,清室及遜清的遺老遺少也是真心歡迎。
現在,我們回過頭再說曹錕,他此時在保定正飽受兩面作人難之苦。
北方皖系對他誤解甚深,而吳佩孚又不聽話。他對副總統已不報任何希望,怎知段的代表吳炳湘卻帶來了好消息,真是喜出望外。
他馬上派曹銳到北京進行副總統的競選活動,同時派另一位兄弟曹鈞到奉天疏通張作霖。
十月三日,安福系的部分國會議員舉行茶會討論選舉副總統問題。
衆議院議長王揖唐宣讀了段祺瑞向國會推薦曹錕爲副總統的信,內雲:“燕孫、一堂議長執事:比者副總統選舉,諸君應有一致之主張,祺瑞與安福諸君子本有一日之雅,敬舉所知,以備參考。曹經略使督戰湘中,功績昭然,維持大局,不爲異說所撓,若能當選爲副總統,必能翊贊元首,尊重法律,裨益國家,區區一得,尚希鑑察及之。專此敬頌議祉。段祺瑞拜上。”
王還補充說:“芝老功成不居,推賢選能,他的人格何等可欽,我們應該順從他的意旨。”
在這次茶會上,大家決定於十月九日選舉副總統。
十月六日安福俱樂部舉行幹事會議,段命徐樹錚出席,做大家的工作,宣講推薦曹錕爲副總統的意義之所在。
但是,安福系議員認爲他們選徐世昌爲大總統已經完成了交易,再選副總統是屬於另一樁生意。換句話說,如果要他們投這神聖的一票就要有相應代價,也就是說這得花錢。
既然是選曹錕當副總統,這錢當然得曹錕出。
曹錕不肯出這個錢,說北京政.府還欠他的軍費。
這一來,就苦了王揖唐。經過他的奔走,決定由北京政.府付還曹錕軍費一百五十萬元,用這筆錢移作選副總統的運動費。規定每張票二千元,當晚便籤發支票。
曹錕認爲天下事已定,自己做副總統的美夢馬上就可以成真了,盼望十月九日早些到來。
不料。當這天兩院議員舉行副總統選舉的聯合會時,出席的議員卻三三兩兩,稀稀落落。秘書處打電話四方去催,也不見來,上午的會因不到法定人數而流產。
下午繼續開會,到的人仍很少。王揖唐建議一方面把議會大門關起來,只許進不許出,一方面派軍警四出拉人,以湊足法定人數。他的建議才一宣佈,就看見坐在議席上的議員紛紛奪門而出,拉的人還沒有來,已來的又走了大半。
十月九日,選舉副總統大會的下午,舊交通系議員有五十餘人到萬牲園參加周自齊出面邀請的遊園會,沒有工夫參加選舉。
安福系在選舉會中集中向樑士詒施壓力,樑士詒不得已只好寫一個便條。
劉恩格、杜持、王印川拿着樑士詒的便條,乘坐汽車到萬牲園,想把這些遊園的議員請回去投票。可這些議員們卻故作閒情逸致,拒絕離開萬牲園。這時王揖唐也趕了來,他坐了一部大汽車,死拉活扯,才拉了八位議員。
議員們對投票冷淡的另一原因是因爲看見報載,曹錕以十萬元納一個叫劉喜奎的女人妾室,甚爲寒心。認爲一個劉喜奎要值五十個議員的身價,因此都罵曹錕慳吝。
但曹也有他的道理,他想你們選我來保你們的江山,還要我掏腰包,太不公平了。選徐時,一切活動費是在借款項下開支,選我的運動費卻要我在我的軍費中開支。
十月九日選舉副總統會流產後,又定十月十六日繼續選舉。
王揖唐知道舊交通系的杯葛與徐世昌態度有關,於是他邀樑士詒一同去見徐,請徐表示一個明朗態度。
本就是徐在從中作梗,他當然不能明言,便推脫說:“以我今天所處的地位,對於副總統應當速選、遲選以及選何人,都不便表示意見。”
十月十四日,周自齊又邀了一批議員到天津去,把自己在英租界球場二十九號私邸,讓出來作議員總招待所,另在四家天津著名的旅館分設四個招待所。
議員們陸續到天津的,約有一百四十餘人,他們飲酒看花,徵逐花草,及時行樂,意興盎然。
待他們興盡後,開了一次談話會,準備聯名推出促進南北和平,推遲副總統的選舉兩項建議。
而舊交通系領袖樑士詒也在北平正式表示,如果選舉北方人爲副總統,則南北和平,遙遙無期。
十月十五日王揖唐派安福系“大將”議員克希克圖偕同八名孔武有力的議員,乘坐專車到天津來綁議員的“票”。王揖唐在天津的私邸派出一批家丁,分乘八輛汽車開到天津的新火車站,等待肉票一到,就立刻押上開往北京的專車。
克希克圖,字仲養,漢名恩浩,原籍蒙古,江蘇鎮江駐防旗人,清光緒十五年(1889年)出生。
一九零零年,入江南常備右軍隨營學堂。一九零二年畢業,入江南將備學堂。
一九零三年,赴日本留學,入振武學校。一九零六年畢業,入明治大學法科;同年,併入東京高等警察學校,一九零七年畢業歸國。
一九零八年,任黑龍江交涉局翻譯科員。
一九一一年,任清華學校科員及印鑄局科員。
一九一三年國會成立時,當選爲衆議院議員。國會解散後,曾充任蒙藏院科員、編纂。國會恢復,仍任衆議院議員。
一九一八年八月,被選爲安福國會衆議院議員。
克希克圖一行分乘四部汽車,先到四家招待議員住的旅館中去找“逃兵”,可是四批都撲了個空,在四家旅館中,一個議員也沒有找到。問旅館中人可知他們去了哪裡?旅館中人回答說不知道。
四批人都集中在一塊,克希克圖再下命令,直奔英租界球場二十九號周自齊寓,結果也一樣撲了個空。
他們帶着失望的心情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尋找,果然在馬路上碰到一位議員在百貨公司買東西,於是一把扭住他,軟騙硬逼,終於打聽出周自齊正在南市妓院內吃花酒。
這位議員因爲怕太太,不敢進妓院,溜了出來在馬路上漫遊,不料被克希克圖等抓到。
於是克希克圖集中人馬,直奔南市妓院。這時已是十五日深夜三點半鐘。他們不問三七二十一,只說奉了王議長命,請各位上車,就像拉小雞一樣,死拉活扯,被綁票的議員則亂嚷亂叫。
天津警察誤會爲真的發生了綁票,喝令停車檢查,直到押車的議員繳驗議員證章,才讓車子開行。
被綁票的議員們要求先回旅館拿行李,也不被綁架的議員允許,一個個送上火車。火車已升火待發,議員們一上火車車就開了。
可是因爲黑夜漫漫,很多議員在火車站混亂中溜脫,有些議員到了北京車站,躲到廁所間不出來,仍乘原班火車回到天津。
十月十六日,王揖唐又在北京派出汽車多輛,分途去抓議員到會投票,警察總監吳炳湘也派出武裝警察在西城放哨,禁止議員離開會場。可是如此綁票和拉人,到會的議員仍然是少得可憐,這一次副總統選舉仍然流產。
安福系還想對樑士詒施壓力,樑士詒有徐世昌做後臺,根本不吃這一套,態度非常強硬。
他表示如果安福系仍然強壓和不擇手段進行副總統的選舉,他就辭了參議院議長。
安福系不願事情鬧得太大,就去請示段祺瑞。段認爲對曹的競選副總統已經盡了最大努力,既然人力不能挽回,但求於心無愧,決定不再進行這種徒勞無功的選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