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笙當然不會知道這個典故,作爲幾百年的長江水系的湖泊,太湖幾乎是蘇州、無錫、常州三地經濟的發動機,不說這裡的水源可以澆灌多少兩天,這裡的太湖運輸也是非常重要的體系。
當然了,太湖此時想要進入長江,那些支流幾乎無法行船,若是真打通了新水路,那可是一門新的生意,難道這位長老是要妥妥的照顧自己生意?
李向前一笑,說道:“說起來,我有一事不明,我印象,我們給漕運的兄弟待遇堪稱不壞,漕轉海的補貼不少,爲什麼還是有不少人死守着這運河不去呢。”
張金笙一愣,尷尬一笑,說道:“這隻怕是小人難說的了。”
李向前問道:“只怕是有人擔心,去了海,無法跟以前一樣,混得那麼滋潤了吧。”
張金笙似乎有些慚愧,說道:“只求大人給條活路,本槽口幾百號人,可都快解不開鍋了。”
“鍋啊。”李向前一笑,忽然指了指遠處的龍舟,這些龍舟分許多家,此時船的划船“運動員”正在不斷來回在湖奔流,爲了練習好最佳狀態,而對面蔭涼處的湖邊,三三兩兩的有不少涼棚,估計裡面的人也是來欣賞和監督自家力工如何駕龍舟奪冠的吧。
這裡本是江南,要尋找懂水性,會划船的人簡直是在蒙古草原找會騎馬的漢子一樣容易。
不過呢,划龍舟較重要的地方在於,龍舟首先要有最快的流線型設計,可以搭載那些划船者的同時,還不要散架,而划船的人要用力一致,才能劃出同樣的動能,而第三是,喊號子敲鼓的人,需要的是對於湖的水有所瞭解,每次號令划船者用力划槳的時刻,都最好的順着水波前進。
這個活兒不好乾。
李向前忽然指了指遠處,那裡的涼棚下,擺着不少桌子,有人正在桌子處大吃特吃,不亦樂乎,嘆息道:“你看看,那邊是哪一家你知道嗎。”
“那該是家。”
“家?哪個家,你居然認識?”
張金笙馬說道:“在吳縣下下哪裡不知,那是起先生家了。”
“起,這是個什麼名字!”
張金笙解釋道:“家可是吳縣名門望族,起公當年怒斥魏忠賢,也是吳縣的大才啊。”
李向前似乎慢慢懂了,說道:“你是說,這個家族姓,還給孩子起的名或者字叫起?”好吧,理解不了古人的怪癖。
張金笙慢慢說道:“這位起官人是吳縣徵明的曾孫,可稱是吳縣累世的衣冠之家了,我還聽說,這個家與天祥相公也是本家,只不過不同支而已。”
李向前倒是驚疑不定,徵明和天祥是一家子?喂喂喂,這是哪家編劇在胡思亂想?不過考慮到姓不是張王李趙這樣的大姓,他還真不敢斷言,到底是不同家族的分支,還是牽強附會。
不說別的,當年春秋戰國時候,三家分晉,荀氏行氏智氏三家打的天昏地暗,陰謀詭計不斷,這三家其實是一位荀氏族長的三個兒子,最後一家分爲三家。
這也是爲什麼,在古時代,長子繼承製度的合理性啊。
當然了,胡思亂想什麼?他原本是打算以那家族爲例,來說明一下什麼的。
“啊,真是大家族啊,我想說什麼來着,對了,你姓張,你知道張姓的來源嗎。”
“不知道啊。”
“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在兩千年前,不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姓氏,而當時國的人口,百萬都不能到,再減去那些戰亂死去的人,也是說,我們今天活着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着相同的祖先,你跟那家的人,難道你真的認爲有差別?”
李向前知道這個雞湯有些灌錯了,但是既然已經開始裝逼,怎麼可以停下。
毒雞湯也是雞湯。
張金笙卻是惶恐的哂笑道:“小人這在水吃飯的人,怎麼敢和人家。”
李向前知道這天祥,徵明,還有那個起老爺名頭太大,不過還是冷笑道:“這我怎麼不知道,起碼我知道,水慣有一種豪傑,接了豪客後,問問想吃板面還是吃餛飩,自然是財源廣進,那種時候,這樣的豪紳哪裡有什麼用。”
這話也重了,這想吃板面還是吃餛飩的花樣,還是那水滸傳裡浪裡白條張順的勾當,傳下來的,靠着一本小說爲人所知,他本人姓張,可惜水性與人家沒得。
李向前一嘆,說道:“這家也是如此了,不過,以後誰知道呢?”
作爲一名黨員,以及曾經帶兵的人,他可是知道,那個人的媽媽,可是真正的天祥後人,有着無數證據佐證,代系族譜堆得山高,他表弟還是天祥傳下來的23代孫,厲害不,果然是聖人後代啊。
不過,李向前心知肚明,這人不願宣傳這一點,本身是爲了反對血統論啊。
如果說按照李向前自己的私人利益,宣揚血統論,老子英雄兒好漢的說辭,對他是最爲有利了,將來無論是生下多少娃娃,在長老們不會隱瞞藏私的教育下,肯定是高於其他人的孩子的。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有的人出生在羅馬。
但是李向前又看到過那樣情況下長大的孩子都是什麼德行。
英雄豪傑怎長於深宮婦人之手,這話簡直太對了,從根本來說,一個自小衣食無憂,要什麼給什麼的孩子,再告訴他,他將來可以繼承一輩子都話不掉的金錢與權勢,那差不多毀了。
後世的時候,權貴之家的孩子基本都身處國外,被保護的好到爆炸,到了什麼程度?一個全國前幾位肉類加工大集團的老總女兒,百億身家,到了國外卻不過是一個酒保的玩物,可以隨意被毆打。
那時代,基本看不到某個鳳凰男逆襲大小姐的消息,因爲人家早給送出國,甚至保護的完美。
完美到什麼程度,李向前讀書時候,碰見過這麼一回事,一位背景深厚到不可思議的人物,屬於家裡長輩死的時候都要新聞的那種,人家一不玩嫩模,二不包養女星,三沒有企圖謀取巨大利益,不過是利用家裡投資拍了一部電影。
那部電影被吃瓜羣衆奉爲經典,人民紛紛表示,這樣的電影,爲什麼不能給負分啊,辣眼睛。
而三代男子發現自己的電影被人歧視歧視再歧視,卻是怒不可遏,先是狀告給自己評低分的站是奉命行事,是帝國主義野心家顛覆我國的陰謀,他拍的那麼好的一部電影,揭露娛樂圈黑暗的事情,怎麼可能不紅不好?分明都是你們發壞欺負人啊。
三代很傷心,後果很嚴重。
但是這種行爲,卻得到了當時電影界層的整體支持背書,無數所謂的專家學者爲其加油。
作爲一名吃瓜羣衆,李向前逐漸明白了這裡面的緣故。
所謂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一個男人的優秀基因,在發財後,基本都是娶美女的幹活,於是下一代只能繼承他本人一半的基因,再下一代只有四分之一的基因,八分之一的基因,如果努力跟不,而沒有制度性保護的話,那麼分分鐘會造成階級隕落。
李向前當時很快明白了事情的緣由,那位畢導演的生活太過美好了。
從小吃的估計是世界最高級的食品,喝的是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只有等人喝的起的山泉水,無論想要什麼衣服跑車不過是說句話好,說一句我想要可口可樂,秘書忙活一通後,馬告知,可口可樂已經被收購了。
而長大後做起了電影夢,自然是家族一路護航,秒進北大,碩士博士隨便讀,而遇見的專家叫獸都是肉麻誇獎:什麼“目前北大將近一百二十年來出現你這麼一個電影界的人士,又拍那麼好的電影,確實很難得……”
什麼“這個片子可能是一個電影人的指南……”
“至真至純的商業和藝術影片,我覺得每一個鏡頭都很給力,每一句臺詞都很到位,邀請你明年一定參加金雞獎的評獎。”
以這樣的廢物之身,可以號令一羣電影家協會成員爲其肉麻的吹捧,實在是讓人不得不發出末世哀嘆。
李向前希望自己的後代可以過他小時候想象不到的,那種錦衣玉食,衣食無憂,長大後開着跑車去每天做新郎的生活,但那絕對不是未來他們會蒙羞的理由!
所以,李向前是有個人利益所在,纔是絕對反對血統論的論調的。
任何家學淵源的人物,實際往往都是趕了歷史進程,個人奮鬥又足夠的努力的結果。
教育是什麼?
李向前觀察了一會徵明的資料,發現這個孩子屬於這樣。
資質一般,生於大富之家,因此能力不夠導師湊,受業於吳寬,學書於李應禎,學畫於沈周,都是當時數一數二的大v,當然了,這個傢伙11歲纔開始說話,也讓人不得不瞎想一下,怎麼看都是穿越者的標配啊。
三代們往往可以擁有逆天的教育資源,但要求他們在本身的能力,或者人情練達方面真正超過幾百倍人數於他們的屌絲羣們,難了。
當然了,在特定情況下,二代三代們還是喜歡站在勞動人民的對立面做事,那些龍舟絕不輕便,在進行了各種裝飾,搭載了許多人員後,本身很重,而爲了加強這種重量,讓龍舟可以挺過激烈的水流,可是很花力氣的。
而此時日頭偏斜,在湖卻熱氣繚繞,絕不好受,李向前卻是看着那些漢子一個個光着膀子,累得渾身通紅,這個時代不存在什麼運動保護的概念,使用人力往往是以健康和壽命爲代價,也不存在休息之類的活動。
好在這太湖雖大,但適合在湖邊觀看龍舟的水道本不多,因此也不需要劃出太遠,可以轉彎回去再練習。
看了一通後,李向前忽然記起了什麼:“這家,是不是和唐伯虎很熟的那個?”
“是了,是。”
李向前心有數,自然計算起了得失。
平心而論,對於這些人,他是半點好感也無,哪怕突然有個紫薯顏色的胖子跳出來,打個響指,讓他們全都消失,也不會妨礙長老會將國代入工業化時代的道路。
但同樣的問題是,這些人卻偏巧是華民族的精英,起碼掌握了所謂國學的命脈。
後世的國學,當真是聰明人一聽躲,而愚民卻愚蠢的朝前鑽的東西,基本類似於將人洗腦成奴才奴隸的知識。
但是,還真不能缺了這些人,那麼,儒學的現代化改革必不可少了。
李向前知道的是,新版的求是雜誌,由於連篇累牘的介紹甲骨的各種知識,因此在江南也算引起轟動,這是好的進展。
當然了,此時的江南士心萎靡無能,光想着的是自己做高官後,如何巧取豪奪,對此興趣不大,李向前很懷疑,真正有事業心,行動力的人,早已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了。
家真心不知道行不行。
“根英,時間快入夜了,該回家了。”
根英聽到吩咐,癢癢然也是有些懊惱,盼了多少天,來太湖觀賞景色,不過來來回回也沒看到多少有趣的東西,到底不是正式賽龍舟的日子,怎麼會有意思呢。
自家的龍舟隊似乎也很有問題,雖然不懂,但暗暗較,是不如其他幾家的那麼快捷。
哥哥在催,要坐着回家,這時,涼棚外似乎有人拜訪,哥哥和幾個同輩全都不知道如何應對,只是收下了那封信。
這可是新鮮事,根英連忙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哥哥強看了一眼,立刻嚇了一跳,臉色煞白,擡眼看向遠處,那個質彬彬的男子微微點頭,轉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