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徹底亮起來之後,孔有德從睡夢中醒來,昨晚後半夜,敵人陷入內亂,浮橋又全部毀掉了,絲毫不擔心敵人會打過河,可以說是睡得非常安穩。
孔有德醒來後,先是扭扭脖子伸伸腿,活動一下筋骨,然後來到了瞭望塔上面,準備看看河對岸的明軍情況如何了。
遠遠望去,只見明軍營地中央是黑漆漆一片,已經看不到火光了,還有零星的煙霧飄起來,不光是糧草大營被燒了,旁邊還有一些營帳被波及到了,看來自己放的那些開花彈效果顯著啊。
明軍的火炮陣地也是一片狼藉,除了一些散架的火炮和明軍的屍體,看不到一門完整的火炮了,多半是被撤回去了。
孟有才正指揮着士兵們把火炮推回來,他們從子時開始打到天亮之前,接近四個時辰,仙子應該也很疲憊了,是時候讓他們休息一下了。
“昨晚後半夜戰況如何?”看到孟有才走上來,孔有德詢問道。
孟有才略帶興奮的說道“大人,昨晚敵人拖出來的佛郎機被我們打掉了接近一半,虎蹲炮也被打掉了十多門,殺傷的人員那就更多了!後來敵人把剩餘的火炮都撤了回去,我們又狠狠的炸了一通敵人的營地!
不過可惜的是,敵人指揮炮擊的那個將領,兩次都差點幹掉他,真的只差一點!”
孔有德笑了笑說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幹得不錯!你忙活了一整晚,想必也累着了吧,先下去歇着吧!”
“屬下遵命!”
說完,孟有才便帶着同樣勞累了一晚的士兵們,去睡個安穩覺了。
孔有德則繼續觀察着河對岸的情況,他覺得吳安邦多半還會掙扎一會,看樣子昨晚的營嘯並沒有波及太大,明軍少說還有一萬多人,他們不至於這麼輕易放棄,於是下令將士們開始構築防禦工事,準備抵擋明軍可能的渡河攻擊。
與孔有德此刻的神清氣爽不同,吳安邦眼球上佈滿了血絲,面容枯槁,腦袋也是一陣陣的疼痛,這個夜晚對他來說,可以算得上是軍旅生涯以來,最難熬的一個夜晚了。
先是糧草被敵人偷襲點燃,儘管他費盡全力補救,但一萬五千石糧草,最後只搶救出來了不到一千石,其餘的都在大火化爲灰燼了。
這些糧草他可是籌備了一個多月,足夠兩萬大軍食用一月有餘,省着點的話,再沿途補給一些,怕是兩個月都沒問題,在他的計劃中,足夠他一路打下登州城了。
現在剩下的糧草也就不九百多石的樣子,就算現在少了幾千張嘴,但最多也只夠大軍三天之需了,自加上一些死去的戰馬,勉強夠四天的。
至於營嘯,因爲他控制措施得力,最終並沒有繼續擴大,只侷限在那三個營地範圍之內,但這三個營地內的活人加起來,恐怕還不足一千人,還都變得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了。
糟糕的事情還不止這些,昨晚派出去的騎兵,與放火之後撤退的敵軍發生激戰,一波交鋒就被擊敗,然後慌不擇路的逃回來,因爲建制被打亂,一些巡邏和南邊防守的士兵,誤以爲他們是捲土重來的敵人,直接開始攻擊他們。
這些騎兵剛剛被打的抱頭鼠竄,現在又被衛所兵攻擊,他們如何忍得下去,於是雙方展開了激戰,當吳安邦穩定住營嘯的三個營地,趕到這邊的時候,正是戰鬥最激烈的時候。
好不容易制止了衝突,已經有四五百明軍喪命在自己人手上,儘管衝突已經結束,但他們都有自己的親戚,同伴,同鄉喪生在對方刀下,仇恨的種子已經埋下了。
這一晚上下來,吳安邦麾下的明軍傷亡快接近四千人了,但其中只有不到兩成是敵人造成的,大部分都是死傷在自己人手上,這讓他到哪說理去。
他現在在考慮接下去該怎麼辦,士氣已經跌倒谷底,他對這支兵馬的掌控力也下降很多,而且內部已經出現了嚴重的裂痕,這個時候如果他腦子壞掉了,繼續去打福山城,張飛就是他的下場。
但如果就讓他這麼選擇投降,他肯定是不樂意的,儘管這一天一夜的時間,他已經損失了五千多兵馬,但這裡面八成都是衛所兵,戰兵的損失其實並不多,他覺得自己還有一戰之力。
打下福山城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想着能不能安然退回寧海,然後依託寧海這座堅固的州城,抵擋叛軍的進攻,等待朝廷大軍的到來,仔細一合計,發現這計劃貌似還挺不錯啊。
於是吳安邦找來了幾個得力部下,宣佈準備進行撤退計劃,他還沒有輸到底,他還有機會,他還要嘗試一次。
如果要撤退,福山城內的敵軍肯定會追過來,而一旦撤退變成潰退,就算他逃回了寧海也沒什麼意義了,不做好準備工作可不行。
第一步便是換防,將所有的雜牌並全部調到西岸,然後將浮橋全部燒燬,剩餘的四千多戰兵則調至東岸,重新搭設浮橋,在火炮的掩護下,進攻大沽河東岸,敵軍人數並不是很多,他完全有一戰之力,只要解決了這一部分敵軍,他們就可以安然撤退了。
繼續在這裡耗下去,只有等死的分,不如搏一把,四千多戰兵,自加上將領的親兵,起碼五千人的隊伍,敵軍充其量千餘人,就算士氣的低落,五千打一千還有輸的道理?
“大人,屬下有一事稟報!”聽完吳安邦的計劃,蘇銳上前說道。
“你說!”
“大人,這天都亮了,河東岸的敵人爲何沒有撤軍?”蘇銳提出了一個貌似不相關的問題。
“這……”這一句話問倒了吳安邦。
“大人,咱們之前推測的是,劉遠航被奇山城的叛軍擊敗幾次,固守大營不出,叛軍利用夜色掩護,躲避了劉遠航的視線,來偷襲我們!
但現在叛軍還不撤軍,看樣子準備固守河東的樣子,就說明他們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劉遠航部已經徹底被消滅了!
如此一來,我軍士氣低迷,敵軍士氣高昂,我軍打得過嗎?”
不光是吳安邦,其他幾個將領都明白了蘇銳的意思,說白了就是這個撤退計劃行不通。
吳安邦凝視着蘇銳,冷靜地說道“那依你看來,我們現在該當如何?”、
“投降!”
“投降?”
“對,就是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