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白沙書院

第七十五章 白沙書院

正統三十一年,辟雍之會是可以被大書特書的一件事情。

因爲很多改變都是從這裡開始的。

正統三十一年前,大明登記在冊的報紙也就是明報一份,所在的城市也就是北京。

但是在正統三十一年之後,不僅僅京師出現十幾份報紙,甚至數量一直在增加之中,各地南京,蘇州,寧波,開封,廣東,武昌等等地方,都出現了報紙,雖然這些地方規模加起來,也比不上北京。

陳獻章的粵報就是其中之一。

陳獻章從北京回來的時候,身上有新科進士的名頭,做起事情來,自然是很順利的,很快就建立起白沙書院,又辦起了粵報。

成爲遠近聞名的大儒。

兩廣弟子投入門下的絡繹不絕。

當然了,而今的的陳獻章比不上吳與弼,但是加以時日,他的成就決計不在吳與弼之下。

白沙書院之中。

陳獻章正在對幾十個學子講學,還有很多學子在門外傾聽。

“總之,學貴知疑,從不可疑處生疑,纔是爲學之道。今天就到了這裡了。”陳獻章說道。

隨即陳獻章說完之後,又回答了學生幾個關於尚書的問題。

陳獻章傾向於尚書是有問題的,但是有多大的問題,什麼樣的問題,卻不大清楚了。

陳獻章出去之後,有一個學子跟在後面。

陳獻章回頭問道:“冼景,你有什麼問題?”

冼景行禮說道:“夫子,學生有一個問題。”

陳獻章爲什麼不剛纔問?

冼景說道:“學生要問的,並不是學問上的問題。”

陳獻章看裡冼景一眼,說道:“跟我來吧。”

陳獻章回到自己的房間之中,問道:“說吧,什麼問題。”

冼景說道:“今年正旦,朝廷下了三道命令,大赦令,馳禁令,改吏令。弟子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還請先生指點。”

陳獻章問道:“是你有問題?還是你家有問題?”

冼景說道:“是我的問題,也是我家的問題。”

冼家乃是佛山十三家的之一。

而今的佛山還不是明清之際南方鐵器製造中心,但是依舊有這個趨勢了,所謂佛山十三家,就是十三家壟斷了佛山冶鐵業。

所以,陳獻章問冼景是他的問題,還是冼家的問題。

陳獻章說道:“什麼問題?”

冼景說道:“朝廷開恩,我家已經將之前的好幾個礦山都報備府縣,從此走了正途,只是我想知道,我家能不能如少府遵化鐵廠一般建立一個大鐵廠?”

冼景學問不行,但是在經營上是天才。

雖然遵化鐵廠在北方稱霸,但是對佛山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無他,即便是佛山鐵業最興旺的時候,對北方一些地方,也是沒有什麼影響力的。

當然了,如果說一點影響都沒有也是假的。

畢竟都是一個行當之中,對遵化鐵廠有所耳聞也是自然的。

別人不清楚,他們行里人豈能不清楚,所以很多人都不明白,遵化鐵廠,少府一個官造鐵廠,如何能造出這麼多鐵的?

佛山的效率是遠遠比不上少府的。

這是佛山很多人的疑惑。

但是對很多人來說,疑惑就是疑惑而已。但是對有些人不是這樣的,比如冼景。

冼景有秀才功名,他就遊歷京師。

別人去看北京,他卻是去看遵化。

別人即便是去遵化,也是在外面看看,但是冼景卻是塞了不知道多少銀子,自己扮成了工匠,到了鐵廠之中,工作了好一陣子。

對裡面的流程有了一個通盤的瞭解之後。

他心中就有了一個不能熄滅的火焰,那就是建造一座與遵化鐵廠比擬的大鐵廠。

這並非不可能的。

佛山冶鐵是有得天獨厚之的原因的。

佛山所在的地方,四面八方水流歸之。深山之中的鐵礦煤礦木材,都能順着水流下來。

利用便捷的水路聚集在佛山。

特別是在開海之後,不管是海上行商所需要的兵器,還是造船的各種鐵料,甚至鐵器單純作爲出口的商品,也都讓佛山大賺特賺。

讓佛山鐵器的經營規模越來越大。

甚至白沙書院的建立,粵報的成立,佛山一幫人都有捐獻。

這也是爲什麼陳獻章對冼景有些特別的原因之一,當然了,陳獻章並不是嫌貧愛富,而是有些人際關係是難以避免的。

陳獻章沉吟了好一陣子,說道:“此事或許可行。”

冼景手緊緊的握在一起,說道:“夫子,真的可行嗎?”

陳獻章說道:“我說的是或許可行,不過不管可不可行,都不在廣東,關鍵是在北京。而且你一家能辦得起這一件事情嗎?”

冼景說道:“我已經說服了十三家的長輩。只要夫子點頭。就能將這一件事情辦成。”

陳獻章起身緩緩的踱步,他沉吟了好一陣子,說道:“我給你寫幾封書信,你到了京師去拜見這幾位,能不能成就要看天意了。”

冼景或許覺得這個天意是老天之意,卻不知道陳獻章所言,根本就是皇帝之意。

冼景心中想要建造一個大鐵廠,他是將這個當成了畢生功業,但是陳獻章卻不是這樣的。他在揣測朱祁鎮的心思。

在辟雍之會上,最大結論之一,就是改變一直以來養民的之策,之前都以爲要百姓安居樂業,就是要給百姓土地。

但是而今,也將在城市之中,有一業立身的人,也看做一個養民的辦法。

陳獻章雖然未必明白,朱祁鎮的全部藍圖,但是他卻覺得,佛山如果能建造出一個大鐵廠,更合皇帝的意思。

所以陳獻章才願意出面。

只是他並不知道,他被自己的學生給算計了。

冼景帶着陳獻章的幾封書信,立即離開了白沙,回到了佛山,二話不說拿來給他父親看。

當然了,書信之中的內容,不可以看的,能看的不過是一個信封而已。

即便是一個信封,就足夠冼家家主震撼了。

什麼翰林院庶吉士李東陽,什麼兵部尚書公子程敏政,還有天理報主筆,天下大儒,吳與弼,還有幾個廣東在京的官員等等。

大抵有十幾封。

是陳獻章在京師的關係網。

文臣的人脈都是這樣搭建的,同年,同鄉,師生等等。

冼家趁着開海的東風,倒是賺了不少錢,說起來家中也有了數萬兩的家業,但是卻不能攀上這些信封之上任何一個人。

這纔是冼家家主一直支持子弟讀書的原因,雖然冼家似乎沒有這個命,下一輩子之中,沒有幾個讀書種子。

有一個冼景,也不過讀了一個秀才,就讀不下去了。

讓他很沒有辦法。

此刻見了這些書信,自然是震撼非常。

冼家家主翻來覆去看了兩遍之後,問道:“陳先生到底是怎麼說的?”

冼景說道:“先生說了,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正在千金市馬骨,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咱們家如果進了陛下的眼中,說不得就飛黃騰達了。”

冼家家主一邊思量一邊說道:“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這可是一件大事,說不定將冼家的家底都壓了上去了。一個弄不好,冼家三代人的家業,就付之流水了。

但是冼景不願意讓他再想下去了。

他很清楚,他對夫子說,家裡已經商議好了,但是反過來用夫子來壓家裡,類似於後世空手套白狼的手段。

但是想弄好這一套手段,就不能讓兩邊對上頭了。但是白沙與佛山相距不遠,時間長了,消息難免走漏,那可就不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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