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錦瑟真的是搞不懂莊易和刑少鴻之間微妙的關係。
曾經最要好的兄弟,現在卻是勢不兩立的死敵。但偏偏,但凡誰要是有個什麼大事兒,諸如訂婚結婚之類的,還一定要通知到了。通知到了還不算,對方還一定會按時赴約。
這種既矛盾又複雜的關係,還真是難以理解啊,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這要是看在別人眼裡,或許只會是認爲這些不過都是面子上的活兒,不可避免的,也說不出什麼的。
但是,這看在錦瑟的眼裡,顯然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是徹底的變味兒了。
他們倆,該不會真的因爲……誰對誰有了基情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吧?要不然,爲什麼訂婚還一定要拉上對方去見證?
而且,不偏不倚,莊易每次選擇的訂婚儀式舉行的地點,都是在刑少鴻的鴻業酒店。雖說鴻業酒店是北滄市的頂級酒店,但是,北滄市也不是沒有其他上好的酒店了,實在沒有必要死靠着這一家。
依着他倆現在勢不兩立的關係,怎麼莊易還會主動把錢送上去讓刑少鴻賺呢?要知道,這一場又一場的訂婚宴所花費的錢,是錦瑟長這麼大也沒見過的。
這於情於理,都是不符合的啊!
他們倆……還真是相愛相殺、感人至深啊!極致了!
想到這裡,錦瑟不禁一陣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也服了自己腦袋裡的天馬行空,她是越來越有腐女的氣質了。
當然,這也不過是錦瑟自娛自樂的想法兒,自然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兒究竟有多不切實際。
莊易到底有沒有同性傾向,錦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或許,皇甫雨珊會比她更加清楚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錦瑟心裡驀地一個激靈。
儘管早就知道莊易會有這麼一天,也知道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是一想起來,錦瑟還是不免難過。
是啊,明明不是自願離開的,又怎麼會不難過呢?
她安慰自己,這是人之常情。
思緒跑偏了有一會兒,錦瑟就立馬收回來了,失神的目光也消失不見,摒去那些繁蕪的情緒,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散發出來的光芒重新移至眼前的電腦屏幕上,修長的指尖十分有節奏的敲打着鍵盤,趕着明天晚上之前要交上去的稿子。
那天,從機場出來之後,錦瑟就讓刑少鴻將她在學校門口兒放下了。小姨家,她暫時還不想回去,所以選擇留在學校。時至今日,她還是不免有一點逃避的想法。
有個能住的地方,她就已經十分慶幸了,還不用付房租。
儘管,刑少鴻提議要重新給她找一處住的地方,但是錦瑟很直接的就拒絕了。他們無親無故,她沒什麼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他的好意,尤其是經濟上的。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她絕對不假手他人,這已經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習慣。
而且,就從非親非故這方面來說,刑少鴻幫她也幫的夠多了。
再者說,她之前接受刑少鴻的好心,也實在是因爲自己一個人在南安市舉目無親。在她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似的亂轉的時候,有人肯向她伸出援手,於她而言,無異於是救命稻草。
不管是從哪個方面來說,她都沒有不緊緊抓住的理由。除非,是她覺得自己還不夠落魄。
但是,不管怎樣,她都會還的。
回來的當天晚上,錦瑟就和孫秋潔聯繫了一次,把有些該說明白的事情說明白了,也同時爲莊易洗脫了殺人兇手的冤屈。聽了錦瑟的話,電話那段的孫秋潔也不免一陣驚愕。
當初,錦瑟正是告知了孫秋潔她父母的死皆是和莊易有關,她受到了驚嚇,才心甘情願的離開,更是被錦瑟對自己的處處相互感動了。孫秋潔臨走的時候,錦瑟還把自己手裡那不多的一點錢塞給了她。
但是,當錦瑟在電話裡提出讓孫秋潔回來的時候,孫秋潔卻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說她在那邊過的很好,會找機會回來看望錦瑟的,然後就匆匆掛斷了電話,好像很忙的樣子。
至於錦陽,錦瑟也聯繫過一次。但是,錦陽好像也很忙,也是匆匆說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錦瑟和錦陽,雖然是親兄妹,但是兩個人卻又誰也不耽誤誰。不過,只要對方需要,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出現。
不過,在錦瑟看來,錦陽沒有主動聯繫他,那就說明他過的不錯。之前和莊易訂婚的事情,錦瑟從未和錦陽提起過隻言片語,而錦陽也沒有主動問過。錦瑟也知道,錦陽平時是絕對不會關注這些新聞的,也就鬆了一口氣。
她覺得,錦陽應該不知道。要不然,他應該早就找她找瘋了吧?
錦瑟早就已經習慣了和錦陽的這種相處模式。
距離回到北滄市的那天,已經有一個多禮拜了。這一個多禮拜,錦瑟除了出去買飯,幾乎沒怎麼出過寢室,剩下的時間除了睡覺就是在敲鍵盤,絕對不給自己胡思亂想的時間。
錦瑟不怎麼出寢室,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現在的她已經成了學校的名人。說到底,還是因爲一個多月以前那場轟動了整個北滄市的訂婚宴。她的照片在各大報紙的頭條待了那麼久,還怕有人會不知道麼?
直到現在,錦瑟還記得她從校園經過的時候接收到的各種眼神兒,或驚訝,或鄙視,或羨慕。各種眼神兒,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不過,對於這些眼神兒,錦瑟已經免疫了,也不在乎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自從從機場上車之後看到那個大紅色請柬的時候,錦瑟整個人處於一種雲裡霧裡的狀態之中,她甚至都沒有聽清楚刑少鴻接過請柬以後是怎麼回前排司機的話的。
直到刑少鴻的車子在學校門口兒停定,錦瑟還保持着一種置身雲端的感覺,自然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把那些各異的眼神兒放在心上了。
對於學校裡同學們的這種異動,早在錦瑟決定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了。只要她自己不往心裡去,那麼別人說的那些話就不會對她造成任何的傷害。
不過,一路走到寢室,當錦瑟下意識的推門的時候,在發現寢室的門並未因爲她這一推而打開的時候,才覺得心裡真的缺失了什麼。
果然,時間在走,一切都變得和從前不那麼一樣了。
在這以前,錦瑟出門忘記帶鑰匙幾乎是常有的事兒。但是,她也不是天生就這麼馬虎的。因爲,她的潛意識一直以爲不管她帶不帶鑰匙,只要她一敲門,尹慧就會給她開門。
更或者,只要尹慧在寢室的時候,一旦發現她不在,根本不會鎖門。
掏出鑰匙打開門的時候,從這冷清程度看來,寢室已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在看看對牀的那兩個空位,就像是根本不曾有人住過一般,東西收拾的一乾二淨,只剩下了空蕩蕩的牀板和桌面,當真是人去樓空。
唯獨尹慧和她住的地方,還保持着老樣子。但是從尹慧那裡的整潔程度看來,錦瑟也看的出,尹慧應該也很久沒有回來過了。尹慧家也是北滄市的,錦瑟一直都知道,所以對此也沒有什麼稀奇的。
這段時間,錦瑟不知道尹慧究竟有沒有找過自己。如果找了,錦瑟也不知道尹慧究竟有沒有因爲找不到而傷心,生她的氣。
爲了圖個清靜,錦瑟換掉了手機號碼,原來的那個已經辦理成了暫時停機的狀態。
一直到現在,錦瑟也沒有勇氣給尹慧打個電話。她不是害怕尹慧會大罵她,她只是太多的話憋在心裡沒有人可以訴說,生怕在看見尹慧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開了閘。
上次在刑少鴻的車裡,她什麼都沒有聽的太清楚,但是卻聽清楚了莊易訂婚的日子,也記住了是哪天。日子一天一天的臨近,錦瑟掰着手指頭都能數過來了,她的心情也越來越複雜。
她還記得刑少鴻將請柬遞給她,問她要不要看看。但是,她沒有把請柬接過來,生怕自己心裡已然在翻涌着的嫉妒燃燒起來。
錦瑟在電腦前一坐就是一上午,直到眼睛實在乾澀的難受了,纔不得不放下電腦休息。站在窗邊遠眺了一會兒,錦瑟開始穿衣服準備出去買飯。
轉眼間,快要過年了,也就意味着學校的寒假臨近,她要重新找住處了。
這件事兒,晚點兒在考慮也不遲。眼下,肚子已經開始抗議了,解決溫飽問題纔是目前的大事兒。
胡思亂想着,錦瑟已經走到了門跟前兒。
然而,就在她纔剛擡起的手剛要觸及門把手的時候,忽然聽到了一陣金屬動靜兒。垂下眼皮兒的時候,錦瑟已經看見門把手被外面的一股子力道給擰動了。
因爲激動,錦瑟的小心臟都加速了跳動,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寢室的門被外面的一股子力道推開。
再然後,門內門外的兩個人對立而戰,在看見的彼此的時候,只一瞬,就雙雙紅了眼圈兒。
或許是在一起待得時間久了,有了心有靈犀,早在門把手兒轉動的那一刻,錦瑟就預感外面站着的人是尹慧,而不是她其他的兩個室友。說的再誇張一點兒,隔着門板,她甚至感受到了那股子熟悉的感覺。
這是一種長時間培養出來的默契,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說不清,也道不明。
這一瞬間,錦瑟的眼窩兒很沒出息的熱了,就在她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才發現喉間乾澀,根本說不出半個字兒來。胸腔裡堆積的各種複雜情緒,也在這一瞬間被引爆。
“砰——”
錦瑟只覺得自己的世界乍現一片白光。
然而,尹慧似乎也沒有給錦瑟開口說話的機會。
“砰——”
又是一聲。
這一聲是錦瑟實實在在聽到的聲音,是尹慧像是發泄一般的使勁兒關門的聲音。
儘管視線已經變得越來越模糊,但是錦瑟還是看清了尹慧白皙的臉蛋兒上的嗔怒,還有……心疼。
這樣的尹慧,看的錦瑟心裡一緊,那股子愧疚之感越來越濃郁,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早在剛剛第一眼看見尹慧的時候,她就發現尹慧變得憔悴了不少。
絕對不是將錦瑟自作多情,憑着她和尹慧的交情,她敢肯定,尹慧如此憔悴一定和她的不告而別有絕對的關係。
“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尹慧恨恨的質問了這麼一句,十分咬牙切齒,卻也是帶着哽咽的腔調兒。緊接着,也不給錦瑟回答的機會,尹慧快步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同樣是消瘦了不少的錦瑟,十分艱難的哽咽着開口,“回來就好。”
下一秒,錦瑟使勁兒的回抱住了尹慧,像是整個人在漂浮了一個多月以後終於找到了寄託似的,捨不得撒手。
這會兒的錦瑟已經變得不敢眨眼,生怕只要眨一下,眼淚就會如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可抑制的流下來。被深深的感動包圍着的錦瑟,不知道究竟是尹慧在顫抖,還是她自己。
在見到她的第一時刻,尹慧沒有問她爲什麼會和莊易扯上關係,沒有問她爲什麼會和莊易訂婚,更是沒有問她爲什麼在她和莊易的訂婚宴上她會不計後果的和刑少鴻離開,也沒有問她這一個月究竟躲去了哪裡,只是簡單的說了一句——回來就好。
同樣的情況若是換在別人身上,錦瑟不知道當事人會不會感動。但是,她是實實在在的被尹慧這句樸實無華的話語給徹徹底底的感動了。
能有一個這樣的朋友,她還有什麼不知足?尹慧是真心對她好,這一點,錦瑟再清楚不過。
尹慧不是外人,她關心的問題也不是外人關心的那些八卦的問題。她關心的很簡單,只是錦瑟怎樣了,她過的好不好,有沒有難過。
……
良久,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姑娘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卻都在拼命的憋住眼淚。
錦瑟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在訂婚當場逃跑的新聞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的時候,尹慧已經將她的電話給打爆了。但即便是這樣,尹慧也沒有找到關於錦瑟的半點兒消息。
從那以後,錦瑟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她怎麼找也找不到。
明知道自己心愛的男人的整顆心都放在錦瑟的身上,尹慧也想在第一時間找到錦瑟,給她一個關心的擁抱。不爲別的,只因爲她也同樣愛着這個女孩兒,站在友情的立場上。
只要一想到錦瑟會被各種帶着顏色的眼睛審視,尹慧的心裡就像是被針紮了一般的不是滋味兒。她沒辦法想象,錦瑟那麼單薄的一個人,要怎麼承受那些是是非非的輿論?
單是想想錦瑟會有的無助,尹慧心裡就揪的生疼。
她不過才二十歲,憑什麼要她承受這些在這個年齡段承受不了的那些負荷?
或許,在別人的眼裡看來,雖然錦瑟年紀小,但是她的內心已經是無堅不摧。也只有尹慧知道,那樣的錦瑟只是別人眼裡的。她再大大咧咧,她的內心也是柔軟而敏感的。
說到底,她不過就是個二十歲的姑娘。
此時,尹慧的心裡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單純的覺得,看到錦瑟沒事,真好。
凡事錦瑟不想說的,尹慧通通都不問。她和錦瑟關係好,並不是因爲錦瑟是一個怎樣受人歡迎的人,只是因爲錦瑟對她好。
人無完人,也不可能受到所有人的喜歡。所以,你也並不能因爲別人說他不好,就斷絕和他的交往。只要他對你是真心的好,那麼,你就有絕對的理由對他好。
“我餓了,請我吃飯。”
不知道究竟多了多久,就在錦瑟的心情逐漸由激動趨於平和的時候,她難得帶着撒嬌的語氣嬌嗔了這麼一句,也一改她在別人面前女漢子的形象。
“吃什麼?”
錦瑟一句話說的直接,尹慧回答的也是十分痛快。
就如彼此瞭解的那般,在吃飯這檔子事兒上,尹慧從來不會虧待錦瑟——的肚子。
以往,在錦瑟生活拮据的時候,也沒少吃尹慧的救濟。
……
在尹慧拿着自己剛發下來不久的薪水請錦瑟吃了一頓大餐之後,兩個人就回了寢室。所謂大餐,其實也就是學校餐廳吃了一頓。
尹慧的性子想來溫順,以往要是有個什麼委屈的事兒,都是錦瑟替她出頭。但是這會兒,有了尹慧在身邊,錦瑟走在校園裡也有了底氣,莫名的心安。
本來,尹慧這次回學校是來拿東西的,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錦瑟會突然出現。如此,在她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之後,就重新在學校寢室住了下來。
晚上兩個人聊閒篇兒的時候,錦瑟得知,近期,尹慧已經開始了實習,在某家報社做實習記者,主要就是生活新聞這方面兒。
這倒也是符合尹慧的性格,她一向是看不慣娛樂圈兒,更是沒想過要去蹚渾水。
自然,錦瑟也把自己最近在給一家報社寫稿子的這件事兒告知了尹慧。
不過,兩個人卻是十分默契的沒有提錦瑟的訂婚風波。
錦瑟不說,尹慧也不問。
……
……
一晃又是幾天過去了,錦瑟的心裡越來越浮躁。只因爲,那個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有工作的時候,錦瑟還可以強迫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那些亂起八糟的事情。但是,也不知道最近怎麼了,接的稿子明顯不如以前多了。
如此,錦瑟就逐漸的閒了下來。
白天的時候尹慧要工作,她們也就晚上才能見到。因此,白天的時候,錦瑟大多數都是抱着電腦發呆,要麼就是躺在牀上發呆,反正不管姿勢怎樣,都改變不了她發呆的這個現狀。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麼愛你都不嫌多,紅紅的……”
被手機鈴聲給叫回了神兒,翻開手機蓋兒的錦瑟一眼搭上了來電顯示,瞬間變得不耐煩起來。
“找我有事兒?”
錦瑟的聲音已經明顯泄露了她的焦躁。
“沒事兒哪敢找你。”
手機聽筒傳來了刑少鴻溫和邪魅的聲音,一點兒也沒有因爲錦瑟的不耐煩擾了自己的好興致。
“什麼事兒?”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錦瑟清了清嗓子,整個人也變得正色了不少,只想着刑少鴻找她也許會是工作上的事情。
“帶你去搶親,怎麼樣?”
刑少鴻漫不經心的語調兒剛落下,轟,錦瑟的腦袋裡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