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里鄱陽湖煙波渺茫,張軒此刻就在鄱陽湖東岸望着一望無邊的湖水。
時近八月,江西稻田將熟,張軒也回到江西戰場有一段時間了。
這一段時間,與方國安交戰,也沒有什麼好提的。
方國安雖然能追着張獻忠跑,但始終無法威脅張獻忠的主力,就可見方國安的實力也不過如此,而且方國安的軍紀也好不到什麼地方去了。
撫州之戰後,雙方大軍不過是稍稍接觸一下,楊繩祖就奉命撤退。再加上張軒緊急趕往南京,江西戰事暫時由曹宗瑜主持。
曹宗瑜是一個穩妥人。
他很清楚自己的威望不能與張軒比,故而他的戰略很簡單,就是一個守,而且僅僅是保全廣信府而已。
有廣信府這個落腳點在,其餘饒州,撫州等地暫時放棄也沒有什麼。等張軒回來再反攻不遲。反正這些地方曹營的統治不過浮於表面,即便是守城,估計半夜獻城的人,也不少。
唯獨廣信府乃是張軒進入江西的第一站,張素親自處理廣信府事務,讓曹營在廣信府有一定的根基,再加上廣信府的地形,是一個狹長的河谷地帶,守住谷口,貴溪數縣,方國安也無法突入。
只是當張軒回來之後,卻發現一個附帶的好處。
張軒對各地百姓士紳,是安堵爲要,也會徵稅,但是按照各地稅額來的,基本上,是明朝徵多,張軒就徵多少,而且義軍每到一地,都清理官吏,派人直接收錢糧,少了好幾道手,所收的不多,但也夠大軍用了。
但是方國安卻不是這樣的。
方國安每下城,都索要城中犒軍費,多責數萬,少則十萬,以城池大小而定。而且方國安軍隊從來是沒有規矩,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頻頻發生。各地士紳反而覺得,官軍還不如義軍好。
故此,大軍反攻的時候,本來相助官軍的士紳,反而作壁上觀了。
方國安連敗兩仗,退守饒州,張軒追到鄱陽湖邊上,卻只見鄱陽湖水,方國安早就渡過鄱陽湖,到鄱陽湖西岸了。
“末將,追擊不及,放走了官軍,還請將軍責罰。”楊繩祖說道。
“無妨。”張軒說道:“此戰,方國安不戰而退,乃是將軍虎威所至,何罪之有。”
話雖然如此說,但是雙方在鄱陽湖東的交戰,並沒有全殲方國安的大部,放他過了鄱陽湖,對張軒來說,也是一個麻煩事,畢竟沒有水師,在數百里的鄱陽湖水面之上,想站到便宜卻是太難了。
“末將願意,南下撫州,繞過鄱陽湖,兵臨南昌。”楊繩祖說道。
“將軍無須自責。”張軒說道:“而今大事在長江一線,我軍還是不要分心他顧爲好。暫時修整數日,待鄭氏水師進入鄱陽湖之後,纔是我們大展身手的時候。”
長江之上,大戰還沒有開始,但是前哨戰已經展開了。
袁時中率兵兩萬,從鳳陽攻入廬州,此刻正在廬州城下。李汝桂切斷廬州城與安慶之間的關係,孤立了廬州城,廬州城外援斷絕,只看袁時中什麼能下城了。
羅汝才已經帶領大軍來到蕪湖前線,與楊承祖匯合,這是曹營的主力,有十二三萬之多,其中還有鄭氏的水師。
這一段時間,鄭氏水師與沈廷揚黃蜚的聯軍在長江之上,日日交戰,沿江炮聲不斷,所有漁民都不敢出來打漁了,長江上下的商道也斷絕了。
沈廷揚數百隻船隻,再加上黃蜚千里迢迢從山東投奔帶來了遼東水師主力,一時間雖然落於下風,但是鄭芝龍也未必能全殲了對方。
北京陷落之時,黃蜚就在天津,想請崇禎南幸,只是現在江南爲曹營所佔據,崇禎更不肯南下了。在北京陷落之後,黃蜚不得不如先到蓬萊落腳,後來聽說,弘光帝武昌登基之後,千里迢迢上了賀表。
這個時候,馬士英才知道黃蜚的人馬。
馬士英自然是大喜過望,立即召集黃蜚到武昌來。畢竟長江之上,水戰爲先,水戰不能佔據優勢。即便陸地上打得再厲害,也是事倍功半。
在鄭芝龍水師到來之前,周輔臣所部,根本無法封鎖長江航道,只能眼睜睜的看他過去。
水戰也不比陸戰,陸戰很多時候,一天之內,就能決定勝負,但是水戰一般很難如此的,出發火攻,蓋因這個時代的火炮威力,威力有限,很難擊沉船隻。即便是擊沉,也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
再加上彼此之間,追逃,戰場問題。相互襲擊。一方想要避戰,也是比較容易的。
所以雙方交戰月餘,戰場逐漸向西方轉移,而沈黃聯軍落於下風,依舊沒有完全失敗了。但是張軒估計,也要不了多長時間了。
張軒安撫了楊繩祖之後,姚啓聖過來了,姚啓聖面帶憂色說道:“大人,張尚書已經來信,說浙省已經不會供應我們糧食了,剩下的缺口要我們自己解決了。”
張軒嘆了一口氣,說道:“饒州府的秋糧如何?”
“我已經查看過了,今年收成還可以。”姚啓聖說道。
浙江的旱情日益加重,糧食收成受到很大影響,不得不限制次要方面的物資供應,主要供應長江一線的主力,不過,張軒的情況還好一些,畢竟張軒所在的地方是江西。
在明代江西是相當富裕的,甚至在明代初期,江南都比不上江西,如果你不信的話,去翻翻明代前期江西官員的數量,可以說滿朝半江西,也是在嚴嵩之後,江西一脈才衰弱下去了。
這固然有朱元璋是依靠江西起家的原因,但也有江西富裕的原因,畢竟政治實力與經濟實力也是能相互轉化的。
此刻江西雖然衰落,但那要跟誰比了,江西產出的糧食,向來不少,張軒又站了鄱陽湖東岸一帶,這裡更是魚米之鄉,想要弄些糧食,還是有的,無非是多花些錢而已。
刀把子在手,銀子這東西,只要你想要,總是有的,無非是吃相問題而已。
但是比張軒更困難的,是袁時中一路,袁時中只能依靠鳳陽的屯田的糧食,才能堪堪支撐大軍,這也算是張樸的功勞,這也是袁時中進度緩慢的原因所在,估計袁時中與張軒一樣,再等秋收。
秋收之後,能多一季糧食,大軍的糧荒就緩解不少,有了糧食出擊就有利多了。
“大人,大王那邊也傳令了,要我們分兵一路北上,進攻徽州府,明御史金聲固守徽州,又因爲地方險要,易守難攻,羅岱將軍進攻屢屢不克,要我們兩路夾擊。”姚啓聖稟報過這一件事情之後,隨即又說道。
張軒說道:“讓羅岱攻堅,這本來就不是太靠譜的事情。”
張軒太瞭解羅岱了,衝鋒陷陣,是一員猛將,但是不喜歡動腦筋,而徽州又是多山地帶,很多時候碰見硬釘子,不是硬攻就能打下來的。而且現在的徽州,也非常重要。
爲什麼,徽州夾在張軒與主力之間,形成一個突出部。
固然徽州已經被半包圍了,但徽州府這個釘子不拔下來的話,不論張軒還是羅汝才都要分兵關注徽州府。
“讓曹將軍帶着本部人馬走一趟徽州府吧。”張軒說道。
凡是這個時候,張軒首先想到的就是曹宗瑜。也只有曹宗瑜做事讓他放心無比,不論是打什麼仗。對曹宗瑜,張軒比對自己還放心。
“是。”姚啓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