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方略的告急信,阮香感到事態嚴重,親自率領兩萬人馬日夜兼程,急速南下。
大軍還沒走到西柳,前線就傳來消息,方略大敗懷州軍,懷州軍倉惶撤退。
阮香讚歎道:“方將軍以八千對八萬,竟大破之,非良將不能爲也,真乃奇才。”
阮香遣回軍隊,自己只帶着少量扈從,趕到西萊。卻不見方略蹤影,經守軍告知,方略已經率軍向樂城追趕懷州軍去了。阮香又趕往樂城。到了樂城發現城頭早已換上了靖難軍的旗號。原來劉向的大軍在樂城並沒有停留,直接就撤回懷州去了。樂城原懷州官員也都隨軍撤退了。
在樂城原太守府,阮香終於見到了一臉疲憊的方略。阮香進來的時候,方略正坐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打盹,他滿身的征塵甚至都沒來得及洗一下,臉上是被汗水衝出來的一道道溝壑。連續幾天不眠不休地行軍作戰,方略已經很累了。
阮香細細打量着這個剛剛建立了奇勳的將領。他貌不驚人,大概三十五六歲,手腳粗大,皮膚黝黑,看上去更像一個老實的農民而不是一個領兵的將領。他衣甲胸前的部分敞開着,頭盔歪在一邊,寶劍已經從腰間解下來,橫放在桌子上,大嘴半張半合,發出響亮的鼾聲。
阮香阻止了衛兵叫醒方略的打算,解下自己的披風,輕輕給方略披上。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時間悄悄流逝,轉眼間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這期間有人進來找方略,見阮香在,都不敢言聲,垂手立在一旁。就這樣,樂城的文武官員一個個都像泥塑神像一般,都在那裡站着,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開口。
良久,方略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醒了過來,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忽然看到屋子裡站了好幾個人,嚇了一跳。特別是看到了阮香就坐在一邊,正在笑吟吟地看着他,方略急忙站起身來,身上的阮香的披風就要落地,被他一把抄住,他正要向阮香參拜,阮香扶住他,不讓他行大禮。
阮香道:“方將軍勞苦功高,一戰而卻懷州軍,令敵人聞風喪膽,又兵不血刃收復樂城。徹底光復靈州全境,將軍功不可沒。將軍以一支孤軍擊退強敵,不愧是我靈州柱石,請受阮香一拜。”說着向方略盈盈施禮。
方略手足無措,想扶阮香卻又不敢碰阮香的身體,只得也施禮,謝道:“末將薄有微功,全仗將士用命,軍民齊心,當不得郡主誇讚。依末將看來,懷州軍這次進攻主要還是試探性質,所以沒有盡全力,一敗即退,末將也是勝得僥倖。”
阮香道:“方將軍過謙了,即使是我,面對十倍於己的敵人也不敢直攖其鋒。我聽聞將軍身先士卒,野戰則來去如風,如入無人之地,攻敵人大營則神出鬼沒,耍得敵人團團轉,懷州軍望風披靡,紛傳將軍爲神人。”
方略搖頭道:“那都是軍中謠傳,其實末將武藝差勁,臨陣之際爲了保持隨時把握戰場情況,適時做出正確的判斷,末將往往是待在戰士們中間甚至是後邊的。此次能夠獲勝,其實還是十分僥倖。”
阮香道:“我也只是聽說一個大概,將軍可否詳細說說這次戰鬥的過程?”
方略道:“末將上任之後曾詳細考察兩城的城防情況,發現兩城城牆薄弱,地勢又不利於堅守,即使再加一倍的兵力也無法做到堅守。若是一心苦守待援,勢必被懷州軍打破城池。而納蘭將軍原先在雨季期間採取的防守要害道路的策略也已經不再管用了。我軍兵少,即使考慮山地地形因素,也擋不住懷州軍的大隊人馬的攻擊。另外兩城兵馬本來就少,再分兵防守數條通道,守城的士兵就更少,一旦被懷州軍突破任意一條通道,兩城再無屏障可言,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
“懷州軍也是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們開始的時候很可能將戰略中心放在如何打通道路上面,也因此他們兵分兩路,想讓我軍首尾不能兼顧,如果我軍還像原來那樣把守通道的話,恐怕懷州軍的戰術就要奏效了,用不了幾天就可以殺到兩城城下。靈州南方也就不再屬我靖難軍所有了。”
阮香感興趣道:“若是我來指揮,只怕也會採取這個萬無一失的策略。不知將軍又是如何改變這種局面的呢?”
方略道:“末將也是料想懷州軍中謀士甚多,必定會採取這種萬無一失的方法,所以我乾脆撤回了把守路口的軍隊,讓他兩隻重拳全都打空,有兩個目的,一是逼着他們做戰術上的調整,打亂他們預期的部署,把戰場主動權爭取到我們這邊;另一點就是驕敵之心,給他們一個錯覺,那就是我們要堅守待援。僥倖敵人果然按照我所預期的,通過了山道之後,他們就停下來休整,因爲我軍援軍短時間內很難趕到,所以他們有充分的時間休整。而且可以趁着休整的時間,先派遣間諜蠱惑兩城民心,製造混亂,而數萬大軍陳兵在側,任憑你有再好的耐心也會心浮氣躁,而懷州大軍調整完畢,以逸待勞,儘可以從容攻城。”
阮香道:“這樣做也不錯,我們倒是當真拿它沒有辦法。方將軍必有妙計對敵吧?”
方略道:“懷州軍行動有條不紊,進退自有法度,確實讓人無從着手。若是任憑他們按照計劃來辦的話,我們只好放棄二城,改爲騷擾遊擊作戰,這時候說實話,末將還沒找到破敵的良計,只好勉力爲之。”
阮香沉思道:“將軍修城牆是爲了安撫民心麼?”
方略道:“其實懷州軍的壓力早就存在,而通過了路口出現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還是頭一回,當時城內人心惶惶。我當時修葺城牆一個是爲了安定民心軍心,另一點就是進一步驕縱敵軍之心,繼續讓他們以爲我們是怕了他們,不敢出城迎戰。當時我還沒有戰勝的把握,只想趁懷州軍疏於防守之際,狠狠給他們一次重創。
“就是這時候,聽月老人給我們找出了地下水源,一夜之間護城河裡就灌滿了水,雖然有了護城河也並不足以抵擋懷州大軍,但是這類似奇蹟般的事情發生之後,軍民都十分振奮,再加上郡主的名聲,謠言和恐懼的情緒一下子煙消雲散,士氣民心皆可用,因此末將才下定決心,出城與敵決戰!
“懷州的謀士儘管也不是泛泛之輩,但是看來護城河的出現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此消彼長,平空出現的護城河讓懷州軍心浮動,這時他們的攻城器械已經運到,再等下去只會對他們不利,所以他們果斷地決定攻城。這個決定倒也無可厚非。
“開戰之後,敵軍主將連續犯了兩個錯誤,造就了我軍的勝利。首先,懷州軍前後隊距離拉得過長,在縱面上我軍甚至可以形成局部優勢兵力,而遇襲後他們倉促變陣造成的混亂更是爲我軍制造了突破的機會。這時候我軍的優勢體現出來,訓練有素,陣法熟悉,配合默契,單兵戰鬥力也高於敵軍,有心算無心之下,一舉擊潰了敵人的前隊。
“我們沒有管那些潰亂的敵軍,乘勝直逼敵人中軍,敵人中軍以輜重車結成連環陣。那些敗兵幫了不少忙,敵軍弓弩手猶豫了片刻,這時候我們有機會衝到近前,強行突破了敵人的車陣。這也是我說的敵人犯的第二個錯誤,他們的軍隊在車陣後邊密密麻麻擠成一團,根本就發揮不出人多的優勢,反而自相踐踏,造成了自身的混亂。至此我軍大獲全勝。
“但是威脅仍然存在,我緊咬着劉向的尾巴趕到了東萊城井麟的大營。本來我希望趁夜放火製造混亂,再一舉擊潰井麟大營。但是井麟治軍很有一套,雖然我們在夜間縱火,但他的軍隊卻沒有亂,後來還差點兒把我們堵在他的大營裡,此時天已將明,末將見已經無法擴大戰果,將士們又都疲憊不堪,只好引兵退去。不想懷州軍居然就此退去,竟然連樂城都棄了,看起來應該是懷州有了變故,或者另有所圖。”
說到這裡,方略跪倒在地道:“在此,末將還未向郡主請罪。懷州軍撤退,末將佔領樂城,未及向郡主請示,就私自任命了樂城文武官員,暫時管理治安。”
阮香忙把他扶起來,笑道:“事急從權,原不用弄這些虛禮客套的,將軍做得好,就應該如此。”
又轉對樂城文武官員道:“各位都是方將軍舉薦的,我信任方將軍的眼光,大家就請擔任原職,不要有什麼顧慮。有什麼需要,可以向我提,現在靈州雖然人力物力比較緊張,但是樂城和東萊、西萊三城組成了我靈州南方屏障,各位的要求,我會盡量滿足。各位要協同方將軍,做好防禦工作。”
阮香又對方略道:“現在我軍戰略重點在北方淄州,南方暫時採取守勢。本來想讓將軍參與北方戰役,但是樂城初定,懷州未必就肯善罷甘休,西邊的燕州也要提防,南方三城還有勞將軍多費心。我意任命將軍爲都督,總管南方三城軍務,軍政之事皆可自作決斷。只需事後彙報靈州即可。”
方略大驚,靈州總共有七座城池,分別是靈州城、蓬城、烽火城、西柳城、東萊城、西萊城還有樂城。這項任命如果生效的話,相當於將靈州將近一半的地方交在了方略的手裡,這信任不可謂不重,方略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得到這麼大的權力。
方略急忙再次跪下道:“末將一介武夫,不敢當此重任。靈州人才衆多,論德論才超過方略者甚多,請郡主收回成命,另派賢才來總領三城軍政。”
阮香道:“將軍不用謙讓了,將軍這麼短的時間就讓樂城恢復了生機活力,樂城軍政都井井有條,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再說我們現在人手也不足,不能給你太多的幫助。在我軍淄州戰役結束前,將軍處境都會很艱難。我已經考慮過了,不管是人望還是才能,沒人比將軍更合適的了,這項任務非將軍不可。另外,我會讓沙炳和周景將一些訓練好的士兵派到你這裡來的,還有寧宇,也讓他們抽調得力人手,在樂城開設訓練基地,就地訓練士兵。我希望,在淄州戰役結束的時候,能夠看到靈州南方有一支隨時能出動的精銳大軍。”
方略只覺得一股豪氣充溢胸懷,重重叩首道:“方略肝腦塗地不足以報答郡主信任,必竭盡全力,不負郡主所託。”
阮香扶起他道:“將軍好自爲之,我們在淄州打得怎麼樣,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靈州的穩定,北方几城還好說,萬一有什麼變故,我們可以迅速回援。南方就有些鞭長莫及了,全靠將軍主持。若是靈州境內有什麼變故,還需要將軍主持大局。現在靈州留守兵力中,你手頭現有的,再加上我隨後會增援你的,你將掌握其中的一半以上的兵力,將軍需善加運用手中權力,保護我們的後方。”
方略應諾。接下來就是一些權力交接,阮香親自簽發了一系列人事任命。對於這種重大任命方略還是覺得不太踏實,這時候他的副將李山建議,不如請阮香派一位監軍過來,這樣的話,阮香也可以放心方略不會因爲權力過大而失去控制,方略有什麼緊急事務也可以通過這人和阮香進行聯繫,和其他將領的協調,由監軍出面也比方略親自出面容易得多。
方略考慮一番之後,覺得雖然多一個監軍可能會對一些工作有肘掣,但是從長遠來看,還是十分必要的。以靖難軍一向的管理風格,領軍將領一般不會兼任行政長官,而且其領軍權限也是嚴格限定的。比如現在高級軍官權限最大的也就是支隊長,領軍人數一般也不會超過一萬人。超過萬人的大規模部隊部隊調遣,只有兩個人有這個權限,一個是阮香自己,另一個就是軍師吳憂。現在自己這樣躍居高位,雖然有阮香的信任,但是也要考慮別的領軍將領的看法,萬一別的將領不服的話,以後和他們的相處有可能就變得困難起來,也會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方略就向阮香提了出來,要求阮香派監軍協調各方面的關係。
阮香認爲方略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也同意在啓程返回靈州之後給他一個答覆。
靈州城。
吳憂和剛剛趕回來的阮香第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吳憂道:“你給方略的權力太大了,這是一個很壞的先例。首先,領兵將領插手到地方官員任命,還有參與地方政事,這將直接導致權力過度集中,隨之而來的就是權力過大失去制約,這樣的話,你讓其他將領如何自處?可能方略這個人對權力沒有太大的yu望,可能現在還不會出什麼問題,但是誰敢說以後就沒有人會援引這個先例?就像大周王朝如今的狀況一樣,即使消滅了諸侯,最終還是會導致分裂割據的。”
阮香爭辯道:“那你讓我怎麼辦纔好?現在我軍即將進入淄州作戰,我們的後方怎麼保證?留守諸將,就以方略的功勞最著,而且現在在靈州南方地區也沒有哪個將領聲望可以超過他的。我軍現在強敵環伺,馬上就要虛國遠征,戰爭非一日可以結束,我們正需要這樣一員大將坐鎮後方。我也一直在避免這種集權的情況出現,但是現在情況特殊,我們也沒有時間再去幹涉方略已經做出的人事任命。若是強加干涉,反而不美。再說了,不是你也說過方略是個有大才的人物,可以委以重任的嗎?”
吳憂道:“方略有本事我也知道,讓他總管三城的軍事我也沒有意見,但是軍人就應該恪守軍人的本分,他有功勞我們可以升他的官,給他封侯,但是未經允許就任命地方官員就是不對,而你不但不對此進行處理,反而認可他的做法,承認他任命的官員,這種縱容的行爲我不會認可。”
阮香也生氣了,道:“大哥說得太過於嚴重了吧?方略也就這一越權行爲專門向我請罪,而且這些官員雖然是由他選定的,但是也說明了是暫時性的,現在人手不夠,我們又不能從別的地方再往那裡調人了。我給他們簽發了正式任命狀之後他們纔算是正式就職。還有,現在我們在靈州其他各城,雖然沒有規定,也多是軍事長官代管一部分行政事務。我們現在還沒有辦法恢復原本完備的官僚機制。我們需要時間來推行我們的政策,軍事長官權力的限制就是這樣一個問題。”
吳憂道:“權力的分配,制約機制的建立不是一蹴而就的,這我知道。但是如果從一開始就不注意這方面事情的話,以後只會使事情變得越來越遭,最終不可控制。如果我們在起步的時候都沒辦法做好,那麼誰還會指望我們勢力壯大之後,就能夠執行我們的政策呢?”
阮香道:“大哥太過於理想化了,政策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在起步的時候有起步時候的策略,壯大之後有壯大之後的策略,豈可一成不變,只爲了理想的原則就不顧現實的情況?要是不在非常時期採取非常的手段的話,我們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彎路,多犧牲多少人的性命才能辦到,這個道理大哥也該明白吧?大哥的想法是好的,也是針對大周的現狀的一帖良藥,但是並不適合現在靈州的情況,特別是就目下而言,我們更需要強有力的統一的領導,我們要讓靈州的人力物力都爲即將到來的大戰作準備,要做到這一點,軍人控制政權是必要的。這樣可以做到物資人員統一調配,在戰時這是非常必要的。”
吳憂搖頭道:“不管是誰,一開始總會找到很合適的理由的,小香這樣說難道不是自欺欺人嗎?爲了眼前的利益就捨棄原則,即使勝利了又有什麼意義?不過是另一次分裂的開始。”
阮香怒道:“大哥怎麼這樣說我,我難道是爲了自己的私利在不停地奮鬥嗎?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到其可行性,大哥所說的,並不符合現在靈州的情況。我意已決,大哥不用多說了。替我想想派往樂城的監軍的人選吧。”
吳憂雖然不認同阮香的做法,但是對外還是要維護阮香的權威的。像現在,阮香既然已經作出了決定,儘管有意見,但是他還是開始考慮怎樣執行的問題了。
吳憂想了一會兒,卻沒什麼頭緒,剛纔和阮香的爭論讓他的腦子有些亂。這監軍的職位不太容易找到合適的人,這人必須具備這樣的條件:頭腦得好,擅長人際協調,性格不能太軟弱,否則會被地方將領所左右,有名無實,起不到應有的作用,但是也不能太剛,這樣會和將領鬧僵,自己人起內訌,很多本來能做好的事情也會搞砸了,而且這人地位還得與方略相當。本來寧雁似乎是個不錯的人選,但是把他放到比較平靜的後方似乎太委屈他了,何況他是這次出征的主要謀劃者之一,淄州的地理關隘也很熟悉,還要仰仗他多多出力呢。呂曉玉頭腦冷靜,處事機警果斷,按說也可以,但是她是軍令部主官,根本就離不開。
吳憂一個個把靖難軍的主要將領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發現好像沒有合適的。阮君、水凝、左明霞,要說現在能夠抽出來的人只有她們三個,其他人都動不了。吳憂想了想,又一一否決了。
再看向阮香,她似乎成竹在胸的樣子,好像已經有了決定,吳憂道:“你說吧,我沒有想到合適的人,難道你想從那些剛投奔我們的名士中選一個嗎?”
阮香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道:“當然不是啊,我想到的這人你很熟悉。”
吳憂詫異道:“是誰?”
阮香道:“就是你在京城收留的左明霞啊。”
吳憂道:“我也考慮過她,可是她不是一直在醫療隊麼?她雖然還算聰敏,但是好像不能夠擔當這一重任吧?”
阮香道:“虧大哥還是參謀部主官,我軍的人事任命你就從來不看麼?左明霞早就轉入了作戰部隊了,現在是在呼延豹手下擔任大隊長。”
饒是吳憂臉皮再厚,也紅了臉,對於人事任命他多是直接交給手下官員辦理的,他訕訕道:“我沒有注意,明霞都開始領兵作戰了?”
阮香道:“不是開始,而是領了好久了,她的功勞可都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她可是我們軍中難得的幾位女性大隊長呢。”
吳憂道:“可是派一名女子做監軍不會引起樂城的反感麼?他們會不會因此而輕視明霞呢?”
阮香道:“大哥過慮了,事實上臨行前,我已經徵求過方略的意見。他和明霞雖然不在一個作戰部隊,但是還是聽說過明霞的名聲的。明霞作戰時的風格倒是同方略挺像的。而且明霞在軍中人緣很不錯,諸將都買她的帳。說起來,用明霞的秘方釀製的‘一品香’酒功不可沒呢。”
吳憂道:“‘一品香’?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好久沒有嘗過她釀的‘一品香’了。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明霞性格剛而不屈,似乎缺少一點兒韌勁,我怕她會和方略鬧僵。”
阮香道:“我還沒有說完呢。還記得那個聞人寒暉嗎?”
吳憂道:“那個崇拜你的小子?怎麼,他也去?”
阮香道:“不是他,是他的副手,一個叫白蘭的女孩,這個女孩子心思細密,待人接物很有分寸,我打算讓她跟着明霞同去。她的地位不高,也不容易惹人注意,正好和明霞互補。”
吳憂怏怏道:“看來我真是太脫離下層了,這樣的人我都沒有發現,這個參謀還真是失敗哪。”
阮香柔聲道:“大哥不要這樣說,大哥爲了靖難軍日夜操勞,原不能面面俱到的。”
吳憂苦笑道:“不管怎樣說,我都是太疏懶了,看來有時候還是應該像小香一樣,事必躬親比較好。”
阮香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事方法,小香就學不來大哥那樣輕輕鬆鬆就做好所有的事情。”
吳憂道:“那這件事就到這裡吧,一會兒叫她們兩個來,我還有幾句話要囑咐她們。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討論一下對淄州的作戰事宜了?”
阮香叫進傳令兵,吩咐召集衆將議事。
不一會兒,衆將來齊,阮香道:“因爲方略將軍的奮戰,靈州南方邊境已經基本穩定,我軍馬上就要按計劃展開對淄州的攻勢,下面由寧雁先生爲大家說說敵我雙方的情況。”
寧雁清清嗓子,環視一下分坐在兩邊的諸將,道:“自從淄州軍被我軍徹底逐出靈州,他們就開始在全州大規模徵兵,同時不惜重金在各地招募僱傭兵。現在兵力號稱四十萬,不過裡邊魚龍混雜,多有濫竽充數者,其各部隊作戰能力更是差得很大。現在淄州主要作戰軍團有三個:郝萌親自統率一支,有十五萬人,駐淄州城,大將於成龍率領一支八萬人的部隊,駐火雲城,大將沈月率領七萬人駐豐城,其他部隊分散在淄州其他五城。
“淄州共有八城,分別是淄州城,青城,富水城,豐城,鳳來城,火雲城,皋城,東港。現在駐有重兵的三座城中,火雲城、豐城位於我軍正面,和背後的淄州城組成一個三角形,互相呼應。另外淄州水師三萬人在東港集結,如果開戰的話,可以順富水河增援三城的任何一城,也可以沿海南下登陸作戰,串犯靈州,擾我後方。統率水師的是郝萌的義女莫湘。”
呼延豹奇道:“女將?”
寧雁道:“正是,自從淄州駐靈州部隊將領紛紛投降之後,郝萌只敢用自家人擔任領兵將領。于成龍和沈月名爲大將,實際上要受郝萌派去的監軍監視,沒有郝萌的命令不準調動軍隊。而這個莫湘倒是個人物,今年只有二十二歲,郝萌常常拿她和郡主相比,道:‘靈州有一香,淄州也有一湘,倒要看看究竟是靈州那一香厲害還是我這一湘厲害’。本來派駐靈州的水師應該是莫湘領軍的,但是不巧她那時候正在生病,所以纔派了寧宇前來,此女武藝超羣,精擅水戰,是個勁敵。
“現在再說我軍情況。我軍收復了靈州全境之後,正規兵力達到了八萬八千多人,還有數萬新軍正在編練,估計再有兩個月就可以形成戰鬥力。這次可以參加戰鬥的陸軍部隊有六萬五千人,還有水師五千人,負責後勤保障等各地民兵一萬多人。我軍經歷過多次戰役的精兵佔了多數,而且靈州兵戰鬥力和意志都明顯高於淄州軍,現在淄州上下又互相猜忌,只要戰略運用得當,可以將淄州軍殲滅。”
楊影道:“淄州軍數量遠遠超過我軍,而且其集結重兵的三城相互之間不超過十天的路程,淄州軍若是憑藉堅城,只守不攻,就成了消耗戰,我們就會陷入被動。”
寧雁道:“這一點我們也想到了,我們這一次的意圖是把淄州軍從城裡引出來,儘量在野戰中消滅敵人。爲了達成目標,可以打幾次敗仗,到時候再視戰場情況而定。
“我們將離靈州最近的豐城沈月軍團作爲首選目標,豐城和靈州城之間只有飛雲關頗爲險要,沈月只要還有點兒腦筋,就一定會重兵把守飛雲關。我們首戰就要奪取飛雲關。這樣我們進則可以攻豐城、火雲城,還可以保證我軍運輸線的暢通。如果敵人不來救援,我們就勢攻下飛雲關,若是敵人派了援軍,我們就可以繞過飛雲關打擊敵人援軍部隊,沒有支援,飛雲關遲早可以攻下。反正我軍最擅長的就是機動作戰。如果戰況不利,不要戀戰,我們有幾套應急方案。”
吳憂道:“我再補充說明一下。張靜齋和瀘、徽二州的戰役已經告一段落,現在雙方大部隊已經脫離,但是都在找機會騷擾對方的補給線,如果我們估計的沒錯的話,至遲明年開春,雙方的戰役就應該結束了,再加上休整的時間,滿打滿算,我們這次戰役時間不能超過三個月。再拖得久了,張靜齋從燕州、趙熙從瀘州,都會對我們施加壓力。畢竟淄州這塊地方誰都眼饞。還有懷州這次退得這樣快,未必就是安着好心,我猜想,屏蘭出兵的日子不遠了,屏蘭用兵的對象應該是柴州,柴州則是我們的盟友,到時候我們救還是不救?這些都是問題。所以淄州戰役必須速戰速決,最重要的就是時間,必要的時候,即使犧牲人多一些,強攻城池也不得不嘗試了。”
接着由呂曉玉宣佈各部隊配備的裝備,行進的路線以及攻擊目標等等一系列軍令,六名新上任的支隊長——呼延豹、楊影、齊信、錢才、納蘭慶和班高,各自率領一個滿編萬人支隊,紀冰清率領虎衛軍五千人和阮香一起行動,寧宇率領水師部隊五千人策應作戰。考慮到水師官兵訓練日子太短,還不能形成有效的戰鬥力,所以給他們分配的作戰任務只是協助運輸。遇到淄州水師最好不要接戰。不得已的時候要和陸軍配合作戰,儘量發揮陸軍弓箭的優勢。阮香可不想讓自己的第一支水師部隊葬送在淄州強大的水師部隊手裡。
爲了即將開始的淄州戰役,靖難軍已經做了相當充分的準備,各隊長領命之後就回到各自的部隊準備出征事宜。各種裝備也都到位,這可是張超費了不少功夫才勉強達到了阮香的要求,給他們配備齊全的。
聖武歷二六五年十一月十九日,靖難軍開出靈州城,淄州攻略戰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