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置軍紀,是下揚州之後的一件小插曲而已。
也僅僅是插曲。現在對張軒最重要的事情,是尋找史可法的下落。
“史可法何在?”張軒問道。
“史可法已經在府衙之中了。”曹宗瑜說道。隨即曹宗瑜將今日具體戰況說了一些,今日破城之後,史可法死戰不退,激勵了很多士卒,在大街之中巷戰不已,才導致戰事遲遲不下。
大事已去之時,史可法想要自刎,爲左右所救。隨即被曹宗瑜所俘虜了。
張軒一聽史可法被活捉了,心中頓時大生好奇之心,說道:“走去看看。”
曹宗瑜將張軒引到府衙之後,就帶着親衛離開了,就是巡視全城,看下面人到底做了什麼好事。
張軒此刻就見到了史可法。
“你就是史可法。”張軒第一眼看到史可法,心中有一些不敢相信,無他,在張軒心中史可法一直是一個很高大的人,但實際之上,史可法不像是一個河南人,反而像是一個南方人,身材短小,臉色有些黑,當然了長得並不難看,氣質出衆。
“不錯,我乃大明南京兵部史可法。”史可法說道:“逆賊速殺我。”
語氣平靜之極,就好像是說今日吃什麼飯一樣。
“我乃臨潁人,與史大人也算得上同鄉,卻不知道大人多少年沒有回過家了,可知河南現狀是什麼樣子嗎?”張軒說道。他心中還存在勸降的心思。無他,史可法雖然在戰事之上不行,但是還有很多長處的,張軒就是從鳳陽過來的,怎麼不知道,鳳陽的屯田,以鳳陽一府養活鳳陽鎮數萬大軍,供應河南官軍糧草,都是史可法打下的根基。
這種人,就不該讓他上戰場,應該放在後面安定後方,即便不能當一個蕭何來用,大抵也能頂上半個。
曹營不缺少能戰之人,就缺少如史可法這樣的大臣。
“哼。”史可法冷哼一聲,說道:“還不是拜爾等所賜。”隨即就一言不發了。
隨着張軒再怎麼大費口舌,他也一句不說。一副閉目等死之態。
張軒知道,想要勸降史可法大抵是不可能了,他心中微微一嘆,對左右說道:“好生款待史先生,一旦有失,我要你們好看。”
“是。”左右齊聲答應下來。
張軒隨即離開了。
剛剛接管揚州,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張軒沒有時間在史可法身上耗,不過張軒也沒有想過殺史可法,他決定將史可法送到羅汝才軍中,他估計以史可法的性子,是免不了一死的。
張軒卻不願意,手上沾上這樣人的血。
能免就免吧。
不過,沒有過一個時辰,張軒就接到了史可法的死訊。
“怎麼回事?”張軒接到史可法的死訊之後,就立即過來,一羣人噗噗通通的跪倒在地面之上,一個親兵說道:“大人也怨不得我們。史先生說他要如廁,不要人跟着,卻不想,卻不想-----”
張軒一聽,心中也知道怪不得他們,他身邊這些親兵,殺人的本事是有人,但是監管人的本事卻不高,也做不了什麼細緻活。他一甩手,進去看史可法的屍體。
史可法是投繯自盡的,人此刻已經從房樑之上取下來了。卻也死透了。這個時候張素也來了,張素對與出身河南的史可法,也是素來敬仰。
“史可法在此還有什麼親人嗎?”張軒問道。
“有人自稱是史可法的兒子。”
“帶我去看看。”張軒說道。
不過片刻,張軒就看見自稱是史可法兒子的人。
史德威渾身是血,大大小小的傷疤不少。他與史可法不同,史可法根本就沒有抵抗,見事不可爲,就拔劍自殺,被人攔下來了,接着就落到曹宗瑜的手中了。
而史德威卻是力戰不敵,被擒的。
“你就是史可法的兒子?”張軒看着皺眉說道。
不是張軒懷疑,而是史德威年紀不小。似乎比張軒年紀大一些,而史可法如今也不過四十多歲,保養的不錯,顯得年紀小一點,而史德威卻是練武出身的,再加上現在狼狽不堪。看上去與史可法年紀相差不遠,稱兄弟可也,但是稱父子就太過勉強了。
“不錯。”史德威大聲說道。
張素在張軒耳邊說道:“史大人無子,此人定然是假冒的。”史可法伉儷情深,年過四十,尚不納妾,這事蹟有些人不知道,但是河南士林之中誰不知道。
臨潁張家雖然不大,但也算是士林中人,這樣的消息卻也是知道的。縱然這數年之內,史可法新得愛子,也決計不可能這麼大。
張軒默默點頭,說道:“史可法冥頑不靈,對抗天威,將處極刑。如果你是史可法的兒子,一併處死,我再問一遍,你是還是不是?”
“我就是大人之子。”史德威說道。
“哼。”張素冷哼一聲說道:“哪裡來得騙子,史大人豈是你能攀附的。”
史德威說道:“我雖不消,但也不敢亂認父親。”
隨即將事情說了出來。
在城池將破之際,史可法對史德威說道,他一輩子沒有對不起過誰?唯獨愧負妻子良多,願意收史德威爲嗣子,讓他今後好生奉養母親。史德威本就是符祥史家子弟,在史可法身邊歷練,心中未必沒有存了這個念頭,自然一口答應下來。
張軒說道:“既然是臨時認得兒子,你願意與史可法一起死嗎?”
“一人之父,就是終身之父。”史德威說道:“況,我區區武人,能爲史公之子,便是是死了也可含笑。”
張軒看了一眼史德威,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走了。
出了監牢之後,張軒說道:“揚州附近,可有梅花嶺?想來定然是有的,就將史閣部葬在梅花嶺上,讓史德威爲史閣部收屍吧。”
“是。”張素說道。
他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張軒一定要將史可法葬在梅花嶺之上。但是張素也沒有多問,照辦便是了。
張軒處理了史可法的喪事,心中鬱悶之極。
他雖然知道,史可法一去。江南之地,再也沒有一點阻礙,但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感覺,還是讓張軒感到很是鬱悶。
雖然很多時候人是不分好壞,只分立場,但是讓這麼多人死在內耗之中,讓張軒還是不舒服,暗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中原亂事,讓漢人精英不再爲漢地十八省,再耗盡心血。而是將才智本領都用在外面。比如,南洋,比如西北。”
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有一個強大的漢人王朝。張軒深吸一口氣,單單爲了這個目標,他就要百倍的精力去做事。
首先整頓的是軍紀。
曹宗瑜巡查全城之中,抓了大概千餘人,但是張軒軍中之人,卻不到五分之人,其餘都是趁火打劫的地痞流氓。有活力的社會組織,這東西還真不是現代纔有的,在明代城市化比較大的地方,都有這些東西。只是在正規軍面前都是渣渣。
張軒這才發現,估計是錯怪了曹宗瑜了。
張軒發現了的那一具女屍,未必是軍中所爲。不過,不管怎麼說,軍紀常常整頓一下,還是好的。隨即張軒大筆一揮,勾去了這千餘人的頭顱,也算是張軒給揚州百姓帶來的禮物。
這個禮物就是嚴打。
隨即張軒讓張素接管揚州府的政務,就好像是張樸在汝寧府做得一樣,先將城中的秩序理上一遍。而張軒卻選另一件事情做。那就是和鹽商談一談了。