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連續數日的戰亂,讓不少大富大貴的人,全部逃離了揚州,但是很多人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家業都在揚州,想跑也得跑。張軒派人上門拜訪,不管是誰,也不敢怠慢。
一時間山西話充斥在府衙之中。
明代鹽商山西人最多,他們都惶恐不安,此刻來得都不是家裡的主心骨,不過是管事了,旁支子弟而已。
不敢來,但也不敢不來,這是這些鹽商的此刻的心態。
“吳王右軍統領制將軍張大人到-----”帶着長長尾音喊道。
張軒從後堂繞過來,坐在主位之上。
“拜見張大人。”一時間下面的人紛紛下拜。
張軒說道:“諸位免禮。”
“等知道張大人,往來辛苦,特地送上來一分賀儀,還請大人笑納。”一個老頭說道,隨即將一封禮單送了上來。
賀虎頭接過來,送到張軒面前。
張軒一看,眼中頓時一亮,禮單很長,前面的什麼珍珠寶石,各式古董,自然少不了揚州瘦馬之類。不過張軒直接翻到最後面,卻見上面寫得白銀十萬兩。
不要看很多電視劇動則數十萬兩,數百萬兩,千萬兩,就覺得十萬兩數目很小,其實很大,要知道大明加三餉,弄得天下沸騰,所得也不過千萬兩上下。很多省份一年的歲收也不過是十幾萬兩而已。
當然了,不包括南直隸,與浙江。
應該說,十萬兩白銀,已經不少了,更不要說前面還有那麼多的值錢的東西。
這一份禮單總價值,大概在二十萬兩上下的。
“有沒有秦淮八豔?”張軒笑道。
“這---”下面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張軒將禮單放在桌子上,說道:“諸位請放心,吳王有志於天下,又怎麼會做如此劫掠民財之事,明廷政以賄成,使得豺狼當道,天下一日不如一日,故而新朝方立,決計不會如明廷一般。”
張軒說得是義正言辭,而下面的人卻聽得是提心吊膽。
他們見過太多的人了,從來沒有見過不愛銀子,這一分厚禮,也是揚州城所有鹽商湊出來的,沒有敢給太多,怕喂多了讓流寇這邊獅子大開口,也沒敢給少,怕太少了,反而惹怒了流寇。
才定下這個數字。
但是看現在這個情況,這些鹽商目光相接,心中都浮出一個念頭,那就是給少了。
張軒不等他們說什麼,道:“不過大家也是有心了,如今建國軍興,各處用度困難,也是有的,既然大家如此擁軍愛國,我也不好拂了大家的美意,如此我就代表吳王想大街借一點錢,想來,諸位不會不給吳王面子。”
隨即一拍手,立即有人將筆墨紙硯呈上去。
張軒說道:“我自然沒有強迫的意思,請諸位寫一個數字便可,多多少少都行,不過,大家也要好好想想。”
張軒在“好好想想”這四個字上面壓了重音,這些人都機靈人,此刻怎麼聽不明白,張軒隱藏在後面的威脅之意。
一時間看着眼前的白紙,就好像是見了鬼一樣,提起筆來,手不住的顫抖,墨水滴在紙上面,留下不少墨跡,但是依舊不敢下筆。
張軒倒是優哉遊哉的喝茶。
對於剝削這些鹽商,張軒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畢竟在河南天天有人在餓死的情況之下,這些鹽商卻擁有這樣多的財富,這本身就是原罪。要張軒本意,恨不得學李自成,將這鹽商一古腦的拷餉了,想來能弄出一大堆銀子來。即便是有千萬兩之多,張軒也不會太吃驚。
不過,張軒還是有理智。
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
不要看大軍攻下江南容易,但是想要讓江南百姓老老實實的當順民卻不是那麼容易的。除非也如清廷一樣殺得人頭滾滾,否則這江南士紳不好對付。
張軒不知道羅汝才怎麼想的,不過他想先留一步餘地在。
不管怎麼說,張軒今日不過是借錢,而不是搶錢。
“大人,我等都不是家中做主之人,能不能讓我們回去商量一下?”終於有一個年輕人忍不住了站起來說道。
“好,準了。”張軒說道:“三日之內,給我一個答覆,過期不侯。”
隨即這些人如蒙大赦的離開了。
只是離開之後,這件事情並不代表結束。
揚州是一個大城市,張軒雖然在各處設卡,但是如果有人想要逃走的話,還是能走的了,但是大隊人馬離開卻是決計不可能的,故而剩下所有鹽商都聚集在鹽商會館商議這一件事情該如此應對。
所有人都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不過最後定下了數目,一百萬兩銀子。
張軒說是借的,但是這些鹽商那一個都不敢說是借的,反正他們之前報效北京那邊,也是一年二三百萬兩銀子,此刻先送上一百萬兩,此刻先試探一下張軒的胃口再說。
如果一百萬兩銀子能夠填滿,自然再好不過了,如果不能再說其他。
“對了。秦淮八豔,張賊說了秦淮八豔,我記得其中董小宛就在冒家,對不對。且將此女取來獻給張賊,好存一步體面,將來也好說話。”此言一出,所有鹽商紛紛點頭。
不管秦淮八豔在後世大多的名聲,在當時不過一妓-女而已。即便是娶到家中,也不過是一小妾而已,送人也是常有之事。他們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這一定下來,立即派人去找冒家。
冒家乃是成吉思汗的後代,是元代鎮南王脫歡的後代,大明建國之後,朱元璋下令,各式人等都要用漢姓,故而才改姓爲冒了。
冒家其實並不在揚州,而是在泰州,不過泰州與揚州並不遠,而且冒家的祖上也是鹽運使衙門出身,之後才爲大富豪,與鹽商的關係那是千絲萬縷的。
根本誰也脫不開誰。
此刻這麼多鹽商一起發話了,冒家也不敢因爲爲區區一董小宛而得罪這麼多人。
冒闢疆的父親冒起宗,接到了揚州鹽商的書信,大爲慟哭,他並不是爲了董小宛,而是爲了史可法。
他與史可法乃是同榜進士出身,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很是親近,之前他雖然聽過揚州的消息,但卻沒有史可法的確切消息,今日得到史可法的死訊,忍不住痛哭出身。
他其實今年才從襄陽回來,之前他也在襄陽督糧道,在楊嗣昌的麾下做事,他見事不可爲,想了辦法脫身,結果脫身還沒有兩個月,襄陽陷落。
此刻戰火燃燒到了家鄉,讓他心中大爲悲痛。
“書信上的事情該怎麼辦是好?”馬伕人見丈夫如此傷心,接過書信一看,她與丈夫不同,與史家也沒有什麼交情。她在乎的卻是後面的事情,想讓冒闢疆讓出董小宛。這件事情卻牽制到她最喜歡的兒子。
“我方寸已亂,此事你自行處置吧。”冒起宗閉上眼睛,說道:“國家大事如此,諸公卻心心念念爲一女子去討好賊人。哼。”
“如此世道,能活着保全家業也就不錯了。”馬伕人說道:“老爺就好好休息吧。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冒起宗閉上眼睛,哼了一聲,就算是答應了。
其實馬伕人會如何處置,冒起宗卻是知道的。馬伕人決計不肯爲一個女子讓冒家冒險,即便是這女子之前,她覺得不錯,也很喜歡。只是冒起宗何嘗不是,只是他不想開這個口,否則傳出去了,豈不是冒家沒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