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明白這一點,他萬萬不敢小看古人了。
在安南南邊,有好多處良港,比如赫赫有名的金蘭灣。如果鄭和的船隊在這裡駐紮,則南洋諸國之事,十幾日,就能知道。
從古到今,不知道多少人,多少事情都變了,但是有一點卻是不變的,就是地理位置。
只要能拿下安南,就有一隻伸向南海的手,對南洋諸國的控制,一下子從遠在天邊,變成近在咫尺。
別的不說,占城,泰國,緬甸,乃至馬六甲,蘇門答臘一帶,都在掌控之中,甚至得到消息,出海不過數日就能到了。
比之唐代安西四鎮到長安的距離。就如同唐代控制的安西四鎮一般,駐軍無須太多,就足以鎮守四方。
朱祁鎮對萬邦來朝的盛況,並不敢興趣。
但是對太宗皇帝的南洋戰略卻是非常感興趣的。
如果能這一輩子,將南洋收入版圖之中,即便別的事情,都不做了,想來在青史之上,也少不了他這一每天送進大內的奏疏,少則幾十封,多則數百封,王振別的都不幹了,單單將這些奏疏看一遍,一天時間就不夠。
所以王振需要人手。
這些內書堂出身的太監,在宮中地位拔高已經成爲必然了。
張忠一看見這副地圖,眼睛都快要崩出來,也顧不得身體好壞了,連忙上前幾步,想爬上去,卻又擔心污了地圖,只能小心翼翼,眼巴巴的看着。
畢竟這是軍國重器,即便是英國公府藏書不少,這地圖決計沒有的。
張忠看過一些交趾的地圖,但是南洋乃至西洋的地圖,卻是第一次看。
地圖上就是鄭和出海所到之地,最遠已經到了非洲,將幾塊大陸的輪廓都描繪出來的,大致形狀看上去不差多少。
但是其中差了多少,朱祁鎮也看不出來。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有那種徒手畫地圖的本事。
地圖上大多數名字,張忠都知道了。只是當時讀得時候,僅僅知道一個名字而已,即便是有簡單文字描述,但是哪裡有地圖形象。
張忠僅僅稍稍一看,心中就有無數疑惑,迎刃而解,心中暗道:“原來如此。”他恨不得將這副地圖抓在手中,死死的看上幾天幾夜。
但是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如此軍國重器,哪裡能輕易示人。陛下能讓他看,想來也是看在張家世代忠誠的緣故了。
張忠恨不得一眼將這一副地圖給背下來,但是依然控制自己的眼神說道:“太宗皇帝經營南洋與西洋不同,西洋招徠而已,對與南洋卻是多加控制。”
“而控制南洋的要地,一在交趾,二在舊港。”
張忠將手指輕輕點在地圖上一點,說道:“就是舊港宣慰司。”
朱祁鎮上前幾步,看着地圖,他就看到舊港,與後世的記憶對照,就是在蘇門答臘島上,與新加坡遙遙相望。一看就知道是要害之地。南洋的中心地帶。
張忠說道:“舊港宣慰司在海中,乃舊三佛齊之地,距離占城五日海程。宣慰使乃施進卿,擒陳祖義有功。爲太宗皇帝封爲宣慰使。此地本就是朝廷立足南洋之根本,位於海上要衝。三寶太監下西洋,多在舊港補充物資。”
陳祖義,朱祁鎮依稀之間是有些印象的,乃是縱橫南洋的一大海盜。後來被太宗皇帝所殺,具體的就不大清楚了。
果然,提起舊港不得不說陳祖義。
張忠講道:“舊港乃是三佛齊舊地也,不過爪哇滿者伯夷興起,屢屢興兵攻三佛齊,三佛齊舊主死,舊港中三佛齊貴族與陳祖義聯繫,借陳祖義之力,對抗滿者伯夷,陳祖義在南洋屢次擊敗滿者伯夷,南洋漢人盡歸舊港。”
“固然舊港雖然是異國他鄉,但是多爲大明子民。”
“三寶公公下南洋,奉太宗皇帝之命,要招降陳祖義,只是陳祖義在海外野慣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對抗天朝,自然爲三寶公公雷霆一擊,成爲階下囚。”
“施進卿乃是陳祖義部將,見此獻舊港而降。三寶公公納之爲舊港宣慰司,令施氏世襲之。”
“只是舊港賴陳祖義所部而立,陳祖義一去,舊港在天朝庇護之下,更加興旺發達,西洋貨物,中原物產皆聚之於舊港。”
“甚至水師士卒,有恙在身者,留在舊港,有成家不還者。”
“看似海外,儼然中土。”
“只是,”張忠的語氣微微一頓,說道:“這樣的局面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了。”
朱祁鎮問道:“爲何如此?”
“施進卿已經去了,而今舊港宣慰司有進卿之子施濟孫爲宣慰使。只是施濟孫的本事遠遠不及乃父,滿者伯夷捲土重來,他已經多次上奏朝廷,向朝廷求救,只是自從宣德六年最後一次下南洋之後。朝廷一意拒絕再次下南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