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軒並沒有在鄭芝龍身上多花費時間,直接讓鄭成功身上掛了一個使者的名頭去福建傳令。
鄭芝龍見到鄭成功的時候,也見到了鄭成功手中的那一分調令,要求鄭芝龍調集福建水師入長江,並沿途掃蕩崇明島。上面還說出動水師的各項物資報給兵部,到了南京就有補充。
鄭芝龍看完之後,說道:“張軒還說什麼了?”
鄭成功說道:“張將軍說,天下局勢如何,他就不用說了,讓爹爹自己判斷。這調令應與不應,也在爹爹怎麼看了。”
“那你說,這調令,我該不該應?”鄭芝龍問道。
鄭成功沉吟一會,苦笑說道:“還是應吧。”
“爲什麼?”鄭芝龍問道。
“天下局勢崩壞如此,我鄭家沒有得天下的能力,只能依附一方了。曹營待我家不薄,如果我家反叛曹營,天下誰還相信我家。”鄭成功說道:“反正沈廷揚的水師,爹爹也是見過的,二百艘沙船,固然不少,但也不是我家的對手。”
鄭芝龍微微點頭,他覺得鄭成功大有長進。
鄭成功在羅汝才身邊,接觸曹營核心機密,他不得不承認一點,那就是曹營要勝過鄭家,這個勝過,主要集中在兩方面,第一方面,乃是陸戰兵力之上,鄭成功跟着羅汝才校閱過賀虎頭的新兵,這些火銃兵,在羅汝纔看來,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對於鄭成功而言,這樣的軍隊放在鄭家之中,就已經算不錯了。
第二個方面,卻是在雄心之上。
羅汝才能力手腕,都要鄭芝龍之上,鄭芝龍太過市儈了。商人心太過重了,沒有破釜沉舟之心。作爲一方諸侯或許可以,但是爭雄天下,卻是萬萬不能的。
鄭成功認清楚這一點之後,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既然已經投靠了曹營,就想善始善終。自然也勸鄭芝龍出兵。
鄭芝龍微微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這一次,我調集我家水師兩萬,與你一起去見見羅汝纔是何等人物。”
這一件事情,張軒做得很大氣,沒有一點用人質脅迫的意思,直接派鄭成功回去作爲使者,還隱含着條件隨便開的。曹營做的如此大氣,鄭芝龍也不拖泥帶水,立即讓鄭成功先行回去,他馬上整頓船隊北上。
不過,當鄭成功回到南京的時候,張軒已經不在南京了,回到廣信府主持江西戰事去了。
而曹營如此大張旗鼓的西進,徵調各處兵馬,聲勢如此之大。武昌這邊想不知道,都不行。曹營也無意隱瞞,放出的風聲,也不是二十萬大軍,而是四十萬大軍,三路西進,一時間武昌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件事情,讓馬士英不得不加緊辦理。
“左大人,這一次就拜託你了。”馬士英說道:“賊人西進,武昌岌岌可危,就等左大人請來遼東兵,以解武昌之困。”
這位左大人不是別人,是左懋第。
左懋第如今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是崇禎得用的大臣,崇禎五年,在韓城擊敗流寇,被崇禎提拔,步步高昇。一度擔任戶部給事中,受命巡查長江防務,滯留江南。
弘光帝立後,爲馬士英所重。
“馬閣老。”左懋第說道:“而今之計,不在東虜,而在我等,借兵助剿,乃飲鴆止渴。東虜入關,將來請神容易送神難?”
“天下如此,我能保全偏安局面,已經是費盡心力。”馬士英說道:“只不過非常手段,引東虜擊兩淮,到時候我大軍先居江南,保全長江天險。”
左懋第說道:“下官明白了。”
馬士英說道:“聯虜擊賊之計,乃而今國策,你出使清廷,乃是其中關鍵,萬萬不可有負大任。故此,歲幣之事,只需許諾便是了,清廷已經佔據的地方,就不必多計較了。”
“那河南山東各地百姓紛紛自立,該如何處置?”左懋第問道。
“此事容後再議。”馬士英說道。
河南山東,對武昌來說,有幾分鞭長莫及。
現在的弘光朝廷,與河南,山東並不接壤,兩地幾乎成爲飛地了,再加上河南本就亂如牛毛,土寨並起,一時間馬士英不過是認其虛名而已,桑開以開封同知的名義遊蕩在歸德開封附近,聚衆數萬,馬士英也還能給他一頂,河南巡撫的官帽子而已,至於山東情況,也如此辦理。
左懋第決定立即北上,不過這一次,還是走水路,雖然長江水路越發危險,但是曹營還不能完全封鎖,總是有縫隙的。
這邊馬士英剛剛囑咐了左懋第。後面就有人來傳喚,卻是弘光召見馬士英。
弘光對馬士英非常倚重,他很有自知之明。故而凡是馬士英所請,一概准奏,一般情況不會問外面的事情,躲在後宮之後,醇酒美人,似乎忘記了今夕是何夕了。
其實這也是一種聰明的做法。
弘光的這種做法,是馬士英當朝的權力基礎,故而馬士英非但不勸阻,反而給弘光選了不少美人。
只是聽聞曹營大舉西進,兵力在四十萬之上,弘光在宮中也坐不住了。
當馬士英匆匆趕到的時候,就見弘光坐立不安,來回踱步。
“老臣拜見陛下。”馬士英行禮道。
弘光見了馬士英,立即上前幾步扶起馬士英說道:“馬先生請起。”
兩人落座,弘光身子前傾,眼巴巴的說道:“朕聽聞,曹賊四十萬人馬西進,卻不知道能不能守住?”
馬士英安慰他說道:“陛下請放心,左國公乃是天下名將,屢敗賊軍,有左國公在賊人無能爲力。”
弘光遲疑了好一陣子,說道:“馬先生,你覺得遷都如何?”
馬士英大怒說道:“何人與殿下如此說,定當斬此人以謝天下。”
說實在的,武昌的戰略形態並不是太好的,襄陽在闖營手中,四川也在張獻忠手中。如果曹營又從東邊過來了,而北方,翻過大別山就是汝寧。但是戰略形態再不好,官軍所轄的地方,也沒有幾個能比得上了。
官軍所轄的大城市之中,也就南昌,廣州,能與武昌相比了,即便是長沙未必能比得上武昌,畢竟這個時代沒有湖南省,只有湖廣省,長沙不是省會,在政治上就低了一級。
其中南昌的戰略形態還不如武昌的,很快就是戰場了。
至於廣州,幾乎在最南方,安全倒是安全了。但是如果遷都廣州,豈不是對天下說,朝廷進取無望,一心苟且嗎?
這樣一來,因弘光新立,所聚集的軍心士氣恐怕一朝散盡了。
“沒有人跟朕說,是朕自己想的,是朕自己想的。”弘光說道,言語之中,不盡不實,馬士英一聽就知道有問題,但是他也不能逼問弘光,心中微微一嘆,說道:“請殿下放心,左國公大敗曹營之後,我等定然能回師南京,倒是遷回故都便是了。”
“如果---”馬士英微微一頓,咬着牙說道:“如此大事有變,臣也能保得住陛下的安全,請陛下務必不能聽小人之言。徒徒折損陛下聲威。”
弘光一聽,眼睛一亮,他聽出了馬士英言下之意了,就是真到守不住武昌的那一天,他馬士英也會給弘光安排後路的,不用他擔心。
弘光大喜,說道:“朕將身家性命,都託付給馬先生了。”
“臣定不負陛下所託。”馬士英說道:“還請陛下放心,不 數日定有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