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鬥樞微微一嘆,說道:“我實在是心灰意冷了,你想做什麼就做吧。留我一老叟在山間終老,也是全你我這一分交情了,你非要逼死我嗎?”
“守宇不敢。”王光恩說道:“高大人,不是我想強人所難,實在是我心裡面不踏實。”
“高大人,您是知道我的,我王光恩,花關索,衝鋒陷陣,拼死血戰,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在死人堆裡面打滾,我也不怕。”王光恩說道:“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我王光恩從不怕正面廝殺,唯獨怕後面的暗箭難逃。”
“曹操的名聲不錯,但是名聲都是虛的,我之前重重得罪過曹操,將來曹操要秋後算賬怎麼辦?我也沒有辦法?”
“甚至我一個人死不要緊,我當初將全族人都拉進了流寇,這麼多年來,死了大半了,我總不能將剩下的大半都不能保全吧。”王光恩說道:“我是一個粗人,不知道該怎麼辦?還請高大人救我一救。”
高鬥樞說道:“我這一輩子,建功立業不成,力挽狂瀾亦不成,只剩下一點忠義的名聲了,讓我降夏,是決計不能的。”
“既然高大人不肯答應,我也不敢硬逼。”王光恩說道:“只是高大人將來也要生活,豈能清苦如此,莫如王某拜高大人爲師,師傅師傅,從今大人就是我親爹,我在府中奉養大人,只求大人爲我指點迷津。”
高鬥樞頓時有一種心動的感覺。
人不能活在真空之中,高鬥樞自己也有一大家子,現在寧波也卑鄙曹營佔據了,家中消息斷絕,現在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前他是大明高官,即便有了什麼事情,他也能說上話來。
而如今,他歸隱之後,恐怕小輩們就不好安排了。
看了王光恩一眼,暗道:“罷罷罷,看大夏有幾分成事之相,就留上一分餘地吧。”
高鬥樞說道:“既然王將軍有此誠意,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不過,不用王將軍拜我爲師,我就入王將軍幕府之中,王將軍但凡有事,就可以來找我,想來高某十幾年的爲官經驗,還是能幫王將軍一把的。”
王光恩大喜過望,說道:“如此就拜託高先生了。”
在王光恩與高鬥樞的商議之下,就將鄖陽的命運定了下來。
數日之後,一道聖旨從宜城發出來,傳到賀虎頭手中,隨即賀虎頭又派人將這一封聖旨送到了鄖陽城之中。
王光恩看來之後,微微皺眉,有一些不滿意,因爲在他看來,即便是大夏的聖旨,也比不過羅汝才的親筆信值得信任。這樣的情況,也由不得他多想,是羅汝纔想事後反悔,還是羅汝才根本不重視他。
卻不知道以羅汝才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提筆寫字,即便能寫字,寫出來的,也不過是歪歪扭扭的,不成樣子。張軒可不敢用這樣的書信示人。
這聖旨上寫的表彰王光恩投誠之舉,冊封王光恩爲鄖陽侯,總領鄖陽人馬,掛將軍銜。爲賀虎頭副將。
“王將軍。”高鬥樞說道:“現在既然已經決定了,就不要多想了。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多了下一些功勞。”
“好。”王光恩想來想去,投奔曹營已經是他最好的選擇了。總比投奔清廷要好得多了。說道:“現在應該做什麼?”
“王將軍豈能不明白?”高鬥樞微微一笑,說道:“投名狀。”
“投名狀?”王光恩瞬間想到了在鄖陽城中半公開活動的清廷使者,頓時知道該怎麼辦了。
隨即說道:“我知道該怎麼辦了。”
一天之後,賀虎頭就收到一顆人頭,正是清廷使者的人頭。
這個時候,多爾袞還沒有強調剃頭 ,故此這個清廷使者的人頭,並沒有有標誌性的金錢鼠尾的樣子。
賀虎頭送走了使者之後,大軍立即北上,出了鄖陽羣山,進入了漢水河谷之中,王光恩親自領着人遠遠的迎了上來,說道:“末將拜見威遠侯。”
威遠侯,就是賀虎頭的封號。
賀虎頭也算是曹營第二階梯的將軍,雖然比不上兩王六公,但也算得上高級軍官了,豈能沒有一個封號。
賀虎頭攙扶起來王光恩,一把抓住王光恩的手腕,一副親密之極的狀態。似乎兩人如膠如漆一般。其實受降如受敵,越是如此,越要小心謹慎之極。越是關鍵時候,越不能放鬆警惕。
賀虎頭抓住王光恩的手不放,並非多親密,而是一定要將王光恩留在身邊。
兩人敘話的時候,親親熱熱的,好像多年不見的親人。把臂而行,在鄖陽官府之中坐定。但是私下裡面賀虎頭的人馬,佔據了鄖陽城各處要地。將整個鄖陽地區控制在他手中,這才放下心來。
賀虎頭才進入正題,他說道:“如今東虜佔據半壁江山,大軍犯我邊境,陛下待五十萬人馬親征,如今正戰於襄陽城下,我等不能坐觀成敗,需助陛下一臂之力,王將軍有意與我一起東進嗎?”
“這----”王光恩一時間語塞。
說實話,他不想做。原因無他。因爲王光恩不想折損他的本錢,鄖陽軍數量不多,不足萬人,之所以在這裡屹立不倒,就是藉助了鄖陽地區的地勢,如果捨棄這裡的地勢東進,勝負之數,不好說的很。
但是這是賀虎頭第一個命令,語氣之中還帶這商量的口氣,已經是客氣之極,如果他還不爲所動,未免有一點太不識擡舉了。
“侯爺。”高鬥樞說道:“我家大人,自然是願意助侯爺一臂之力,只是,我軍兩軍匯合,兵馬不過三萬,襄陽城下數十萬人的交鋒,不過是滄海一粟。又能立下什麼功勞?”
賀虎頭看向高鬥樞,高鬥樞身上不過是一件青衫,但是賀虎頭在此人身上感受到一些與張軒相似的氣質,問道:“這位先生的意思是?”
“欲解紛爭,無須從爭鬥之處着力。”高鬥樞說道:“我鄖陽一地,乃是三省交接之處,西北乃是漢中,西南乃是蜀地,東南乃是襄陽,東北乃是南陽。”
“清軍南下,千里轉運,雖然南陽本地可以解決一些糧食供應。但是大部分糧食還有從河北 ,陝西運過來,與其東進襄陽,還不如北上截斷武關道。讓陝西清軍與阿濟格所部分割開來。”
“好。”賀虎頭一眼就看得出來,這個辦法非常高明。
從鄖陽北上,是山地居多,可以發揮出鄖陽軍的實力,再者三萬人蔘加到襄陽城下的激戰,估計也發會出來什麼作用,但是如果三萬軍隊,插入後方。發揮的作用,要比加入大戰要好的多。
賀虎頭看向高鬥樞的目光立即不同了,說道:“這位先生是?”
王光恩爲賀虎頭介紹說道:“這位就是故鄖陽巡撫高鬥樞。”
賀虎頭眼睛一亮,說道:“原來是高大人。失敬失敬。”
他立即想要招攬高鬥樞,只是被高鬥樞婉拒了。
不過,賀虎頭依舊不死心,一面寫信給張軒,推薦高鬥樞,一邊凡是在高鬥樞面前請教,高鬥樞本來是王光恩的幕僚,但是現如今,好像變成了賀虎頭的幕僚。
同時按着高鬥樞的規劃,大軍北上。
不過,真正能北上的軍隊不多,畢竟鄖陽這一帶還需要人鎮守,不過挑選精銳萬餘北上而已。即便是萬餘人北上,也立即震動阿濟格,因爲武關道再次被截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